“母亲……”
宝儿为了不让泪水流下，而闭上了双眼。
她语气哀伤，似在悼念。
过去几年，她都活在“害死”自己母亲的自责之中，唯一得到片刻安宁的，便是前不久沈坤对她的劝慰。
而如今，她再次面对自己的母亲，面对的，却是怎么想都想不到的局面。
这样的痛苦和挣扎，旁人根本无法理解。
“母亲，一直以来，我都不如姐姐聪明。除了战斗，其他您教导的东西，我都没有学会，甚至连理解都很难。”
此时此刻，宝儿的语气出奇的平静。
那种平静，简直如同将死之人的安宁。
“但是……”
母亲教导自己和姐姐时的严厉表情、自己和姐姐在湖边嬉戏，一旁的母亲慈祥的微笑。
太多太多的画面在宝儿脑中闪过。
最终，画面定格在宝儿一生都无法遗忘的一幕上。
半机械兽的尸体推挤如山，闻菲兵那不算高大，但在女儿面前永远不会倒下的身躯，坚定的站在洞口，纵是……满身是血。
那时，宝儿曾回头去看，而她看见的，是闻菲兵诀别、留恋，以及如释重负的表情。
“‘宝儿，不要哭，永远记住猎人第一守则！’……那时的您，是这么说的呢。”
“我全部都记得。哪怕无法理解，您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句教导，我都深深刻在心里。”
宝儿注视着闻菲兵，眼中满溢而出的不是泪水，而是无法言喻的感恩。
同时，她的嘴角缓缓翘起，画出一道名为幸福的弧度。
和闻菲兵、和闻婉儿一起生活的日子。
那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刻。
随着宝儿的诉说，闻菲兵的脸上也微妙的出现一些变化，似乎也回忆起了过去。
但那变化一闪而逝，很快就消失不见。
呼……
似乎是想要将情绪从回忆中拔出，宝儿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我一直都无法理解所谓的猎人第一守则。甚至，我还有些厌恶。因为那是天母部落颁发的守则。”
“但现在……”
说话间，宝儿缓缓蹲下身，捡起断矛，然后走到了沈坤和闻菲兵之间。
“我懂了。”
长矛被抬起，锐利的矛头指向了有着养育之恩的母亲。
这一瞬间，宝儿的目光变了。
痛苦与挣扎消失不见，留下的，唯有坚定。
“曾经，您是我的一切。我的身份，是您的女儿。”
“现在，我也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我的身份是！”
“被遗忘者部落，族长，闻宝儿！”
她宣誓一般，念出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向天母部落，勇者，闻菲兵。发出……止戈死战！”
何以止戈，以兵止戈！
猎人守则第二条：止戈死战，至死方休！
听到宝儿的话，闻菲兵的双瞳微微闪烁。
“死战吗？那就来吧。”
没有愤怒，闻菲兵平静的好似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
她勉强爬起身，直视宝儿。
下一秒，两人同时动了。
她们的身影化作残影，好似消失在空气之中。
当再次出现，是鲜血溅射之时。
长矛洞穿胸膛。
泪水流淌而下。
闻菲兵抱着宝儿，残酷、冰冷的表情犹如春雪般融化，取而代之的，是诀别和留念。
一如，那一天。
她缓缓抬起手，抚摸宝儿的脸颊。
“不愧是……我的女儿……”
……
半个小时前。
“让我们开始吧。”
沈坤表情严肃的看着闻菲兵。
“是啊，是该开始了。”
闻菲兵抬起双手，朝着沈坤露出狰狞的微笑。
呼……
沈坤吐出一口气，无奈的道：“差不多就可以了。”
“你当我和宝儿一样愣吗？既然我都叫出那个占便宜的称呼了，那当然是因为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宝儿和婉儿的母亲，天母部落十二勇者之一，闻菲兵，是吧？”
闻菲兵表情一变，然后立刻强硬的做出残忍的表情。
“那又怎么样？你是想要借宝儿的关系，让我放过你的吗？放心，我会连她一起杀了的。”
“唉。”
沈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有种自己被当做笨蛋看的无力感。
当然了，这其中主要的原因，是他对“笨蛋”这词有些误解。
“所以我说啊，差不多就可以了。你的演技不错，估计婉儿都是得你真传了，但是呢……”
沈坤指了指自己的双眼。
“你骗不过我的眼睛。”
“我刚刚有点累，你不介意我坐一会儿吧？”
他随意的一笑，在说之前，就已经坐下了，甚至把长矛都丢到一旁。
那架势，是真的完全没有把眼前的闻菲兵当做敌人看待。
此时闻菲兵的表情，通俗的说，就是懵逼的。
“让我猜猜，在我们进入这个堡垒后，你就知道了我们的到来，所以才会故意把我抓来这里。”
“原因的话，应该是你也没办法阻止那些半机械兽吧？”
“然后呢，如果我估计的不错，你还在上面为了宝儿开了一条道，让她能够下来。‘正好’看见你准备杀我。对吧？”
闻菲兵眨了眨眼睛，此时面对沈坤，她竟然有了种面对天母部落大祭司的错觉。
那是一种毫无秘密，让人遍体生寒的畏惧。
唉……
沈坤又叹了一口气。
但这次并不是无奈，而是感慨和敬佩。
“一直躲在暗处的你都看见了。你的死成了宝儿一生的阴影。为此，你作为母亲，想要为她做最后一件事。用你最后，也是唯一拥有的……”
沈坤玩世不恭的表情收起，转而化为郑重。
在这样的表情下，他轻轻吐出两字。
“生命。”
呵……
闻菲兵发出一串鼻音，被杂乱长发遮盖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作为敌人，你是可怕的。但是作为女儿爱慕的对象，你可靠的让我能够安心的去死。”
轻松的语调，诉说着沉重的母爱。
“嗯……”沈坤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其实我刚刚是瞎叫的。”
闻菲兵不置可否的一笑，注视着沈坤，淡笑着道：“我死后，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
两个。
她在心里暗暗加上了数量。
作为母亲，闻菲兵非常清楚闻婉儿的性格，外柔内刚的她不会对他人吐露自己真实想法，更别说是这种事了。
而既然她把劝慰宝儿的任务交给了沈坤，那她对于沈坤的心思，闻菲兵自然也就能够猜出了。
“虽然你这么说了……”沈坤握住长矛，缓缓爬起身，“但抱歉，我拒绝。”
“我理解你想要宝儿快点成长的心情，不过，我可不认同这种方式。”
长矛抬起，直指闻菲兵。
“不好意思，我好歹也是救世主，要救的话，当然是挑战最高难度了。你们两个，我都要‘救’下！”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