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蝶大惊，紧紧地盯着女人，希望能从她脸上找出说谎的迹象。
女人明白彩蝶会错意了，忙解释道：“亡魂，并不是指人死了。住在这里的人，都是在世上没立足之地的人。这里的人，多数背负着仇恨，但又只能无可奈何地活着。对于世上的人来说，他们都已经不存在。”
彩蝶在女人的帮助下勉强坐起身，扫视周围：照进来的光是灰色的，因此这里的晴天就像外面的阴雨天。遍地黑色的石头，寸草不生。
“你是谁？怎么会流落到这个地方？”彩蝶好奇地问道。
女人愣怔怔地看着灰蒙蒙的远方，突然痛苦地摇头，起身时已经泪流满面，哭泣着离开。
彩蝶看着她单薄瘦弱的身影踉踉跄跄着远去，心中涌起万千怜悯。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又回来了。她泪痕未干，坐在彩蝶身旁语气平和地说道：“我已经失去了记忆。你不要再问。如果你好奇，我会把别人的故事讲给你听。我是最早来到这里的，经常倾听别人的伤心事。”
彩蝶随手一指一个佝偻的老男人，“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女人露出同情的表情，哀叹一声，“他原是冰之国的商人，经常将冰之国的特产运到中央之国，生意一度做得很大，有美满的家庭。但钱财太多，让别人眼红。就有人动了歪主意，略施计，就让他的生意血本无归，又让他家破人亡。他实在气不过，就找那人算账，结果被揍个半死，抛到这条河里，顺流而下，被我捞出来。”
彩蝶指着一个总是在喃喃自语的女人，“她呢？”
“她呀，原本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无数男人为了追求她可以抛家弃子。她却别有想法，只想寻个一心一意的。终于有天，她自以为寻到了一个。可那人是放荡的男人，偏偏惹到有权势的女人。她为了替那人接受惩罚，脸被人划花，成了个丑八怪，结果又被那个男人嫌弃，一怒之下，就投了这条河，被我救起。”
彩蝶指着自己，“我呢？”
“你满身是血，顺着河水漂流到这里。我把你捞出来。这里没人能治得了你的伤。你的生死，要看众神的意思。”
彩蝶不语。
女人每天都会来，拎着一罐黑乎乎的液体，灌进彩蝶嘴里。这些液体很苦涩，每次都几乎让彩蝶流出泪来。
女人却打趣道：“这种液体是从这里的地泉里冒出来的。这里的人都靠喝它活着。我给它起了一个很有趣的名字，人生。它不能治病，什么用处都没有，只是能填饱肚子。”
彩蝶干笑两声，浑身疼痛。
躺在这里数天，彩蝶身体非但不见好，还虚弱得像是没了重量。她靠着那种黑乎乎的液体能活下来，但只能算是活着而已。
留在这里越久，就越无法离开。她意识到这点后，决定离开。
等女人又来，彩蝶问道：“你能带我出去吗？”
女人惊愕不已，问道：“为什么要出去啊？还要受这么重的伤吗？”
彩蝶简洁而又坚定地说道：“我一定要出去。”
女人叹了一声，指着前方，“你一直往前爬，即使一刻不停，也要十天半月才能见到阳光。”
彩蝶诧异地问道：“你不带我出去吗？”
女人摇头，“我不愿意让你出去再被人杀死。我宁愿你在这里安静地死去。”
她不再理睬女人，艰难地翻过身，往前爬去。女人停在原地，木然地看着。
前路漫漫，似永无尽头。
十根手指都磨出血，露出森森白骨，全身鲜血淋漓，蝶衣也破烂到像是肮脏的布条。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昏迷过多少次，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出去！我一定要出去！
饿了，她就爬到地泉旁喝苦涩的液体。其他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惊异地看着她。填饱肚子后，她旁若无人地往外爬。
身体越来越糟糕了，意识就像一豆微弱的光，随时都会熄灭。彩蝶要躺在地上歇很久，才能爬出十多米。
不过，仅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她终于看到了出口。明亮的阳光直流而下，就像奔腾不止的瀑布。她竟然哭了。此时的情绪很复杂，绝对不是喜悦或悲痛能说得清楚。她在洞口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爬到阳光下。沐浴在明亮的阳光中，她盘腿坐下。
彩色蝶衣贪婪地吸收阳光，没过几分钟，比往日灿烂夺目百倍，六只绚丽的翅膀都大如船帆。彩蝶浑身散发出花粉似的光芒，伤口逐渐消失，容光焕发，精神饱满。过了半晌，六只翅膀消失不见。她身上的光芒也消失了。
彩蝶起身，遥望城镇的方向。
此时，在城镇中心。领率领队伍浩浩荡荡地到广场上。护卫队将几十个遍体鳞伤的年轻人拖拽出来。那些年轻人的家人哭着叫着冲过去，但都被拦在外面。
护卫队成员每人揪着一个，呵斥那些年轻人跪下。那些饱受摧残的年轻人老老实实地跪下。
领走在中间，大声对围观的人群说道：“今天，我要你们再次明白一个道理。在这里，我就是众神的代言人。我就是这里的法。你们记住，只要老老实实地服从我、侍奉我就行了。”
他随即指着那些年轻人，“这些人当中也许有打我儿子的人，也许没有。不过，他们算是发泄我怒气的贡品。没有这些人，我的怒火将会无法熄灭……”
围观的人们越看越生气，但又不敢表现在脸上。
领颇为得意，于是高声说道：“你们都知道，前些天来了个不知死活的，口口声声要为你们主持公道。现在呢，她怎么还不出现啊？在这里，我就是公道！在这里，我就是正义！”
“你是在亵渎正义。我要代表正义制裁你！”
领转过身，见彩蝶站在屋顶上，身上没有一点儿受伤的痕迹，半是惊奇半是惧怕，转念一想，胆子又大了，朝彩蝶高声说道：“是你呀。下来啊。”
护卫队成员齐声叫道：“下来啊！”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