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玄幻小说 > 瓶中雪 > 《瓶中雪》正文 9.第九章 上元相亲
    把孩子们送上车,郗道茂向书房走去。她很放心张继兴,这孩子一向很让人省心,对待师长一向是恭敬有礼,到不像他爹,绝对不可能和子敬起什么冲突。走进书房所在的院落,她远远地瞧见几个家丁守在门口。“夫人,老爷说他不舒服,不许我们进去。”家丁急坏了,“夫人您进去看看吧。”郗道茂点头:“你们先下去吧,不要走远了。”她推开门,就听见张大雍扬声道:“不是说了嘛,今天下午谁都不许进这间屋子。”

    他背对着来人侧卧着,睁开一只眼,郗道茂坐在榻上:“连我都不行吗?”她把手放在他肩上,被他抖开:“莫挨老子。”郗道茂强行扯了扯他的胡子:“喂,怎么脾气这么大。”他拿住她的手:“今天累了。”郗道茂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那我给你揉一揉?”她脱下鞋子,坐上床榻,平整了一下裙面,让张大雍把头枕在自己的双腿上:“今天喝了不少酒?”张大雍自己揉揉眉心:“歌舞的时候喝,吃饭的时候喝,完了还和子敬单独喝,雨田端阳还喊我去再饮几轮,被我给拒绝了。”

    “不喝是对的。”郗道茂食指按压他的太阳穴,拇指在他前额上刮起来,“饮酒伤身伤神。”张大雍苦笑道:不喝不行啊,得和衮衮诸公喝酒,想留雨田下来帮忙,得和他喝,至于子敬,我觉得对不起他,就多饮了几杯。”郗道茂哼了一声:“你却是和他惺惺相惜起来了?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把女儿留给他,他就是那样照顾的?早知如此,我当初说什么也要把润玉带走。”张大雍舒服地哼了一声。郗道茂说:“大雍,今天必须得谢谢你,帮我把润玉从子敬手上讨要回来。”

    “你们呀,总把孩子当个物件,王子敬呢,看到孩子就想起你,不闻不问,不敢见,不敢问。你呢,又——”

    郗道茂停下手中的动作:“你说得自己很完美,很会教育孩子?苻宝呢?当年她为什么不肯和你南下?又为什么舍得孩子去寻死。”张大雍睁开眼,抓着她的手腕:“那是她的父亲,她的国家,如果时光倒流,我宁可快马赶回长安把她敲晕了带回来,也不想她被苻坚亲手杀死。”她哀怜地俯身亲吻他的额头:“事情已然发生,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尽管已经说过很多次,但还是要感谢你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重新爱一个人,重新生活的机会,也谢谢你给了自己机会。”

    他坐起身,搂住她的腰,把她拘在怀里,捏起她的下巴,用大拇指去捺她嘴上的口脂:“喏,就是这张小嘴,能说会道,大道理一套接着一套,可当初你和相亲的时候,可没给我什么好脸色哦。”郗道茂只感觉尴尬的要死,那年上元节的相亲,张大雍百般用心得近乎低声下气,而她却没给他什么好颜。那年京口上元节,郗道茂在郗愔的百般撮合暗示下,终于松口让张大雍陪她去“走一走”,她一开始就抱着挑错的心思,只等一言不合就甩手离开,无奈张大雍表现得实在完美,她憋着一肚子邪火,反倒觉得他心机太深。

    京口不比建康,但也绝不是小地方,张大雍等她用完夕时来接她,邀她步行前往,她便借口身体虚弱路途遥远,张大雍早备好了牛车,她坐了一段距离,又说胸闷头疼,想下车走一走,他便让牛车远远地跟着。他那日难得地穿了一身浅色衣衫,端的是面如冠玉,俊美不凡。他为人幽默风趣,一上来就夸赞她的美貌,被她以蒲柳之姿应对,也不生气。她一路走走停停,累了就要上车,气氛刚一暧昧就要下车,变着法子折腾他,他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恼意。

    沿河的街上挤满了人,他伸出臂膀隐隐地护住她,突然指着一个卖面具的摊子:“我们一人买一个面具戴着玩吧。”她点头同意了,问:“男人管那种勾人的女人叫什么?”张大雍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能从世家贵女的口中听到这话:“什么?”郗道茂重复了一下。张大雍看着她的眼睛道:“狐狸精呗。”她从摊上拿起一个狐狸面具:“我要这个。”又拿起一个猪头面具:“这个适合你。”张大雍也不生气,接过来放下,随手在摊上找一个方相氏面具,从怀里摸出几枚钱递给摊主。

    郗道茂突然提议:“我们做个游戏吧。”张大雍问:“你想怎么玩?”她戴上面具,指一指人群:“你来找我吧。”张大雍笑道:“若是找到了,你有什么奖励给我?”她一歪头:“我陪你喝酒可好?”他点头应允。她走进人群,在一个估摸着他看不到的地方,和一个女孩交换了面具,又解除自己的头饰,从摊上拿了一枚木簪换了一个随意的发型,就放心大胆地在街上逛了起来。一双手突然从她身后抱住她:“娘子?”郗道茂惊慌起来:“你是不是认错了人了。”来人戴着猪头面具,声音压得很低,摸着她脸上面具的边缘:“怎么会,这是我亲手给娘子做的,你是不是还在和我怄气?我保证我和她绝对没有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郗道茂挣扎起来:“我真不是你娘子,这样,你我到人少一点的地方,我摘下面具给你看。”

    她和那人走到桥下,她一边摘下面具,一边把簪子藏在袖子里防身:“你看,我真不是你娘子。”来人低低地笑了一声:“不是只有你想到换装。”他摘下来面具,赫然是张大雍,然后脱下套在外面的大氅,露出本来的衣服:“你挑的面具其实挺适合你自己。”他扬一扬手里的猪头面具,第一次讽刺她。“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她露出手里的簪子,被他夺下,他今晚第一次生气:“你不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吗?要是这个人不是我呢?你这枚簪子又能做什么?自戕以防止受辱吗?”他的训斥一套接一套,她张口无言,虽然很不服气,但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哦,知道了。”

    他拿大氅裹了他们的面具和她的一堆零碎,扎成一个包裹的模样:“和我喝酒去吧。”今天上元节,全城无宵禁,酒肆破例经营到很晚,他们挑了沿河的一个座位,郗道茂执意要和他一样喝烈酒,张大雍想着之前凶了她一顿,就稍微纵容了她一下。张大雍喝了酒喜静不喜动,郗道茂就像只喜鹊般叽叽喳喳起来:“张大雍,你多大了?”张大雍想了一下:“比你大个七八岁吧,不可能超过十岁。”她嘿嘿地笑:“我今年二十四,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准一点的数字?”张大雍道:“我今年三十三。”郗道茂嫌弃道:“你好老啊。”他嘲笑:“难道给一个比你小的男人做妻子是什么很好的体验吗?”他喝了酒之后却是相当毒舌。郗道茂被噎得哑口无言。

    “喂,你结过婚吧。”郗道茂终于找到一个新话题。张大雍眉头一拧,狠狠切了一块羊肉抹上香料递给她:“结过,当然结过。”郗道茂被吓得小心肝乱颤:“那你们为什么分开了?”张大雍反问她:“生离死别,你懂不懂?”郗道茂继续作死:“既然你这么爱她,为什么还要再娶呢?”张大雍冷笑道:“第一,我可没那么爱她,第二,我无法忍受寂寞,所以想要续弦,我一直独身到今天是因为我要求很高,而你的表现让我觉得并不够格。”这下可把郗道茂给得罪惨了:“我觉得是你自己活该,活该你孤独终老。”

    吃喝完之后,张大雍拉着她在街上乱走,动作粗暴,举止亲昵,郗道茂很不舒服,在没人的地方强行松了挣开了手,冷冷地笑道:“露馅儿了吧你,一开始的翩翩君子呢?”张大雍发了狂,骂了句娘:“去他的翩翩君子,老子是狼,不是狗!”他指着自己:“我一开始没和你好好说话?凡事依着你,纵着你,你呢?从头到尾你给过我好脸吗?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谁会这么低三下四的呢?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压根儿不配我这样对待你。”他说得既露骨又过分,郗道茂眼泪直流:“你给我滚。”张大雍呵呵了一声:“你以为你很高尚吗?被王献之甩了,天地就崩塌了?一开始寻死觅活的,现在又看破世情,觉得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了?你在干嘛去了?在我看来你就是感情上的废物点心,无药可救……”他狂喷了她许多,她无法辩驳,嗷地一声上去撕咬他。

    他原本可以轻松躲过,喝了酒之后却被她咬了个正着。“你是属狗的吗?”张大雍摸了一把血,脸皮狂跳。他拽着她的领子,大力轻薄她,无意间接触到她的唇,便咬了下去。“真恶心!”过了良久郗道茂才趁着他松懈推开他。他气得再次骂娘:“你没吃羊肉?一股羊膻味和酒味,爷这就去花船上买个水果味的香吻来。”郗道茂拉着他的胳膊:“你不准走!亲了人就想赖账,是不是男人。”张大雍试图甩开她:“滚开,也要去花船上干男人该干的事。”郗道茂鄙夷地看着他:“我不是女人?还是我没她们好看?”

    张大雍抬手拍拍妻子的脸:“想什么呢?脸红成这样?”郗道茂正害臊着呢,想起当日的一切,越想越气,抓起他的手就咬了一下:“你混蛋!”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