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玄幻小说 > 执刀狂人 > 《执刀狂人》正文 第五章 年轻意味着无限可能
    衣衫褴褛的少年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嗅着刺鼻的血腥味,其瘦弱异常的身体涩涩颤抖着。

    他破碎的经脉刺激着神经发出阵阵痛楚,他脸颊的鞭痕犹在,依旧血肉模糊,但此刻他都忘记了。

    他颤抖着,牙齿,骨头咯咯作响。

    这是一种兴奋,压抑过后的颤抖。

    就如当年的动荡,宁族满门被诛,烧杀劫掠成为废墟,给予他心灵的震撼程度是相同的。

    因为他很有自知之明,他就是一座低矮的土丘,第八魔将于他而言就是一座高不可攀的高山。

    他被囚于草原深处数十个年头,对于修行之事几无接触,只是零星的从老仆人那里习得一点基础。

    对于真元的运用他真的非常稚嫩与浅薄。

    如若没有意外,他这一生并不会有光辉灿烂的时刻。

    就像极寒草原深处没有星星的夜空,永远的黯淡无光。

    所以,他学会忍受,学会习惯痛楚。

    他霍然抬起头,睁开黯淡了的眸子,看着那个横刀之人,一如仰望天空般仰望着。

    高于一切高山才配的上称之为天空。

    颤抖过后,宁折又笑了。

    黯淡的眸子又恢复先前的明亮,如高山之湖水,只要有光线照耀就能闪耀一大片光芒。

    因为他还年轻。

    年轻意味着无限可能。

    …………

    第八魔将的后背与前胸乃至于额头都生了一层密集的细汗,这些细汗在草原极寒的冷风吹拂下,温度迅速逝去,转瞬就透凉。

    当他用厚重而宽大的手掌擦去额头的冷汗,近而发现周身冰凉时,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位什么样的存在。

    卓一刀的那一斩他不是没有反应,而是他的反应跟本来不及。

    不仅如此,即便他反应上了,他依旧觉得自己不过是螳臂当车。

    此刻,他脸色极其复杂。

    复杂是因为,他体内的血性让其不会轻易认输,但眸子里隐藏的畏惧又让他不敢有任何动作。

    似乎感受到了卓一刀的那一刀的杀伐之气,第八魔将跨下与他同生共死的血色宝马也畏惧着保持着诡异的安静,垂头丧气,哪有先前雄纠气昂的凶悍之势。

    血液里的高贵,在死亡面前,简直是一种笑话。

    更别说他身后那些相当多本就是迎亲的接待人员,他们所经历的血与火通常都是施予别人的,哪看到过自己同族之人如此轻易被一名刀客给手起刀落,大卸八块。

    幸好,他们都在第八魔将身后,看不到魔将此时脸上复杂的表情和那灰暗眸子之下的畏惧。

    在他们的心里,第八魔将仍然是一座高山,可以信赖。

    他们信赖的城墙并没有因为这一刀倒塌。

    和第八魔将不同的是,一直闭着眼的信侯,便是在这刻依旧闭着眼,沉默着。

    似乎他从头到尾到没有感受到那股阴云笼罩的感觉,又或者在说明着魔将麾下的死亡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智谋如信侯,感受着这位陌生,隐隐带着一丝故乡气息的刀客,他是真的只能沉默。

    当年他还是一介布衣,便敢以最为率真的面貌直面神圣皇帝,又以江山之固劝说其建都关中。

    不得不说,当年他的说法一提出来,不知牵扯了多少权贵的利益,一时间整个帝国风起云涌。

    在各方势力的角逐后,神圣皇帝最终选择了采纳他的方案,并赐以国姓,足见他目光长远,谋略之深,非寻常人可比。

    今日,他闭目感受着一名从残阳里走出来刀客,却丝毫没有办法,只能以闭眼假装睡着。

    纵然闭眼装睡,但他额间如沟如壑的皱纹却更深了。

    议和结亲,不仅是他信侯一个人背负的使命,更是让边境靖平的唯一办法。

    荒国的暴政,给这片天下留下了太多的创伤,荒国的倒台,群雄的逐鹿更是让大地满目疮痍。

    和平,是所有人希冀的。

    哪怕这个使命于他而言是耻辱的,但为了边境的靖平,背负一点点骂名又有何妨?

    “当一个人的视线所及的并不是群山而是星空,那么群山的阻隔又怎会是真的阻碍?”

    “也只有真正把目光投向星空的人,才会不惧群山的阻隔。”

    信侯想起了那位他生平最为敬重佩服的凡人和他曾说过的两句话。

    他的眼睛向来看到的是星辰大海。

    …………

    “故乡客,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信侯的话带着感叹气息,像暮色里的那道落日,有着难以明了的愁怅又复杂的情绪。

    “侯爷!”

    一旁的副将一直注视着侯爷的举动,作为全天下都闻名的三杰六贤九智之一,信侯理应对这一刀生些看法,做出回应。

    也许这名副将的眼光还落在群山之间被满眼翠绿所阻或者沟壑迷了眼,无法看到群山之上的星空。

    所以他无法做到缄默。

    他也不明白为何信侯一直保持着沉默。

    于是,他焦急的喊道。

    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就像你无法感动一个不爱你的人。

    但你可以拿一盆冷水泼醒那个装睡的人。

    你也可以拿一把刀子,或者一块砖头让他那个不爱的人不敢动。

    在旁的副将明白这个道理,并将之实践。

    所以,信侯跨下的马匹无缘无故就突然受惊,前蹄高抬,仰天嘶鸣。

    信侯再也不能装睡了,拉住了缰绳,稳住受惊的马匹。

    信侯终于睁开了他的眼睛。

    这并不是一双让人称道的眼睛,有些浑浊,略带棕黄之色,深深的陷在眼窝里。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它很有神。

    他的眼睛将在场的所有人一一扫过,十分平静,淡然,最终停留在卓一刀身上。

    既然醒了,那么他必须有自己的立场。

    实际上,聪明的人都不会急于表明自己的立场,往往都是在最后时刻才会做出选择。

    但现在已经剑拔弩张,已然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信侯收回目光,深深看了一眼身旁的副将,这个最为亲近的人,在这一刻,他竟然有种最为陌生的感觉。

    一声叹息之后,信侯终于做出了决定。

    …………

    和亲的队伍与迎亲的队伍在风雪纷飞的草原上走在一起了。

    信侯与第八魔将跨下的坐骑齐头并进,对向了那名刀客。

    风雪、落日,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混在一起,连成一片。

    在过去常年的战争中,这样的场景是极为少见的,难以想像的。

    少见到王横都沉默着,一幅闷闷不乐的模样,为什么人族魔族会一起对付人族,他想不通。

    少见到李十三的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没有人会知道这些光彩下所隐藏的凶悍以及仇恨。

    像他们这种等级的将士还不足以影响信侯的决定,所以大部分将士都平静,冷漠。

    哪怕心中有怨言与不满,但稍稍一望身旁那些威武雄壮的魔人,单从体型上给人的压迫就已经十分巨大,哪里还有说闲言碎语的心情。

    神圣帝国的将士还不能完全适应这样的场景,戎狄的魔人也不适应这种和谐相互依靠同进同退的场景。

    不过今天似乎也由不得他们选择,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们所信赖的第八魔将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于安静。

    仿佛那一刀之后,他的时间如水结成冰,被冻住了般。

    他的表情似乎仍停留在那瞬间,他的背影依旧高大威武似一座山,却显露颓废之势。

    没有人能解读此刻第八魔将的心理状态,也没有那个心情去解读。

    因为对面的刀客动了。

    卓一刀视眼前两队之人如同无物,就像他的一刀两断决,无物不破。

    但他并没有再度拔刀。

    他只是走至宁折身前,看着他匍匐在地,无力挣扎。

    宁折难以想像此刻的自己竟是趴着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卓一刀。

    这姿势是一种污辱,莫大的污辱,比死去还让人羞愧。

    他挣扎着,艰难的挣扎,仿佛用尽了他余生的的力气,最终他爬起来了。

    他站着,他高傲的站着,站在风雪里。

    一个是趴着,一个是站着。

    只是姿态不同而已。

    他高傲的站着,直视着卓一刀的眼睛。

    平静的对视,没有言语的交流,但他觉得这就是一种骄傲。

    卓一刀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意志。

    少年的意志是不可低估,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能知道他的世界是多么的不一样。

    “怎样才能像你一样?”宁折艰难开口。

    似曾相识的眼眸,似曾相识的经历,就像一块画布,上面涂抹满了灰色,无论执笔人如何勾勒,这画都必将使人心情阴郁。

    一个问题便是一个人生。

    卓一刀听到这样的问题,心情阴郁。

    “你无需成为我。”卓一刀开口。

    “你不需要成为一个失败者,等待着你的明天,决非是那个悲惨过去所留下的阴影。”

    “你看着他们,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未来的某一天你还会这样看着他们。”

    风雪渐厚,落日西沉。

    晦暗的光线像佛前燃掉的香灰渐渐消退,在那所剩不多余晖里将卓一刀、信侯、第八魔将照的半清半楚。

    卓一刀的话被风雪所阻,传不远,只有宁折能听到。

    “我需要力量。”宁折倔强道。

    少年的话不会有假的。

    少年说的话都会将之践行到底。

    但卓一刀不在是少年,他听着少年的话,古井无波的心境生不出太多波澜。

    任何成熟了的人都不会忘记自己曾经年少过,也曾是少年。

    “如果你能站着,就这样一直站着,不倒下去。”卓一刀淡漠道:“此间事了,你就跟着我。”

    卓一刀平静的话对于宁折来说像一个承诺。

    兑现承诺的前提是站着不倒下去。

    宁折将意剑插入土里,昂首,对着风雪,如一颗树般站立。

    风雪使其摇晃,风雪又使其冷静。

    风雪将其摧残,风雨又将其磨砺。

    他不说话了,思绪也宁静下来,在他脑海里,现在只有站着这一件事。

    卓一刀没有在宁折面前过久的停留,继续前进。

    信侯跨坐在马上和第八魔将并肩而立,对于卓一刀各自抱有不同看法。

    “事已成定局,你改变不了什么!”信侯不知是因为长时间闭眼,以致睁开后不适合光线,眼睛微眯。

    卓一刀没有因为信侯的话而放停脚步。

    “难道你要为了一己之私,就让边境数十万黎民深陷战火之中,那样的结果,你承担不起,我也承担不起。”信侯再道。

    卓一刀仍旧未停。

    “这个时代已不需要战争,忘记过去吧,风雪会停,日光会逝,所有的故事都会有结局!到最后也都会被遗忘的。我们都一样,没有改变结局的能力。”

    信侯的话意有所指,他所说的话都是给能听懂的人听的,听不懂的永远不懂。

    卓一刀不言不语未曾拔刀,但他每一步走来,似乎都有一层无形的刀域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凡是被刀域所笼罩的,都无端的生出一种刀架在脖上的冷意。

    当刀域触及隐月公主所在的车厢那刻,卓一刀突然脚下发力。

    卓一刀飘忽如一阵疾风,根本不知道用的是何种身法,竟然无视阻挡在前的信侯以及第八魔将的阻碍,横跨二十步之距,瞬身来到车厢前。

    瞬身,即瞬间将身子移动二十步之遥。

    “领域!”

    信侯与第八魔将再次感受到卓一刀气息后,同时将头掉转过来,看着车厢前的卓刀,轻叱出声。

    显然,卓一刀拥有“领域”,这件事让他们俩同时匪夷所思。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