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玄幻小说 > 细君公主——泪洒草原 > 《细君公主——泪洒草原》正文 第十章1
    秋风习习,牧草还青,对于游牧民族乌孙来说,草原上的牲畜正是膘肥体壮的季节,也是毡房内肉香酒浓的时候。

    今秋,伊塞克湖的水格外的清,清得能照出人影;那伦克尔草原的草格外的丰,丰得吃肥了马,吃肥了牛,吃肥了满山遍野的羊群,整个草原上一片兴旺的景象。

    如今的乌孙国,首都设在伊塞克湖岸边的赤谷城(伊什提克),距汉朝京城西安(长安)八千九百九十里。到汉朝所设最近的西域都护治所轮台城(乌垒城)一千七百二十一里。

    乌孙有牧民十二万户,人口六十三万,军队十八万八千八百人。在以大昆莫猎骄靡为首的统治集团中,有相(太子),大禄,左右大将二人,侯三人,大将、都尉各一人,大监二人,大吏一人,舍中大吏二人,骑君一人。土地平坦,丘陵草原,春夏季多雨,气候寒凉,山上多青草松杉。生活习惯基本和匈奴相同,种粮者很少,多数人随牲畜逐水草而居。居民多以养马、牛、羊、骆驼为主,富有者可养马四五百匹,牛羊数千只。民性刚强,是一个强大的草原国家。

    今天,在赤谷城乌孙王的大帐内,大昆莫(皇帝)猎骄靡端坐带中央的软塌上,台下一边坐着伊塞克王阿克阿尔斯,伊犁王别克阿尔斯,汗腾格里王江提阿尔斯。另一边依次坐着丞相(太子:大儿子)、大禄(二儿子)、离赤谷城较近的几名兀鲁思、阿洛斯等人,这一次会议可谓是国家的统治者与部落的召集者云集的会议。

    因为大昆莫猎骄靡接到军须靡派骑君送来的快报,说汉朝的细君公主已经到了赛里木湖,不日就要抵达赤谷城,今日会议的主要内容是用什么样的方式迎接汉家公主。

    迎娶这件事的本身并不复杂,如果是在本民族内,猎骄靡迎娶新娘,只要简单的杀一百只牛,一百只羊,一百峰骆驼,有充足的马奶酒,各个部落王代表庆贺一下就行了。

    由于匈奴的狐鹿姑公主也是马背上长大的,骑乘技术好,行军速度极快,在一个月前,匈奴军臣单于的送亲使团就到了,力逼猎骄靡立即举行结婚仪式。当时,大昆莫猎骄靡非常生气,自己没有向匈奴求婚,何来的迎娶公主?后来考虑到乌孙民众的安全也就忍了。

    可是猎骄靡还是百般推辞,说是时间紧结婚的新毡房等物件没有准备好,远处的王爷、兀鲁思、阿洛斯不能及时赶到,草原上的舞蹈没有排练,给公主的聘礼准备不充分,怕伤了狐鹿姑公主的心。可是,匈奴的送亲代表就是不同意,并言明一切从简,抓紧时间举行婚礼。看来匈奴人的目的很明确——早于细君公主举行婚礼。

    无奈的猎骄靡通过与部落中的首领,朝中官员大禄、翕侯、都尉们商议,有些人认为匈奴毕竟是乌孙的近邻,一是早年匈奴的老上单于抚养猎骄靡,并且在伊犁河流域帮助他打败大月支,才使乌孙重新有了自己的草原。二是老上单于逝世以后,尽管军臣单于多次到乌孙边界上掠取奴隶、财物和牲畜,但是经过数次抵抗,乌孙均取得了胜利,两国的关系毕竟没有彻底破裂,现在还维持着现状,作为乌孙不易首先表示出决裂的迹象。三是根据西域三十六国所居草原上的形势,匈奴仍然是草原上最强大的民族,既然军臣单于派人送来了狐鹿姑公主给大昆莫做夫人,还是按照他们的意见尽早举行结婚仪式,然后打发来使回去,免生祸端为好。四是匈奴单于的用意很明确,急匆匆地早于汉朝送来公主,目的就是要抢先“左夫人”的位置。

    为了不得罪匈奴人,大昆莫猎骄靡与匈奴公主狐鹿姑在赤谷城举行了结婚仪式,并把她立为乌孙的“左夫人”,设一处大毡房另住。仪式结束以后,乌孙送给匈奴一千匹马、一千头牛、五百峰骆驼和一些毛皮等物,作为补偿狐鹿姑公主的聘礼,打发送亲来使回匈奴去了。

    如今,要迎娶的细君公主就要到来了,她的婚姻仪式就不同于狐鹿姑公主了。她们两人的区别是,匈奴公主是不请自来的;细君公主是乌孙王派人到汉朝京城西安考察以后,经过王庭会议后上书汉朝,带着聘礼请求朝廷派公主下嫁乌孙,名义上是结为“昆弟”之好,实际上是军事同盟的利害关系,所以乌孙对待此次婚姻大典重视程度,其表现为与汉朝关系的好坏程度。

    王庭会议气氛很热烈,在座各位均发表自己的意见。

    “大昆莫,细君公主是汉朝第一位嫁到乌孙国的公主,凭我们与汉朝的亲密关系,迎娶汉朝公主理应按最高规格接待。”体虚多病的国家丞相(太子)加萨甘(世界的创造者)打起精神对父亲说道。

    “大昆莫,前面已经有匈奴公主的例子,我看迎娶汉朝的公主规格不宜太高,如若高于匈奴公主,怕是传到匈奴国激怒军臣单于,到时我们就不好解释了。”任职丞相(太子)加萨甘(世界的创造者)(意为:大鹏鸟)接话道。

    “匈奴不能与汉朝相提并论,一个草原上游牧的国家和一个有固定疆土的国家是不能比拟的,也就是说匈奴的公主与汉朝的公主是不能比拟的。大昆莫隆重迎娶汉朝公主是为了国家的长久之策。”太子加萨甘激动地说道。

    “大哥身体有病,婚礼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有我等尽力给大昆莫操办就行了。”萨姆勒克说话的意思显然是拉拢下面在座的几位王爷。

    “大昆莫。以我之见,无论谁来出头办理婚礼大事,都要定一个规格与规矩,免得主办人不好操作。”伊塞克王阿克阿尔斯站起来说道。因为他部落的人员最多,接近三十万人,几乎占整个乌孙国人员的一半。此人耿直豪爽,又居住在赤谷城的周围,身居左大将官职,掌管着三万兵马,是大昆莫得力的助手。实际上他的发言是支持了太子的意见。

    “我赞成左大将阿克阿尔斯意见”身居右大将的伊犁王别克阿尔斯说道。因为他掌管的两万兵马和部落人员多数居住在巴尔喀什湖与伊塞克湖之间的伊犁河流域。他不愿多说话的原因是,早就听说剽悍善斗的大禄为了王位与太子不和,怕话多祸及自身。

    “请大昆莫明示,我等尽心办理就行了,出钱,出牲畜我都照办。”

    官居侯爷汗腾格里王江提阿尔斯说道。他掌管的二万兵马和部落大部分人员居住在伊塞克湖的东面,天山脚下特克斯河流域的夏牧场上。

    “依我看,几位王爷年龄也大了,你们只管在婚礼期间吃肉喝酒,由我们这些身强力壮的人辛苦就行了。”萨姆勒克不等下面众多的兀鲁思、阿洛斯们发表意见,就急于表态了,一种强势姿态显然把疾病中的太子、几个王爷都排斥在外了。

    “我看不可,此次大昆莫举行婚礼非同一般,关系到我们乌孙人的脸面,简单的场面会使草原各国耻笑,更使东方的大汉朝耻笑。应该像过节日一样四方同庆,万民同乐。”伊塞克王阿克阿尔斯以自己左大将的身份坚持自己的看法。

    “左大将,你想过了吗?给汉朝公主举办声势浩大的婚礼,假如激怒了匈奴军臣单于,他们带兵来犯,当如何处理?”萨木勒克也寸步不让地说道。

    “目前,草原上还没有任何国家趁他国办理喜忧之事的时候出兵。匈奴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違,乘他人婚礼之时出兵,必将遭到草原各国的鄙视,招来草原各国的辱骂,匈奴也是草原上的民族,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谅他们也不敢做。”左大将阿克阿尔斯理直气壮地说道。

    “要是匈奴人果真敢来进犯乌孙呢?”萨姆勒克强辩道。

    “你是想用匈奴来要挟大昆莫,要是匈奴真的敢来进犯那就联合汉朝共击之。以往我们也曾与匈奴交过几次手,我们是胜多败少。这一次更何况有汉朝的兵马?”汗腾格里王突然插话道。

    “我看还是由父王大昆莫决定吧!”太子看到会场上的局势不详,赶紧出面调和道。

    “请大昆莫决定。”伊犁王也附和道。

    大昆莫猎骄靡看到会场上激烈的场面,听到有些人话中的意思,一股难言之隐袭上心头。二儿子萨姆勒克在王庭上的强势态度,很明显是冲着大儿子加萨甘的。大儿子被立为太子后,早先几年因为自己精力充沛,身体强壮,加上太子聪明过人,乌孙国的王庭之上一片和谐气氛。

    他心中明白,自从太子生病以后,并且身体越来越差的情况下,二儿子等人的强势态度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霸道,越来越显露出准备抢位内讧的迹象。自己虽然清楚知道其中的原委,可是年老体弱的身体已经无力改变当前的状况了。看来这一次汉朝的人马到达以后,不但要与公主成亲,还要让汉朝的御医好好地治疗太子的病,争取早日康复,稳固乌孙百年基业。想到此,猎骄靡加重口气厉声说道:

    “大家都知道了迎娶汉朝公主一事,这件事等我和伊塞克王商定以后再通知诸位。”

    “大昆莫,我看还是今日定下来为好,免得……。”萨姆勒克还想力争。

    “免得什么?我看是你害怕失去操办婚礼的权利吧!”大昆莫猎骄靡有些生气地说道。

    萨姆勒克听到此话,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其余人也更不好说什么了。

    当晚大昆莫猎骄靡与伊塞克王阿克阿尔斯商定,此次婚礼是乌孙国家大事,由太子加萨甘全权操办,左大将阿克阿尔斯协助操办。

    第二天,太子加萨甘派五十名骑兵,通知临近各国与本国的各阿洛斯,诸事准备开始,轰轰烈烈地迎接细君公主的到来。

    距王庭大约有五十里的地方,就是伊塞克王阿克阿尔斯的大帐。

    月光下,已经五十一岁的阿克阿尔斯,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大帐里处理本部落的事情,而是一个人手提马鞭独自在草原上行走,他在回忆昨天晚上与大昆莫的单独会谈。昨天的会议上,他看到曾经被自己崇拜的英雄猎骄靡老了,这位曾经吃过狼奶,叱咤草原的壮士。由于年龄增长,失去了往日的威风。由于太子近几年体弱多病,胡医多次治疗,巫婆多次发功都不见好转,乌孙昆莫接班人的问题已经成为突出的问题,乌孙的安定团结也成为王庭官员必须考虑的问题。

    昨天大禄萨姆勒克在王庭会议上咄咄逼人,根本不把太子加萨甘放在眼里,不把一帮老臣们放在眼里,大有治理草原舍我其谁的感觉。这次举办婚礼的操持工作,老昆莫猎骄靡不让萨姆勒克参加,明显是对他不满和削弱他的势力。不单从这一件事情上,而是从多次的事情上,他看到了大昆莫猎骄靡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自己协助太子操办好这次婚礼,既可免去大昆莫的忧心,又可搞好与汉朝的关系,稳固乌孙在草原上的地位。他深感责任重大。

    昨晚,老昆莫猎骄靡屏退左右人员,第一次小声试问:“如若太子病重早亡,我当传位何人?”这句话使阿克阿尔斯心中一惊,没敢贸然回答。从大昆莫脸上透露出的神色似乎早有对象,只是征求密谈中另一个人的看法和态度,取得这个人对自己决定的支持。

    沉默了好长时间后,阿克阿尔斯经过慎重的考虑后表态说:“大昆莫想传位于谁,就传位于谁。我阿克阿尔斯当率部鼎力相助,稳固乌孙。”

    此时,大昆莫猎骄靡笑着斟满两碗马奶酒,两个人一饮而尽,又相视而笑,此事成为永久的秘密。

    如水的月光,照耀着前方隐隐约约的路,他向远处看去,路在隐隐约约的地方消失了,他知道乌孙明天的路还不明显清晰,需要自己帮助大昆莫去探寻。此时,他突然想起了汗腾格里王江提阿尔斯,因为在草原上他们两个的关系最好。只是夜太深了不便打扰,只好作罢了。于是,他站在原地耸了耸肩,好像感觉一下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然后慢慢地向大帐走去。

    这一天晚上,大昆莫猎骄靡也没有休息。他半躺半卧在新娘狐鹿姑毡房内,不是像年轻人一样,高兴地拥抱着新婚的妻子,无限的缠绵和恩爱,不尽的欢乐和喜庆,日夜如漆似胶地难以分离。而是盘腿坐在花毡上,身体斜靠在一边的软塌上,一只胳膊架在被褥上。面前低几上摆着奶酪、奶皮子、羊肉、点心及水果。他慢慢地喝着奶茶,不时地品尝一下马奶酒。

    毡房内其他的人员都下去了,除了自己的新婚妻子外,还有一名烧水勾兑奶茶的女仆在不停地忙碌着。新婚妻子狐鹿姑坐在他的身边,猎骄靡没有把她揽在怀里,放肆地亲昵和抚摸,像一位生分的朋友,坐在一起消磨时光,如果不是她有时端起碗来陪大昆莫喝奶茶,她和服侍的女仆没有什么区别。

    大昆莫想,自己必须到这个毡房里来,这是自己新婚妻子。在草原上一切都是强壮至上,自己年轻的时候,作为乌孙人最高统帅,带领族人从祁连山脚下,跨马提枪,南征北战,东杀西砍,赶走了塞人,赶走了大月支人,并且从大月支人手里抢来了伊犁河流域这一片广袤的草原。成为乌孙的强者,成为乌孙人的大昆莫。作为一名强者,几十年叱咤草原,不但受到了族人,而且受到了草原各国的尊重。自己这样的年龄再娶年轻的妻子,起码从外表上看还是强壮的。

    到这个毡房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做给匈奴人看的。让随狐鹿姑来乌孙的兵士和女仆们看,自己是爱他们的公主的,不然,怎么会像强壮的男人一样,天天住在新婚妻子的毡房里。让他们把消息传回匈奴去,报告给军臣单于,让他找不出什么茬,说不出什么不高兴的话来。

    回想自己年轻的时候,不要说,就连食欲都很强,一顿饭可以吃掉一只小羊羔,所以才拥有一个强健的体魄和旺盛的精力。每天就像一只雄壮的公鹿,驰骋于万里草原上,用强势的体能给族人争得了面子,争得了地盘,争得了草原和草原上的人盛蓄旺。

    如今,不知怎地就老了,别说,就连食欲也越来越不行了。饥饿感消失了,体力下降了,原来骑马象疾风一样,翻山越岭如电闪雷鸣,如今骑马像夏风一样,慢悠悠地走在草原上,就连上马有时也需要人帮忙了。衰老,可怕的衰老正一步步侵害着自己的身体,衰老得今夜面对年轻美丽的妻子,都没有一点欲望,没有一点性的要求。别人看起来很强壮,表面上装得也很强壮,暗自心伤的英雄除了疲倦的倚靠被褥之上,不停地喝着奶茶与马奶酒,还能干什么呢?

    在草原上,一个男人强壮与否?就像草原上雄鹿、儿马或公牛这些动物,看他有多少妻妾和儿女,看他还能不能让女人生孩子。如今,匈奴的公主成为了自己的妻子,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别说让她给自己生孩子,就连性事也不能了。唉!要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今晚会让她喊叫不停。看来,以后的婚姻就是名义上的婚姻了,不,是政治或军事需要的婚姻!

    夜很深了,经不住梦幻的拽拉,身边的狐鹿姑已经靠在被褥上睡着了,连服侍自己的女仆都磕头打盹了,他摆一摆手,女仆退下睡觉去了。孤寂的夜里只剩下猎骄靡自己,面对即将熄灭的酥油灯,也只有躺下睡一会儿,迎接明天的太阳了。

    赛里木湖畔,张疆域率领的汉朝送亲人马休整的第三天,统计快报出来了,大队人马从西安出发,走到赛里木湖,人员伤亡达到一百一十三人,其中六十八人在艰苦的行军中因疾病亡故外,一部分是在沿途戈壁滩、沙漠、雪山、悬崖而伤亡的,还有一部分是在途中零星的战斗中牺牲的。死亡军马驮马二百四十三匹,骆驼二十四峰……。

    细君公主知道这一消息后,半晌说不出话来,心中的悲伤加上旅途的疲劳,使她的精神一下子颓废了许多。一种负罪感压在她的心头,如果不是自己西行远嫁,这些人肯定是家庭团圆,欢乐地生活。她感到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他们的家庭。于是,她提笔铺纸向皇上拟就一封奏折,要求朝廷抚恤他们的家庭成员,让张疆域派人送至阳关,然后以“书信八百里加急快递,书信直达皇案”的特权,奏报了朝廷。

    这样,她的心里虽然宽慰了一些,但精神仍然极度颓废惆怅,自责的心理加上对失去生命的怜悯,让她郁郁寡欢,到了下午光景,她懒懒地躺在床上病倒了。

    细君公主生病的消息霎时间传遍了汉朝与乌孙的军营。张疆域后悔统计快报不该让公主知道,但是又不能不让她知道。他急忙找来御医周光明入帐切脉视诊。

    军须靡听说细君公主病了,急忙从军中和草原上找来十几名巫师在不同的地点求神,通知兵士、牧民聚集祈祷。还制作狼牙项坠一个,经多位巫师施法后,交给阿依苏送进公主的大帐,放在床头驱妖赶魔。还把公主生病的消息,修制了羊皮文书派人送往赤孤城,报告给了大昆莫。

    宽敞的大帐内,细君公主静静地躺在软榻上,昏昏沉沉地神智不清地漫游着,她好像随着已经死亡者的灵魂,沿着来时的路线往家乡的方向走。她想往回走,始终想往回走,她毕竟才十六岁,应该是在家乡风光秀丽氛围内含苞欲放的年龄。她想念家乡,像平凡人一样,人生到了危难和生病的时候,这是情不自禁的选择,想念家乡,想念亲人,她的思想选择了回家乡,是没有错误的。

    她似乎不顾军士的阻拦进了阳关,踏上了家乡的土地,一直穿过曾经穿过的沙漠,她不想在敦煌停留,不想看黄沙围就的月牙湖,不想欣赏马踏飞燕、夜光杯的工艺,不留恋七彩山、乌鞘岭的风景,不贪婪枣糕、〔比昂比昂〕面的香味,她好像遇到了扎西·龙门山、王〔比昂比昂〕,带着他们向家乡走去。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扎西·龙门山,你的家不是在黄河东面的龙门山吗?我带着你一定给你帮你找到家乡,我们会找到的。”

    她好像又在乘着“白雪”与军须靡并辔而行,湛蓝的天空白云飘飘,鹰飞鸟翔。马下是满地的碧绿和鲜花,沿着弯弯的河流林立着洁白的毡房,远处的牧人用优美的嗓音唱着醉心的歌儿……去哪里?和军须靡去哪里?两个人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任凭“白雪”与“草上飞”把两个人驮向远方。

    细君公主的身边,御医周光明眯着眼,把手搭在公主的腕部,仔细地感觉着脉象,脉搏沉沉地跳着,间距很大,虽然缓慢但是非常有力,显然是悲郁上焦、气血不通所致,他认为并无大碍。于是,开出一个药方:丹参 杜仲 牛膝 续断、桂心、干姜。自己亲手煎熬调制,等熬好之后给公主喝下去。

    大帐内的阿依苏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先是把小王子军须靡给的狼牙用红布包好放在公主的枕头下,嘴里咕哝了一阵什么,一会儿又把布包取出来,两脚站在两位女兵的肩膀上,抓住毡房骨架的木杆,笑嘻嘻的把布包吊在毡房的顶圈上。别人问她是什么?她也不说话,只是心中想着,公主真的是太娇气了,看她的脸色并无大病,有一点不适就躺在铺上,今后怎样适应草原生活?

    两个时辰后,不知是药的效力,还是狼牙的法力,公主像从梦中醒来一样睁开了眼睛,阿婵、阿菱、荷花等人高兴得一片欢呼。只有阿依苏附在床头故意地对公主说:

    “公主,你害怕狼吗?”

    “噢,什么狼?”刚刚醒来的公主听到了“狼”的字眼打了一个机灵,下意识地去摸吊在胸前的玉佩。看上去精神好多了。

    “我说的是狼牙,你害怕吗?”阿依苏面带笑容诱惑着说道。她要慢慢地让公主知道狼牙是草原上最大的避邪之物。

    “噢,什么狼牙?”躺在床上的细君公主莫名其妙地歪头看了一眼阿依苏。

    “有人给你送礼物来了。”阿依苏接下去又说了一句话。因为这一件礼物要让公主接受,不然的话不好向小王子军须靡交差。

    “是谁给我送礼物来了?”说话间的细君公主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你猜一猜是谁呀!”阿依苏故意卖关子道。

    “在这赛里木湖畔的草原上,我没有认识的人啊!”公主仔细地想着。

    “你有朋友啊!”阿依苏笑着说道。

    “刚到这里没有朋友的。”细君公主还在认真地想着。

    “昨天,你认识了一位朋友啊!”阿依苏慢慢地引导着。

    “昨天……昨天……是将军军须靡?”细君公主不知怎的一下子说出了这个名字。然后,又好像被他人发现了心中的秘密一样,脸上一阵难为情的神色泛起。

    “是啊,我们的小王子给你送礼物来了。”阿依苏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话,她看出了公主的神情变化。

    “他送的是什么礼物呀?”公主的声音显然低了许多。

    “我给你说过了,是狼的牙齿啊!”阿依苏也悄悄地说道。

    “狼的牙齿,他怎么送这样的东西?挺吓人的。”细君公主吃惊地说道。

    “我们草原上的人崇拜狼,我们的大昆莫猎骄靡就是喝狼奶长大的,因为狼勇敢坚强,不畏困难,集体精神好,草原上的乌孙人视狼为圣兽,是英雄无畏的象征。尤其是狼无论在什么样的艰苦条件下都可以生存,它的牙齿可以撕碎一切野兽的筋骨,草原上无论什么野兽都惧怕它,所以,狼牙被草原人看成是辟邪宝物。”阿依苏和声细语地讲道。

    “哦——。”细君公主长出一口气。

    “小王子送给你的狼牙,实际上是狼的獠牙,一只狼只有四颗獠牙。”阿依苏进一步解释道。

    “哦——。”从神色上看出公主在专心地听着。

    “小王子把狼牙送给你,是把你当成女英雄看待的,你带上它,既可在妩媚中增添几分娇野,得到草原上牧人的尊重,又可在生活中起到避邪的作用。”阿依苏进一步解释道。

    “是吗?”公主反问道。

    “是的,你刚才昏迷了,我把它放在你的床头了,这不,你就好了,挺灵的吧!”阿依苏肯定地说道。

    “是真的吗?”细君公主显然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了,不然你以后再试一次。”阿依苏怂恿地说道。

    “那把狼牙拿出来,我瞧一瞧。”细君公主的好奇心理陡然上升了,她从软塌上坐起身来。

    阿依苏从怀里拿出红布包,慢慢地打开,一节白里微微透着黄色狼的牙齿展现在面前。细君公主没有去接,只是探着身子仔细地观察着,似乎要看清从来没有见过的狼牙什么样子。阿依苏用一只手提起吊绳,狼牙在空中转动着。公主看到这颗微微弯曲的宝贝,根部被钻了一个小洞,一根红绳从中穿出后精致地编制了一个花结,然后又做了一个套圈,不是狼牙这个名字有一点瘆人外,绝对是一件好的饰物。

    公主从阿依苏手中慢慢地接过红绳,举在面前仔细地观看了一会儿,伸手轻轻地捏了捏狼牙,忽然想起了敦煌城外神沙山红柳下的白骨,又急忙把它放在了阿依苏的手中。于是,对阿婵吩咐道:“收起来好好保管着吧!”

    “这是公主收到的第四件贵重的礼物了。”快嘴阿婵接过话题说道,因为作为细君公主的音乐弟子,看到她用手捏狼牙时眼睛里在放光,是只有心中在意的人才有的现象。她明白了这件礼物对公主的重要性。

    “不对,是第五件礼物了。”阿菱接话道。

    “你看第一件夜光杯,第二件琉璃马,第三件‘白雪’马,狼牙是第四件了。”阿婵说道。

    “还有铜质的‘马踏飞燕’呢?”阿菱说道。

    “小妮子,‘马踏飞燕’被送回去了,你忘了吗?”阿婵激动地说道。

    “哦?”阿菱突然醒悟道。

    “小妮子,以后再胡乱说,公主要是向我索要‘马踏飞燕’,我把你顶上去。公主要是再不愿意,我连你的张青儿也顶上去。哈哈……。”阿婵说完笑了起来。

    “公主,你看阿婵老是编排我,她……她……哈哈……”阿菱说着也笑了起来。

    “哈哈……。”大帐内顶窗上飞出了阵阵的笑声。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