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玄幻小说 > 姐劫 > 002【可笑可耻可恨呐!】
    这里是她的老家。随-梦- www.suimeng. lā

    她从上一周目的十三岁那年就离开了的、一年半后在大雪中轰然垮塌的老家,一座用稻梗和泥土筑造的残破的泥瓦房。

    现在既没有荒芜,也并非废墟,周围的景象在夏日下充满了勃勃生机。

    亲眼见证这座泥瓦房从融洽到瓦解,再到眼前的祥和。

    一切都像是虚构的,阳光却传递着温暖而真实的触感。

    没有什么离心力,祥和之前的一切全被推翻了,黄粱一梦般的感觉也在飞快地淡化、消散

    多好啊。

    她长叹一声。

    此刻,她那张婴儿肥的小脸,露出她的标志性表情——上眼脸耷拉着,凸显出圆圆的大眼眶,有着唇珠的好看的小嘴微张,敷衍了事的组成一个笑容。和后来度娘百科中“傲沉”的代表图片简直如出一辙,唯有一点区别之处在于她头顶上的一撮没精打采的呆毛。

    一阵苍老的咳嗽声,从泥瓦房里迸射出来。

    她愣怔,里面有人?

    也就一转念,她就知道是谁了。问题是,上一次见面,是在他老人家的墓前。

    久别重逢,说点什么好?

    呵呵呵,我真是傻了。

    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走进这座泥瓦房的大门。

    客堂里没有人影,声音是从左手边传来的——昏暗的柴房里,坐着一位比她高不了多少的老人,正不住地剧烈咳嗽着,如果不是撑着大腿,照那咳嗽的劲头整个人非得扑倒在地上不可。

    老人银发稀疏,干枯、皱巴巴的皮肤布满了老年斑,上身裹着一件发黑的褐色毛织背心;面前的木桌上放着一台兀自播放着不知名戏曲的收音机、一小杯白酒和一本陈旧的黄历;木桌靠老人这头的桌角下安静地卧着一只肥肥的黑猫,与老人咳得狼狈的身影共同绘成一幅反映空巢老人清苦生活的写实派画作。

    遥望着那个似要陷入黑暗的角落,无端的嫌恶和恐惧感拴住了叶彩的脚步,她张了张嘴,没能喊出声。

    咬咬牙,她挪步来到老人身边,蜻蜓点水似的轻轻地拍了拍老人佝偻的背,结结巴巴地说“爷您老人家,您、您不要紧吧”

    老人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无碍,干瘦、枯朽的身躯生动的诠释了苟延残喘质朴的一面。深长而微弱的渐渐喘匀气,低垂着的头没有抬起来,像是有些落寞,好半天才喟叹一声,“彩啊——”

    唰一下,呆毛直竖起来。

    叶彩磕磕巴巴的说“您您您您叫我什么”立刻浮夸的大叫道“啊!您叫我做什么?嘿嘿,爷爷”

    老人笑了起来,“怎么?做错什么事了?你可骗不到我哟。”

    叶彩讪笑,“没有”

    老人扁了扁嘴,明明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偏偏给人一种“你不说就算了”的耍小性子的感觉,接下来倒还真没再追问。

    这忽冷忽热的态度,让心里本来就无比复杂的叶彩无从应对,只能机械地制造出嘿嘿嘿的傻笑。

    时间久得都快联系不上前文了,她才整理好思路,试探性的问到:“那个,爷爷?”

    “嗯?”老人家半闭着眼睛,一副快睡着了的样子。

    “我爸爸爸呢?”

    事实上,作为一个年近三十的成年男人,用小女孩的口吻喊“爷爷”、“爸爸”之类的称谓,着实让叶彩有点羞于启齿。

    老人家视线悠悠一飘,不知在透过墙壁遥望哪个地方。

    “你爸爸啊应该还在外面做工吧,唉怎么了?想要点零花钱?”

    看到老人低下头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钱,叶彩急忙摆手解释,“不是,我不要钱。”

    干瘦而粗粝的手短暂的僵硬了一下,老人掏出一把零钱,然后在下嘴唇上拈了点口水,点阅零钱的数量和面额。找钱的时候,老人昂着头,视线拉得很远,显然是老花眼的症状,效率奇低,叶彩都替他着急,好一会功夫,终于点出了两张“2元”面额的钞票。

    “来,拿着。”

    叶彩讪笑,半分颠怪的强调道“我真不是要钱。”

    老人说“拿着,这是你这周的零用。还有两块啊,是你弟弟的。”

    “哦”犹疑的接过了钱,叶彩受之有愧似的耷拉着脑袋。

    收音机兀自播放着不知名的戏曲,老人似乎沉浸在刚才那声叹息中遐思,然后无奈似的摇了摇头。轻轻地拿起桌上那本黄历,从下唇上拈点口水将之翻开接着研读,不时端起酒杯庄重地抿一口,发出一声短促深重的无憾似的叹息。

    这小酒喝的,连下酒菜都免了,何等的闲情雅趣。

    事实上叶彩看的是心惊肉跳!

    正所谓生也白酒,死也白酒。她爷爷晚年孤独,相伴走过最后一段路的是一只老黑猫和一杯杯喝不完的白酒,最后由于饮酒过度,干农活时不慎绊倒而活活溺死在了田里,从此那只黑猫也失去了踪迹。

    蓄足了勇气之后,叶彩终于抓住机会,正要抢在那双枯手之前夺走酒杯,不料老人那眼神竟如此瘆人。

    她缩了缩脖子,嚅嗫的说“别、别喝了嘛,爷爷”

    “这你就不懂了嘛。这酒啊,是五谷精,越喝,越年轻”老人抿了口酒,陶醉似的眯起的双眼斜撇过来,流露出一丝顽皮似的笑意。

    叶彩讪笑。

    “那、那个爷爷啊,我妈妈呢?”

    老人缓缓地抬起眼皮子,望向另一个方向,“你妈妈啊去学校了,你忘了么?她要备课,已经去学校了哦,彩啊,你作业写完了吗?”

    “啊?”作业?

    叶彩认真的点头,“嗯,写完了!”

    老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写完了啊,写完了好啊哦,默儿呢,在外面玩啊,你叫他早点回来,看看他作业写完没有,没写完叫他写完作业啊,要按时完成,不然你爸爸回来打你们的。”

    “啊哈哈我知道了。”

    不知不觉中,叶彩的呼吸变得深长,微笑的外表下内心平静得黏稠。

    眼珠子转了转,她讪笑着说“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下去了,爷爷”和语气一样,她慢慢地退步,渐渐地转身,脸上还挂着拘谨的微笑。

    老人终于将目光从黄册子上移开,奇怪的看了他孙女一眼,心里八成只有四个字,搞什么鬼。

    出了柴房,叶彩连忙将身子藏到门旁的墙壁后。脸红得直欲冒烟,真搞不懂自己刚才是怎么想的,整出那么戏剧性的表现。回想起来,她不禁吐了吐舌头。

    立刻捂住嘴,眼中满是惊诧。她隐约意识到,生理反应已经有些紊乱了。

    缓了缓紧张的神经,摈弃杂念,整理刚才在和爷爷的对话中收集到的信息。

    自己和弟弟叶默都还在念书,每周给一次零用钱,那么应该都已经升到了在校住宿的年级;

    爸爸在本地务工,在农村,这多半不是什么稳定的工种;

    妈妈备课,在学校教书,还在任职,也就意味着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犯过病了

    似乎一切都还算平静,但是这些平静下的表象都埋伏着和上一周目同样的灾祸的萌芽爸爸随时会失业,妈妈的病情随时可能爆发,以致于爸妈随时会彻底分裂、离婚,而爷爷的身体状况同样不容乐观。几乎所有的灾难,都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包括家庭变故。家里一个濒临失业,两个药罐子,还有一个在上学,眼前最大的危机,显而易见就是——穷!

    上周目致使她的家一步步支离破碎的诱因,也是因为——穷!

    哈哈,真是可笑可耻可恨呐!

    攥紧小手上两张陈旧的纸币,叶彩心里暗暗发誓,叶默啊啊不是,叶彩啊叶彩,要加紧挣钱奔小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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