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搓衣板!
夏恩宁差点笑出来了,拼命忍着:“别给我油腔滑调。”
他轻笑,扶着门框要进来。
她快步上前将他挡在门外。
他蹙眉。
她心火未消:“知错了吗?”
他垂目看她,模样带三分委屈:“真要跪?”
谁要他跪!
夏恩宁咬了咬牙:“认错。”
他分明知错了才来的,却左右而言其他,就是死不松口!
沈司洲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还没消气。
就等他开口认错。
他偏不。
就想看看他的宁宁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他干脆背过身倚着门框徐徐滑下去,拧着眉心说:“站不住了,你让我蹲会。”
她跟着蹲在他面前:“胃疼吗?”
他“唔”一声,“真疼。”
她咬了咬牙:“疼死你活该。”
但,眉眼下那抹担忧却难掩。
他尽收眼底,唇角扬了扬:“屋里有搓衣板吗,麻利点拿出来,跪完我好进屋休息去。”
他分明知道她想听什么,故意打哈哈!
夏恩宁冷笑说:“搓衣板没有,榴莲倒是有半个,要不,三哥你将就下?”
他的长眉拧得更深,似乎还认真想了想:“那……我还是跪搓衣板吧,跪搓衣板也就膝盖疼,跪榴莲怕你心疼。”
“谁心疼你!”
“没说心疼我,怕你心疼那半只榴莲,毕竟不便宜。”
“噗——”
夏恩宁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沈司洲的眸华染笑,略倾身,捧住她的脸吻了吻:“我错了宁宁。”
她的身体微微僵住,鼻子一酸,视线就糊了。
他靠过去,深吻她。
因禁水禁食的缘故,他的唇有些干裂,带点微刺,吻她的感觉一点不舒服。
夏恩宁却一把将他推在门上,抱住他用力回吻过去!
学他在电梯里生气愤怒时的模样,咬他,狠狠吮吸!
他痛得皱眉,黝黑瞳眸却仍是在笑。
慢慢的,她的动作轻了些,柔软舌头舔舐过男人薄唇的每一处,直到再没有那种微裂带刺的感觉才松开。
他微微喘息依靠门框看着她,苍白脸上尽是笑意:“现在满意了?”
“差远了!”她脱口瞬间,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了。
她发狠似的擦了一把,“你明知道自己胃不好还敢以身试险!你万一真的出什么事那我怎么办!你只顾自己一时爽,完全就没想到过我!我是想要当年的真相,可是和你比起来,纵然是当年的真相也算不了什么!因为你死了我妈妈也不可能活过来!那个孙雪瑜就更不算什么,她怎么样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要你好好的!”
压在胸口的怒意终于倾泻。
她的愤怒与后怕,她的担忧与关怀,她所有对他的真心……
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心脏,那么一瞬间,他连呼吸都停止。
她说的没错。
他名义上为保护她,她却始终在他的计划之外。
他不让她靠近,警告她远离,不解释一句,不透露一丝,竟还觉得是为她好。
她捂住嘴哭得厉害,再不如之前那么硬气,浑身充满怒意。
此刻的夏恩宁,只是一个软弱的小女人。
接连失去最重要的三个亲人之后,她不想再失去爱人了。
沈司洲俯身抱住她颤抖不已的身躯,“三哥知道错了,对不起,宁宁,对不起。”
她狠狠捶他两下。
他不松手:“三哥真的知道错了,别哭,这辈子,三哥绝不离开你。”
她用力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说没有用,我不想听什么狗屁保证!”
他应:“好,以身作则。”
安静过道里,夏恩宁的手机突然叫起来。
已过半夜,怕吵醒宿舍同事们,她几乎没看就接起来。
那头是护士焦急的声音:“夏医生,沈主任不见了,你快来找找!”
看样子,医院那边为找沈司洲估计翻天了。
实在找不到才敢往她这边打电话。
夏恩宁深吸了口气,睨面前之人一眼,才说:“不用找了,在我这,我马上带他回来。”
收线。
她擦干眼泪站起来,朝他伸手。
他握住她的手,扶着门框起身,刚想靠过去,夏恩宁却
松手推开三步。
“宁宁……”
她转身:“等着,我换衣服。”
他仿佛松一口气,在她进去后,伸手将房门虚掩上。
屋内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婀娜修长,他倚在门口愣愣看着她换衣服的身影笑了笑。
陆少白悄悄趴在拐角处看着,脖子都酸了。
三哥醒来没见着三嫂,一问情况后死活要从医院逃出来。
他肯定拦不住。
自然也不敢真的先下楼去。
这时,他得沈司洲捂着胃弯下腰去,他再待不住,拔腿就冲出去。
“三哥,怎么样?”就知道三嫂面前他在强撑!
沈司洲不过是见地上爬过一只小虫,他低头多看了眼,没想到陆少白就冲了过来。
他的手一抖,下意识拉上夏恩宁宿舍房门。
夏恩宁用最快的速度将睡衣脱下,牛仔裤才穿一半,房门“砰”的被拉上。
她的心下一紧,慌乱扣上扣子冲出去:“三哥!”
外面多了一道身影。
不是陆少白是谁?
哈。
骗她陆少白下楼去了,她还真信呢!
“三嫂,我这刚上来你就把衣服都换好了?”陆少白抬眸就冲她笑。
夏恩宁笑不出来,整理了下衣服拉上门,大步流星走在前头:“那走吧,回医院。”
“宁宁。”沈司洲试图伸手拉她。
她走得飞快:“少白,好好扶着你三哥。”
“好的三嫂。”陆少白应得爽快。
一回眸,就见沈司洲的脸色低沉:“谁让你过来?”
陆少白:“……”
一路下去,夏恩宁果真没有回头。
陆少白忍不住说:“三哥,三嫂还真是与众不同哈,你特意跑来想唱一出苦肉计,人家压根儿没放在心上,不过,还真没见过谁能让你认错的,果然一物降一物。”
沈司洲盯住面前那抹倩影咬着牙:“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陆少白帅气抹了一把嘴巴:“已缝上。”
……
医院病房里,秦主任早就等候在里面。
他亲自给沈司洲做完检查,又嘱咐护士好好照看,这才离去。
夏恩宁坐在床边,取了棉签给他唇上涂水。
他呆呆望着她不说话。
护士进来挂了点滴又出去。
沈司洲才终于开口:“一会少白来,让他送你回去。”
“嗯。”她应,“睡吧你。”
他伸手过来拉住她的手,这才轻合上双目。
整个人又累又痛,只是在她面前强撑而已。
十分钟,他便睡着了。
一睡就本能侧身,微微曲了身体,想必胃一定还疼。
夏恩宁摸了摸他的脸,万幸没有发热。
她俯身将点滴速度调慢。
半小时后,陆少白来了,手里拎着夜宵。
夏恩宁起身把他叫出去。
楼梯间,二人坐了下来。
夏恩宁也不矫情,接了陆少白递给她的馄饨就吃。
陆少白笑着说:“医院对面买的,三哥说你爱吃,特意嘱咐的。”
夏恩宁拿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下。
之前沈司洲私自逃出医院时,她恨不得像对个熊孩子一样抽他。
可此刻温柔细心起来,能融化她整颗心。
她低头大口大口吃。
陆少白又说:“三嫂,吃完我送你回去啊,三哥这有我呢,放心,不会出事的。”
她不答,只问他:“你和三哥不会是稀有血型论坛认识的吧?”
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
陆少白差点呛到了:“呵呵,当然不是,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三哥养的移动小血库。”
夏恩宁莞尔。
陆少白却认真了:“真的。”
她终于回头看他。
他边吃边说:“十年前我爸妈离婚时,谁都没有要我,我就漂洋过海离家出走,去了美国。”
她轻嗤:“故事好歹编的圆滑点,离家出走随便选美国,你不要签证吗?”
陆少白挑了挑眉:“三嫂,看不起人,好歹我陆少白成绩优异到人神共愤,那年高中毕业MIT就通过了我的入学申请,经济学,美签我早就有了。”
夏恩宁到底吃惊了,平时看着玩世不恭的陆少白居然会是麻省理工的高材生!
“你也不用拿这种崇拜的目光看我。”他耸耸肩,“我是去了美国,但没去上学。都
惨遭抛弃了,还上什么学?别人都是去追求美国梦,我去美国纯属为了吸毒、打架和放纵。当然,那么聪明的我对这些肯定信手拈来。”
他将被抛弃的事一笔掠过,但夏恩宁知道,当年必定伤透了他的心才会让他那么自暴自弃。
而沈司洲是在美国长大的……
“你们是在美国认识的?”
“对,美帝就是美帝,毒药泛滥,只要有脑子,哪都能搞到。”
陆少白喝了口汤,继续说,“不过有脑子没钱就好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三哥捡到我时,我都住下水道去了。”
他像沈司洲。
那一个喜欢什么都不说,隐瞒、打擦边。
陆少白却把悲伤的事当成了笑话讲。
两人都那么有防备心,不希望被别人靠近。
听得人想笑又觉得悲哀。
“啧,三嫂,你可别。”陆少白憋住笑,“千万别把三哥当成天神下凡,拯救我这样的失足少年的英雄!告诉你,开始我也觉得遇到了特别善良的同胞,后来才知道,他简直就是个唯利是图的阴险小人!”
夏恩宁皱眉。
他继续说,“后来我才知道,他纯属是看见了我身上夹在MIT录取书里的体检报告才救我的,原因太简单了,我的血型和他一样!”
哦,这才是沈司洲救他的原因。
她把嘴里的馄饨咽下,才说:“你俩正好各取所需啊。”
陆少白冷哼:“他很直白,说看在我血型的份上倒是可以养着我,前提是,我必须戒毒。”
她睨着他:“谁会花钱养个有毒的血库?所以你就把毒戒了?”
“嗯,那时三哥在哈佛上医学院,没让我去戒毒所,直接把我关在他们家地下实验室的……笼子里!”
她嗤的笑出声来。
难以想象!
“你恨他吗?”
“那时恨过,觉得还不如住下水道,至少还有自由。”他自嘲一笑,“三哥那时很狠,是我见过最冷血的人。”
那时他还不知道沈司洲背负深仇大恨,觉得这个只比他大两岁的人简直堪比恶魔。
他甚至还想过,等出笼子,他要杀了他。
“我记得他把我放出来时说的第一句话是,去MIT把学上了,学费他出。”
喝完最后一口汤,陆少白终于笑了笑,“为了报答他,我花两年就修完了学分,还拿到了精算师资格证。”
夏恩宁跟着笑:“他没白养你这个血库。”
他回眸看她,却说:“我又花了三个月给他赚了一笔钱,是他花在我身上学费的十倍,当时觉得欠他的还清了,我要摆脱那个恶魔。”
夏恩宁到底吃了一惊。
“你不知道那时三哥有多坏,对,就跟温立勋一样,处处算计,全是利益。他从不在你面前笑,张口闭口都是交易和条件,要不是我意志坚定早就疯了。”
陆少白说得咬牙切齿。
怎会……
勺子里刚捞起来的馄饨掉了下去,溅了她一手的汤。
“我以为我毕生目标就是远离三哥,或者说在等待做一次他名副其实的血库后,堂堂正正远离他。却没想到,血是抽了,却不是我抽给他,是他抽给我的。”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当年在美国得罪的混混太多,一个不慎就被直接嘣了一枪。”
他说着撩起了衣服,腹部还留着那时枪伤痕迹。
光看这伤疤也知道当时情况多危急。
夏恩宁下意识说:“那时你觉得你三哥其实也没那么坏吧?”
“或许吧。”他笑了笑,“不过把他养成现在这样好的性格可是花费了我们十年时间。”
夏恩宁亦是笑。
实话说,沈司洲现在的性格也算不上好。
但,从陆少白口中的恶魔一步步走到今天,这十年,她相信并不容易。
也理解了为什么他喜欢将心事藏在心底的原因。
“少白,谢谢你。”
没有陆少白,大约也不会有今天的沈司洲。
陆少白哈哈一笑:“三嫂你可别,我把我三哥养着这样可不是为了你,纯属为了我自己!我要是知道十年后能出现一个把我三哥治得这样服服帖帖的人,我还忙活这十年干嘛?”
她仍是笑,更多是欣慰。
被父亲欺骗和抛弃,被母亲拉着一起去死,拥有那样绝望童年的沈司洲,幸好遇上了陆少白这样的“失足”少年。
二人聊了很久,直到夏恩宁吃完最后一只馄饨才从楼梯间出来。
之前因为陆少白风流成性还对他有过偏见,眼下再没有了。
毕竟感情的事
是他个人喜好。
……
沈司洲这一觉睡得太沉。
医院VIP病房隔音效果奇佳,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便看见床边靠着一个人。
他定睛,很意外,是夏恩宁。
衣服都没换,她昨晚没走?
夏恩宁睡得浅,床上一有动静便惊醒:“三哥,你醒了?”
他拧眉:“不是让少白送你回去吗?”
她说得顺然:“嗯,我拒绝了,让他回去休息,毕竟你的移动小血库还是得好好保养的。”
他的脸色不好:“告我状了?”
“告了。”她俯身扶他靠在枕头上,“所以早早离开,省得被你打击报复。”
他冷嗤:“这是找到人撑腰了?”
她莞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低头与他额角相触。
“没发烧。”他轻声说。
她松了口气:“还难受吗?”
“难受!”
“活该。”
沈司洲:“……”
叫秦主任来了一趟,做了一番检查。
“没什么大碍,但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这几个月都得先好好养着,先吃些流食……”秦主任突然愣了愣,笑着说,“你们看我,都是医生,我就不啰嗦了。”
夏恩宁笑着道谢,送他到门口就见丁柏汝来了,手里拎着吃的。
“先生醒了?”
夏恩宁点头。
丁柏汝又询问几句,却说不进去了,把东西交给夏恩宁就走了。
沈司洲只喝了小半碗米汤。
她见他本能按着胃部,心疼又愤怒说:“你把自己弄成这样,温家的人根本就不在乎你!”
他抬眸望着她笑:“说的好像我在乎似的。”
她噎住。
他又说:“你在乎就行。”
她当然在乎!
看着他难受,她心疼到不行,气到不行!
倒了杯热水给他。
“喝点,能好受些。”
他接了。
她坐下才问:“当时情况有多遭?”
“差点把胃切了。”他略弯腰,浅笑着,“我外公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才帮我找了当时全美最好的医生。”
她简直愤怒到不行:“知道你还这么胡来!”
“最后一次。”他抿唇看着她。
外面,传来敲门声。
接着是护士的声音:“沈主任,董事长来看你。”
沈司洲朝门口瞥一眼,冷笑:“还是来了。”
夏恩宁站起来说:“我去说你睡着。”
“宁宁。”他拉住她的手,“让他进来。”
温立勋是和秘书许明美一起来的,许明美手里提着许多补品,还有一只保温杯。
她放下东西就出去,顺带把夏恩宁也带了出去。
门关上,沈司洲睨着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就笑:“董事长不会以为我还敢吃温家的东西吧?”
温立勋上前坐下,只问:“身体好点了没有?”
他敛笑:“这里又没有别人,不必装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
温立勋仍然自顾说:“不会再有第二次。”
“看来是谁给我下药,董事长心知肚明,就这点表示?”沈司洲的笑容冷了,目光更是冰寒。
温立勋看着他:“你想要什么,爸会给你补偿。”
沈司洲坐起来,冷笑说:“这几天我在温家吃的,让温谨言也吃几顿怎么样?”
“够了。”温立勋沉下脸站起来,“适可而止。”
沈司洲敛笑:“那就华成医院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五十。”
“五十一。”他顿了顿,“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
夏恩宁多次想要进病房去,许明美简直对她严防死守。
温立勋进去很久了!
她倒不怕温立勋对沈司洲做什么,毕竟温立勋还需要他。
她就是怕沈司洲收不住脾气生气,他现在的身体,最忌情绪波动太大。
“夏医生后悔吗?”许明美突然问。
夏恩宁心思不在此:“后悔什么?”
“没有选我表哥啊。”许明美笑了笑,“听说沈主任昨晚胃出血住的院,董事长昨天也在医院都没来看他,倒是亲自去看了我表哥,其实我表哥只是有些头晕而已,也不是大事,这地位不是一目了然吗?”
夏恩宁冷笑一声想推开她直接去病房。
却在这时,
陆少白的电话呼入。
夏恩宁愣了下,忙转身到一边接起来。
陆少白的声音略严肃:“三嫂,怕三哥睡着打扰他才打给了你,那个手臂上有胎记的男人,我们查到了。”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