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狐对我很好。虽然只能呆在这间和室中,但每天更换的衣服却是上好的友禅染。我唯一的友禅染还是先生送的,是成年礼那天,先生送我的结婚礼物。我想那一定是受了夏目先生的指点。

    在二条城已经呆了三天了,依然没什么消息传来。羽衣狐也不允许那些小妖怪们向我透露出外界的消息。但即使如此,我依旧晓得了如今新闻里播报的年轻的女学生失踪的原因正是羽衣狐。

    确实有那么一种说法,处子的生肝是大补之物。是以羽衣狐吸食那些女学生的生肝来供养“胎儿”。乱步如今就在查这件事嘛,加上我写给先生的信,他一定会猜到我如今正在何处。他是个天才,他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镜子里的脸,为了让我和前世更像,羽衣狐还客串了托尼老师,给我剪了姬发式。可惜我的头发不长,是以每每看到我的头发,她总要叹息一声。

    茨木童子自那日来了之后,每天都会来这里小坐一会儿。使得原本讲述自己妖生的小妖怪们闻风丧胆,便不再来了。

    来了之后,他便坐在那儿喝着茶,一言不发。偶尔在我问起平安时期的事后,他才会说起一些关于安倍晴明和我的事。

    他和羽衣狐的讲述有出路,比如我和安倍晴明认识之时,已经是源氏的夫人了,所以并不存在源赖光横刀夺爱之类的八卦。

    好的,关于平安京的“我”的前世,已经有两个版本了。

    但想想看羽衣狐有妄想症,也就不再纠结此处了。

    我淡定地喝了口茶,才发现茶水已经没了,于是施施然将茶杯放下后问道:“说起来有件事我很奇怪。羽衣狐既然那么看重源氏的夫人,那么为何在妖怪们血洗源氏府邸的时候,不出来帮忙呢?作为羽衣狐手下的你,知道吗?”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我也很忐忑。因为茨木童子与源氏有仇,说不定血洗源氏府邸的妖怪中就有他的存在。

    茨木童子的确生气了,但他生气的并非是血洗源氏府邸这件事,而是羽衣狐的手下这个称呼。

    “可笑!真是可笑!区区羽衣狐,怎配支使我?能支配我的,这世间除了挚友再无他人!”他激动的捏碎了一只杯子。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可是羽衣狐产子的地方,能在这里的除了是羽衣狐的手下外还能有谁?”我笑着问道。既然茨木童子不是羽衣狐的手下,那便好说了。

    “自然是等着安倍晴明出生了。”

    茨木童子可真是好说话。

    “哦,这样啊。”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我继续说:“可是,你为什么会确定羽衣狐生下的会是安倍晴明?是安倍晴明自己说他会以人胎转世的吗?还是羽衣狐自己说她还能再次生下安倍晴明?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为什么不早点跟你们讲?毕竟四百年前,她被花开院家封印都没有寻求过你们的帮忙……”

    ————

    羽衣狐能不能生出安倍晴明我当然不知道。但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哪怕不会瞬间起作用,那也会慢慢发芽的。茨木童子仅是为了等待安倍晴明的出生,而暂时投入羽衣狐的麾下。不见得对她有多忠心。倘若羽衣狐生的不是安倍晴明,那么结果可想而知。只是那必定要等到她产子。然而……

    可是短短的相处,我了解到的茨木童子在产生了这样的怀疑后,可不会乖乖地等待羽衣狐产下孩子。他必定要搞清楚这胎儿究竟是不是安倍晴明。

    直接问羽衣狐吗?自然不是。他会去联合以前安倍晴明的旧部,调查这件事。不可否认羽衣狐麾下的确有安倍晴明的旧部,但比起传说中的大妖怪还是不够看。能与茨木童子结交的旧部,应该也是大妖怪级别的吧。

    这天入夜,又有一个白发且额生犄角的妖怪来找我了。一开始他只站在门外,看着那萧条的身影,我打消了入睡的念头,走至门前,轻问:“是鬼切吗?”

    我当然不知道是谁,但自从茨木童子说了鬼切之后,我觉得这个站在门外的人应该就是鬼切了。果不其然,他的身形似乎顿了顿。

    “……源氏。”

    “哎,你认错人啦,我不是源氏哦。你可以称呼我为小锦。”

    听茨木童子说,自从被源赖光骗了之后,鬼切就有了失心疯的毛病。所以为了不刺激他,我现在要和源氏撇开关系才是。

    站在门外的鬼切没有说话。

    我看着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但就这样站在门外还是不妥,尤其还有那么两个长长的犄角长在脑袋上,那影子看着挺渗人的。

    “要不要进来坐坐?”

    我只好这么来打破此时尴尬的气氛。

    可对方却道:“……不合规矩。”

    哦豁,你一个妖怪还讲规矩哦?鄙视你。

    “有什么不妥的?”我点燃了室内的灯,拉开了门,出现在我眼前的便是全身裹着绷带的鬼切,那红色的液体仿佛流不尽似的,将绷带染得通红。

    “原来你就是鬼切啊。快进来吧,早春的夜晚还是挺冷的。”

    鬼切愣了一下,交杂着眷恋与恨意的复杂目光就这么投注在我的脸上。哎,怪难为情的。我摸摸自己的脸,让他进来了。

    鬼切在进来的时候,改变了自己的着装。没有了渗血的绷带,取而代之的则是白色为主色的狩衣,内里还套着甲胄。

    他走至原先茨木童子坐过的榻榻米,很有风雅地坐了下来。但随即,他的脸上似乎又闪过些许的愠怒之色。

    或许是习惯性的做了还是源赖光佩刀时的动作吧。看来被源氏的家教荼毒得很深呢。

    “从茨木童子那里,我已经了解了大概的始末。”

    我温声说。鬼切的身子又顿了顿。

    “说不怪你是假的。毕竟努力活着的人就这么死了,想想还真是不甘心呢。”

    看着鬼切晦暗的表情,我又继续说:“但怎么说呢,那毕竟是我的前世,和现在的我也无关,所以我也没有资格来指责你什么。”

    “而你如今来找我,就说明对误杀我这一事存了歉意。对此,我很欣慰。鬼切,你长大了。”

    等等,为什么我又代入了老母亲的角色!

    “夫人……”

    鬼切开口了。

    我说:“叫我小锦,或者宁宁都行。实在想要称我夫人,也可称我为锦夫人。或者你也可以称我为锦织教授。”不然总觉得很奇怪。

    鬼切选择了锦夫人。前者的称呼过于亲昵,后者则是感到奇怪。

    “我会带您离开二条城。”

    他深呼吸,目光坚毅地看着我。

    我:……

    什么?你要带我私奔吗?

    “你这不是背叛羽衣狐了吗?”我压低着嗓音说。

    鬼切却皱起了眉头,“不曾效忠,谈何背叛?”

    我:……

    羽衣狐好惨哦,一个一个都不把她当回事。我都开始同情她了。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