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绣娘跟着红翡进了里间, 心里还有几分不实在感就梁大姑娘那身形，当真是减一分则太瘦, 增一分则嫌
等到蔡绣娘当真看见曾这“增一分”时，不觉红了脸，这梁大姑娘增也增在该长的地方那衣裳的腰身倒是仍合适，只是胸口那绷得死紧，臀那儿也显得撑得慌。
这么不太合适的衣裳一穿就是她一个婆子, 看着都觉得脸热。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蔡绣娘手上的活也不耽搁, 重新量过尺寸, 又把带来的衣裳又都重新拿了回去。
半月后，这改过的衣裳有重新送了来大司马府。
彼时，梁玥正看着又一份文会的帖子也不知这些人从哪里生出的误会，倒像是认定了她擅长诗词似的。近来大凡文会, 总是给她送份请帖来，梁玥大多推拒了。
但总有几位东道主, 在朝堂上关系尚好，不得不给几分面子。就这样，这小半年的功夫，她去了也不下六场文会。
说起来，原本洛阳举办的文会有这么频繁吗
托这几场文会的福，梁玥倒是把洛阳城内的有名的才子才女给认了个遍, 颇惊讶地发现了一点这个时候的人还当真纯朴唯以才论, 竟都不看相貌的
这次的帖子就是不好推拒的那种, 东道乃是白筠季。她许如君的弟子，同梁玥关系也不错。
梁玥按了按额角，将那帖子收了起来，这才转到里间，去试衣裳。
蔡绣娘的手艺不必怀疑，都量过尺寸了，这会儿她要是穿着还是不合适，那只能说明一点她半个月的时日，又胖了
所幸在梁玥的有意控制之下，她虽没再瘦下来，倒也没再长肉，这衣裳倒也合身。
本就是为冬日准备的衣裳，这会儿穿上有几分厚了，梁玥又折腾着换了几件，不多会儿，额上就渗出了薄薄一层汗来。
她又伸手接过红翡递来的一件衣衫，却觉得触感有些轻薄，像是夏日穿的纱，不像是件冬装。
手臂一动，又听见清脆的响，像是什么配饰撞到一起的声音。
梁玥垂眼看去，不觉挑了挑眉。
蔡绣娘见状，忙笑解释道“听闻这是西域女子的装束，如今大司马大胜而归，抓了了那好似叫罗什么尼国的公主路经了几个城，当地的女子看见，也都跟着学了。西边那几个州，这样的花式倒是时兴起来。”
“估摸着明年天暖和些，这洛阳城的姑娘也该是穿起来了。老婆子想着，姑娘先瞧瞧，若是喜欢，就叫底下人多搜罗些料子，明年夏天多做上几套。”
梁玥把那件轻薄的纱衣抖了抖，上面坠满的挂饰立刻叮叮咚咚地响。
有点吵。
书院那么静的地方，还是算了罢。
她冲蔡绣娘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还是按往年的来罢。”
蔡绣娘见梁玥连试试的意思都无，多少有点失望。
这衣裳虽是露了些，但却是极好看的。红纱金坠，这等招摇的配色，若是别的姑娘穿来，容易显得庸俗，但姑娘她这模样，却最配这颜色不过了
只可惜，大姑娘实在不是招摇的性子，穿衣裳也偏爱素淡些的料子。
蔡绣娘再怎么遗憾，也不能罔顾主家的意思。听梁玥如此说，只能恭敬地应了声，确认了送来的衣裳没什么问题，她也只能满是憾意地离了去。
蔡绣娘走了后，红翡亲自动手，把送来的衣裳收到箱笼里，只是对那件特别的纱衣却是颇为喜欢，看了许久，也没舍得收起来。
梁玥都准备出去了，余光瞥见她这模样，倒忍不住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短了你呢你要是喜欢，差人给蔡娘子送个信儿，让她也给你做一套就是了。”
“奴婢可没这个意思。”红翡倒是摇了摇头，又期期艾艾地看向梁玥，“夫人穿这个应该是极好看的。”
梁玥又笑，“你这嘴啊得亏没生成男儿身。”
这么说着，脚下却迈了回来，从红翡怀中拿了那纱衣，转进了屏风后。
红翡知道梁玥的习惯，也没跟过去，只在屏风外等着，听着那叮叮当当金饰相撞的声音，脑子里想着姑娘换上这身衣裳会是怎样的模样。
隔了许久，屏风后的那影子终于定了下来，红翡最先看见是一只赤裸的足，总是藏在罗袜脚实在是娇嫩极了，白皙得都有些通透。
再往上，纤细的脚踝上锁着一道细细的金链，上面还坠着几颗红玛瑙，衬得那肤色更白了。
红翡不觉咽了咽口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屏风。
等梁玥真的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红翡已经是涨红了一张脸呆站在原地，心跳急促到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鼻间又一道热流涌了下来，她恍惚意识到什么，抬手捏住了自个儿的鼻子，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姑娘越走越近，最后就站定在她眼前，带着笑问了一句，“好看吗”
红翡脑中一片空白，不止怎么就想起幼时听得志怪故事，说是书生半夜里遇到一个美貌女子，问他觉得自己好不好看。若是那书生答了一句“好看”，那女子就会一下子变成厉鬼，把那书生的心肝儿都吃了，若是不答，那女子就会被困在此地，一直服侍他到老。
故事的主人公换了又换，只是无论李书生、陈书生还是何书生，最后都被那女子哄出一句“好看”来。
红翡因为那群没出息的书生们气了许久，可这会儿对上自家姑娘这相貌，她却突然就理解那些书生了。
“好看。”
红翡似乎答了一声，但声音太小，梁玥没怎么听清，她见那丫头捏着鼻子还闭着嘴，脸都憋得涨红，不由上前一步，想把她的手拉开。
这都什么毛病难不成想自个儿把自个儿憋死不成。
孰料，那只往前走了一步，红翡就连连后退，最后竟猛地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梁玥
这是闹肚子了
方才为了试衣裳，这屋子里立了一个一人高的铜镜，这会儿还没撤下去，梁玥出来就对上了这镜子。
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得几十年，这冷不丁地露胳膊、露腿、又露腰的，梁玥还有点不适应。但毕竟上辈子露得只比这个多不比这个少，她对着镜子看了一阵儿，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伸着手臂转了一个圈儿大红的裙摆飘起，隐隐约约露出里面的双腿，腰间的挂饰撞出一串儿颇有韵律感的脆响还挺好听的。
梁玥又对着镜子看了一阵，不大好意思地想着，这衣裳确实也挺好看的。
只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对着自己镜像端睨了大半天，总算觉出哪里不对了，那绾成髻的头发和这身衣裳实在不搭，凑在一起显得不伦不类的。
梁玥想了想，抬手将头上的发钗都拆了下来，一头青丝如瀑，散落下来，略带些凉意的头发在肩背上扫过，还怪舒服的。
这下倒是和谐多了。
梁玥抬手拢了拢散落的头发，手臂上的金饰叮铃作响，她心底却生出一点浅浅的遗憾来，“可惜”
他不在家。
恍惚意识到自己想感慨一句什么，梁玥忙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一向端庄的面上露出了点点赧色。
“夫人说可惜什么”
红翡好不容易在外头平静下来，甫一回来就听见梁玥这句轻叹。
梁玥极快地眨了两下眼，若无其事道“可惜我不会跳舞，这衣裳若是旋起来，当是极好看的。”
“夫人想学舞”红翡有些诧异，但想了想，还是道，“这也没什么难得，改日去乐府请个女先生来就是了”
梁玥本就是随口搪塞，但这么一说，却真起了几分心思。
书院近来已经步上了正轨，她虽仍旧要去，但也不是先前那几个月那么忙了；望儿和他舅舅亲近惯了，隔段时日就去梁府住一遭，前几日又住过去了赵旭又不在家中。
她确实是有些空闲。
再者，更紧要的一点，梁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还不太明显，她可不能就这么胖下去啊
＊
涉及自家夫人的事儿，红翡向来利索，当天说了，只第二天就请了个女先生府里每日晚间半个时辰，就这么安排了上。
不过，却是不怎么顺利是梁玥的体力太差了。
赵旭总说她身子太弱，梁玥倒是没放在心上，按赵旭那标准，得是什么样儿的人才不弱啊
可这会儿，就这么半个时辰，还是没什么耗力气的动作，她身上就出了一层的汗，把里衣都给浸了透。
等晚间沐浴的时候，更是差点在木桶里睡过去，呛了几口水才清醒过来。梁玥也不敢再泡了，匆匆把自己擦了擦，披了衣裳，搀着红翡才到了床边，脑袋一沾枕头就昏睡了过去。
至于前几日书馆送来的新书她是彻底没了再看的力气了。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