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12 没兴趣

    太宰治说他是来为中原庆生的。

    中原中子是四月底的生日,现在眼看已经快过五月中旬,但看在太宰治拎了一瓶格拉芙列级的红颜容(Haut-Brion)正牌干红葡萄酒,中原假装自己信了。

    中原从十五岁开始就接触酒,但是法规规定只有二十一岁以上才能喝酒,所以她都是背地里偷偷喝的。而这些酒都是太宰治用各种方法拿来的,可能是委托哪个路过的大叔让他帮忙买,有可能是伪造身份证,也可能是在网上订购。反正太宰治总是能够弄来各种中原中子搞不来的东西,加上是生活圈里少数的同龄人,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中原和太宰的关系比其他人的想象中要更为靠近。

    ——两个未成年的少年少女因为贪图杯中物成为共怀秘密的损友。

    晚上。

    有酒。

    有米芝莲餐厅外面送来的法式料理。

    两人坐在地板上鼠灰色地毯上,连说一句“干杯”也没有。两个廉价的玻璃酒杯因为默契的动作相碰,发出清脆的“哐当”声后,太宰治开着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蟹肉罐头,一边夹食,一边喝着红酒,就像是一个人愉快的盛宴。中原则是晃着酒杯,盯着宝石红的液体在玻璃杯留下残红倒映着自己的面容,像是在研究瞬息间就会变化万千的焰火变化规律一样。

    中原中子,从四月二十九日开始,正式踏入十八岁的年龄阶段,然而到现在还没有为抚养她长大的港黑做出半点贡献。

    中原开始有记忆时,是从八岁开始,在擂钵街遇到一个穿着脏兮兮的白色外褂医生,他旁边跟着穿着红色洋装的金发少女。那时候她饿得半死,倒在街头,半抬头看着天,直到她的视线,她眼中的世界都被那个人遮蔽。对方停在自己面前蹲下身,黑色的头发因为动作也垂了下来。他一双安静温柔的偏带着橘红的眸色盯着自己:“你看起来像是个女孩子一样。”

    中原那时候穿的都是垃圾场里别人不要的衣服,头发也没有梳理过,乱糟糟得就像是从来不收拾的乱蓬蓬的毛狮子。

    “先生,我肚子很饿,能可怜可怜我,给我一些吃的吗?我什么都愿意做。”

    中原记得自己说得极其缓慢,慢到自己都在心急,要是这个愿意停留在自己面前的人离开了,她该怎么办。可是她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她几乎觉得自己会在说话间昏厥过去。

    “好吧。”这位医生重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如果你跟得上我的脚步的话,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中原听得热泪盈眶。眼泪是不值钱的东西,但是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叫她感恩的。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爬起来,像是刚出生的小鹿,双脚无力,完全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才走了不到两步路,就摔倒在地,但是医生走得越来越远,她想追上去,不管如何都要追上去。即使后来,医生回过头把她抱起来带着她离开时,那扎根在心理的绝望和挣扎一直以来都是如影随形的噩梦。

    只有不断变强,才能摆脱自己的这个噩梦。

    中原停下酒杯,问:“首领,他现在如何?”

    正在加入港黑,加入森鸥外所在的港黑,是在森鸥外作为前任首领随身医生时谋杀了前代首领的晚上,也是中原第一次和太宰治见面。森鸥外手上的血还没有流干,回过头时看着中原和太宰,莫名笑道:“你们两个看起来就像是光和影。”中原正好站在迎光处,连身上的衣服都披着银白的月光,亮眼的褚发静静地燃烧着流光一般,她像是一团破除困境和绝望的光火。而太宰治却站在背光处,身体孱弱,目光暗淡,表情冷漠麻木,仿佛已经是黑暗里的一部分。但正像是森鸥外那样一语成箴,光影不能相容,中原和太宰在那时候很少有和平相处的时候,成为酒友之后才是另算。

    “好着呢,比19世纪俄国库图佐夫反抗拿破仑发起护国战争时还精神,随时都可以夜半起身继续兢兢业业。”

    “这是什么比喻?”

    中原皱着眉,嫌弃地看着太宰治吊儿郎当的不正经作态。

    “哈,”太宰治眼睛一转,笑道,“那换个比喻,就像希腊神话中最伟大的半神英雄赫拉克勒斯一样有精神?”

    太宰治带着坏笑,中原中子横眉竖目也拿他没辙,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于是选择低头再喝了一口红酒。中原起初是不喜欢喝酒的,但是有一次喝完之后,感觉喉咙和胸腔之间的位置漫起一股微涩不苦,甘而醇厚的青果芬芳,就像泡在一个充满清新舒缓香氛的温泉里,让她觉得很神奇也很舒服。也是从那时候,她才开始觉得喝酒有些意思,慢慢享受起喝酒。

    太宰治现在是喜欢喝伏特加的,会跟着两个年长的港黑成员跑去叫做Lupin酒吧喝酒。伏特加味浓而烈,在中原看来,根本不适合太宰治喝。所以才小自己一个月左右的太宰治在她印象里,越发像是为了成为成熟稳重的大人而穿着大人衣裳的孩子。

    “我有个学生要来雄英市办公。”

    太宰治见中原又不搭理自己,低头笑了笑,又开始说自己想说的其他事。

    “你的学生关我什么事?”

    中原不满意地抬头看着太宰治。她有听说太宰治收了一个很难管教的学生,一听他这么说就觉得他是要把烂摊子扔给自己。

    “诶——你这说得不对。”太宰治赶在中原要喝下一口的时候,摁住了她的酒杯,“这喝的酒可是我的,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你懂吗?中、原、小、姐?”嘴角全是促狭狡黠的笑意。

    “他若是为港黑来办事的,我自然会帮。”中原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太宰治总要膈应一下自己,明明只要说港黑,她一定会全力配合,偏偏总说得自己好像在帮他做私事一样。另外,中原讨厌他对自己喊中原小姐。“而且,你不要喊我中原小姐,好吗?”

    “哦,是觉得太生分了吗?”太宰治笑道,“那喊你,中子?”

    “还是请太宰先生闭嘴吧。”中原低着头把牛排当做太宰治身上的肉切。

    言语上占了上风的太宰治得意地饮了一口自己酒杯的酒,注意到拇指上残留着刚才用手盖着中原杯子时沾上的一滴酒水,从容自然地把手指靠在唇边把酒水舔舐干净。

    中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她就在想,那个学生不服管教,要是出问题,怎么管?毕竟不是自己的学生,总隔着一层。她的疑虑还没有说到一半,太宰治直接回答了她的问题。

    “没事,我的学生就是你的学生,拿去用,尽管使唤。”太宰治单手抬着酒杯,做出非常大方的姿态来。

    “呸。”中原忍不住嫌弃道,“少给我套近乎。要是他给我惹大事,我首先就找你算账。”

    太宰治摸着下巴,认真思索道:“呀,那我得先考虑和他断绝关系。”

    “你这塑料师生情!我先替你学生宰了你!”

    中原正要替太宰的学生伸张正义打抱不平时,太宰治的酒杯见缝插针一样地轻轻地撞在她的酒杯上。依照喝酒规矩,碰杯之后,这是对方喝多少,自己也得喝多少。太宰治紧跟着就一饮而尽,挑眉看着中原。中原也站起身跟着一饮而尽。

    “好酒。”

    好酒使人心情好,古人不曾欺人。

    中原嘴角扬起笑容,当乖乖学生束手束脚,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太让她心情畅快了!

    不知道酒喝了多少杯,中原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起来,身上压着一只手臂,绕开后背直接半抱着她的腹部,手的主人头埋在中原的后颈上,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温热。

    因为那只手的手腕被划开,血水如注,流得床沿和地毯全是血迹斑斑。

    中原中子一瞬间就清醒起来,立刻从床上坐起身,朝着因为失血过多而双目紧闭的太宰治响亮地打了一巴掌。

    “这地毯我跑了整个雄英市才买到的限量版狗狗地毯,你想死啊!”中原连忙爬下床,把地毯收拾起来,“要是洗不干净,怎么办?”

    还没有完全昏死的太宰治看着中原急匆匆地跑去洗衣房后,像是恶作剧一样愉快地笑起来,只是不小心牵动了被打肿的脸,忍不住“嘶——”地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不改成捂着发肿的脸坐起身。

    他盯着还有没有止住的血,陷入了思考。

    那下次怎么死才能吸引她注意,好呢

    听到洗衣房中原气急败坏的声音,太宰心道,哎呀,这可真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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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宰治是不告而别的,都不知道他到底除了来膈应人,还做了些什么事。紧接着,中原隔天在自己的窗台附近捡到一只脸嫩的黑衣少年,他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军用狼狗,哪怕保持着安静,也有种渗人的不寒而粟的气息。

    中原邀请他进屋,被拒绝了。

    “我只是根据老师的吩咐找个落脚点,在雄英市度过一个月而已,我不希望和任何人有所交集,你可以不用理我。”

    “可是,我不想在我晾内衣裤的阳台上,有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待着。”中原板着脸说着。以为高情商的太宰治难对付很正常,现在中原发现低情商的人也很难对付。

    芥川顺着中原的话,才注意到头顶上白色小巧的内衣褲,顿时露出不以为意,甚至嗤笑的表情:“请不用有所顾虑,我对异性没有兴趣,更别说你这种小孩子……。”

    下一秒,芥川发现自己被扔到了数百米外的大树上挂着。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