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科幻小说 > 王府美人 > 第39章第 39 章
    第039章

    南云走后,车中便只剩了萧元景一人, 他闲得无趣, 从一旁的书中抽了本翻看着。马车中的书原本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可如今却莫名看不下, 片刻后又兴致阑珊地放了回去。

    萧元景挑开车帘,打量着外边, 随后也下了车。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顺子暂且充当了车夫, 见自家主子下了车后,忍不住问了句。

    萧元景不甚在意道“随处逛逛。”

    这小镇自然是没法同繁华的京城相提并论,但胜在风景不错, 镇中有河流穿过,远远地望去, 依稀能见着方才南云提到的小灵山。

    静谧悠远,让人看了也觉得舒缓。

    顺子随即也下了车, 但还没跟着走两步, 就被萧元景给赶了回去。

    “我自己随意看看, 你在这里候着就是, 不必跟过来。”萧元景将他拦下, 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四下看着。

    此处分明也没什么新奇的, 可他却像是颇感兴趣似的。

    顺子得了吩咐, 只能退回到了马车旁, 等候着萧元景。

    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 他嘴上虽不敢说什么,但心中却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顺子是打小就服侍在萧元景身旁的。

    当年被贤妃选中,陪着尚是小皇子的萧元景一块玩,后来年纪大了些,又成了伴读,再后来贤妃同皇上闹翻之后,他便也随着萧元景出了宫,到王府来伺候。

    若说起来,没几个人比他更清楚萧元景的性情。

    萧元景这个人,自幼就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宫中的內侍都想到三皇子身旁伺候,因为纵然不慎犯了些小错,也就是遭两句申饬,不会像东宫太子那边,动不动就打罚。一直到现在,旁人提起萧元景来,也都是说他和善、平易近人的。

    但顺子却看得很明白,萧元景他只是对什么都淡淡的,所以在许多事情上并不会苛求什么,相应的,他也不会将什么人看得很重。

    除了宫中的贤妃娘娘以及成玉公主,如今最多再添上个茜茜,以外,他仿佛就没再对谁上过心。

    可如今,他竟然会一反常态地随着南云到这地方来,不仅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顺子在心中觉着稀奇的同时,不由得又将南云的地位往上调了调。

    毕竟就算是当初旁人总说青梅竹马的丹宁县主,都是她粘着萧元景,顺子跟在他身边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见他对哪个姑娘上心的。

    像萧元景这样出身的人,是不会笃信什么情爱的,更不会为此牵肠挂肚要死要活。能让他生出好奇心来,并且有兴趣去探究了解,就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事情了。

    萧元景并不知道顺子在腹诽什么,他百无聊赖地四下转了转,又盯着那镇口枝繁叶茂的老树看了会儿,试图去想象南云少时的模样。

    据桑榆说,那时她二人随着伙伴们出来玩,旁人都爬上了树,只剩南云在下边。南云不肯服输,心中虽怕,可还是偏要硬着头皮爬上去。后来倒是好不容易上去了,可往下看了一眼之后,便吓懵了,死活不肯下来,抱着树杈一动不敢动的,最后还是惊动了长辈来,架了梯子将她给抱了下去。

    那时南云吓得要死,抱着父亲的脖颈,结果还没来得及哭诉委屈,就被拎回家抄书去了抄书抄了一晚上,第二日桑榆去找她时,正抱着被子在补觉,脸上还都是墨迹,跟个小花猫似的。

    桑榆嘴皮子利落得很,讲起这些事情也是绘声绘色的,仿佛就是昨日发生的一样。

    萧元景仰头看着那老树的枝丫,又想了想南云少时的模样,嘴角便不自觉地勾了起来。若不是他跟着过来,又怎么能想到,看起来跟个木头美人似的侍女,少时竟然会是这么个模样。

    他绕着那老树转了两圈,而后循着南云的方向踱了过去。

    倒也不是想追上去,只是左右闲得无事,便想要看看她自幼生长的地方。

    这小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路走过来,隔三差五还能见着些人。

    萧元景无论是衣着还是气度,都与这小镇格格不入,走到哪里,都是会被人盯着打量的。他倒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形,并没烦,也没恼,大大方方地由着人看,仍旧漫不经心地逛着。

    及至绕到了河边,倒是遇着几个聚在一处浣洗衣物的妇人,她们一边洗着衣裳,一边兴致勃勃地议论着闲话,连有人到了附近都没觉察出来。

    萧元景原不是那种爱听壁角的人,可恰巧听着一句,便不由得站住了脚。

    “方才我见着姜家那丫头从这边过去了,”有一石青色衣裳的妇人挑起了话头,意味不明地说道,“她前一段走了能有月余,如今再回来,通身的打扮看起来可是大不相同了。”

    南云姓姜,这点萧元景还是知道的,但也拿捏不准她们说的究竟是不是南云。

    像是为了佐证他的猜测似的,另有人搭话道“你说南云啊她的确是离开了些时日,我还问过姜家婶子与桑家阿榆,可她们口风严得很,谁也不肯说。”

    有人挑起了话头,她们便开始兴致勃勃地议论起来。

    萧元景还是头一次这么听人壁角,倒也有些新奇,他倚在垂柳旁,抬手折了几枝柳条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顺手编着柳条。

    对流言蜚语的热情大抵是人的天性,那些个妇人们议论得愈发起劲,连手头洗的衣裳都顾不得了。

    有人装腔作势地咳了声,半遮半掩道“我昨日见了马媒婆,听她说,南云可是攀上了高枝呢。如今她身上穿的那件衣裳,少说也要个几十两银子,哪是寻常人家供得起的”

    “是哪家”随即有人问道。

    “这可不好说,”那人又笑道,“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总不会到处宣扬要我说,南云也是够倒霉的,若是父亲还在的话,方家兴许也不会随意退婚,她便该是探花郎的夫人。可如今呢,只能当个见不得光的外室,银钱倒是有了,可脸面却是丢尽了。”

    她说着南云倒霉,可话音里却并没有什么同情的意思,反倒更像是幸灾乐祸。

    萧元景手头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那人的背影。

    兴许是这人说得太过,一旁便又有人忍不住道“无论如何,总归是方家背信在先,这样的背信弃义的夫婿不要也罢。南云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自父亲去世后便担了那么重的担子,母亲又是个病秧子,这些年也实属不易,何必再苛求她面面俱到”

    “我怎么就苛求她了分明是她自己心比天高,如今这样,还不准旁人说了不成”

    “谁不知道你家年初托马媒婆向南云提亲了,可你兄弟那拈花惹草的模样,还怪人看不上吗”

    “我兄弟怎么了,嫁到我家来,好歹是个正妻,怎么不比当人的外室强如今一时好,将来说不准就遭了厌弃。”

    “那可说不准”

    这几位原本议论得兴致勃勃,可如今却是起了分歧,两方辩驳起来,还夹杂着几句劝架的,好不热闹。

    不过这所有争论,都在远远地看见要过桥来的南云时戛然而止。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了一瞬,而后不约而同地揭了过去,等南云走近了些,又都热情地打了招呼。

    南云并不知道她们方才的争论,到底都是同镇子眼熟的,便也含笑一一问候了。

    等过了桥,南云才发现不远处的垂柳旁,竟倚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一怔。

    她原以为萧元景会在马车上等着,并没料到他会过来这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是大大方方地认了,还是若无其事地揭过去。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萧元景便站直了身,向她走来,语气懒散道“怎么才来,我等了你许久了。”

    洗衣裳的众人这才发现萧元景的存在,愣了一刻后,神情霎时微妙起来。

    有担心方才的话被他听了去的,也有打量着他的模样,揣度着他的身份以及与南云的关系的。

    见萧元景发了话,南云也没理由装无事发生,便也快步上前,轻声道“那咱们走吧。”

    她看起来低眉顺眼的,又乖巧得很,浑然不知自己方才是如何被非议的,待这些人也是一样的和气。

    萧元景素来见不得她这无辜的乖巧模样,只想抬手在她发上揉一把,可如今还有这么多双眼盯着,只能忍了下来。

    他将方才编好的柳枝花环信手放在了她发上,懒洋洋地笑了声“走吧。”

    南云没料到他突然有此举动,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及至反应过来后,抿唇笑了笑,随即跟上了萧元景。

    在来时的马车上,桑榆也曾提过,说她们少时一道出去野的时候,时常会折了河边的垂柳编花环,来遮太阳。

    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南云自己都快记不得,没想到萧元景听过之后还记在了心上。

    两人并肩离开,留了河边洗衣裳的妇人们面面相觑,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她们便是再怎么没见识,也能看出萧元景其人气度不凡,绝非是寻常的富贵人家。一想到方才的话极有可能被他给听了去,她们便觉得背后一寒,没法再神色自若地讨论下去。

    先前有人还非议,说南云可能是寻了个上了年纪的乡绅富豪,所以手头宽裕了,如今见着萧元景这模样,更是说不下去。

    毕竟这样俊俏的郎君,十里八乡都寻不着一个,更何况举手投足间的气度,连近来大出风头的探花郎方晟都及不上,又岂会是个寻常商户

    及至走出段路途,远远地能见着马车后,萧元景方才开口问了句“家中的事安排妥当了”

    南云抬手抚了抚发上的柳枝环,点点头“已经安排好了。”

    她还记挂着萧元景所说的“来晚了会有惩罚”,所以一路上皆是步履匆匆的,回到家后见了母亲,大略收拾了一通,便又寻了借口出门来了。

    好在母亲如今身体渐好,状态也比先前好了许多,并不会过于依赖她,问过之后确保没什么事,便放她离开了。

    萧元景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问道“我方才听人说,你母亲的身体不大好”

    方才那些人有的没的说了一大通,他隔三差五地听着,自动滤过了那些个闲话,关键的字眼还是记下了的。

    “是。好在如今已经好转,不妨事了。”南云脚步一顿,叹了口气,“她们若是还说了什么旁的,您也别往心里去,都是些闲话罢了。”

    萧元景侧过头瞥了她一眼“你知道她们都说什么了”

    若是知道,自己没见生气,反倒还宽慰他来了

    “无非就是那些话罢了,便是没听见,猜也能猜个八九分。”南云的确没生气,只是多少有些无奈,“她们整日里闲着无事,聚在一处总是要议论议论旁人的,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

    萧元景想了想“她们方才揣测,说你当了哪个乡绅富豪的外室。”

    饶是早有猜测,南云还是怔了下,随后哭笑不得地看着萧元景“她们可真是”

    “我听她们议论了许多,还有猜是哪个外地来的客商,又或是京中上了年纪的商贾。”萧元景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也不知她们见了我之后,又会怎么猜。”

    南云闻言,将萧元景上下打量了一遭,抿唇笑道“总归是要比先前猜的要好。”

    “也罢,”萧元景到底没忍住,在她发上揉了下,“还是尽快正经立了你当侧妃,也就免得她们说三道四的了。”

    顺子原本是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等候着的,听着萧元景这句后,惊得都没绷住神情,目瞪口呆地看向了南云。

    他先前并没听萧元景提过这打算,原以为侍妾就已经够抬举的了,怎么都没料到自家王爷竟然是要直接立南云为侧妃。

    侍妾与侧妃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如今府中并没正王妃,届时南云就是半个主子了。

    南云倒并没什么惊喜之色,只是又谢了萧元景。

    萧元景同南云上了马车,吩咐顺子驾车直接到小灵山去,自己则是懒散地倚在了那里。

    南云一上车,就想起走时萧元景说的“惩罚”,她自觉来去匆匆,并没耗上多长时间,但却拿捏不准萧元景心中是如何衡量的,故而始终有些忐忑。

    南云这个人素来是藏不住事的,尤其是在萧元景看来,心中想着什么,脸上都明明白白地写着,一眼扫过去清清楚楚。

    其实萧元景原是都忘了这件事的,可一抬眼,见着她这神情,倒是霎时就又想起来了。

    “你这一去”萧元景掸了掸衣袖,着意拖长了声音,“可是费了不少时辰。”

    南云倍感冤枉,忍不住辩驳了句“还不到小半个时辰。”

    她说得并没错,可萧元景却另有旁的算法。他略微坐直了些,同南云道“我都在那桥边等了你许久了。除了父皇,还没人能让我站着等那么久的。”

    南云同萧元景对视了片刻,险些想说,自己并没让他去等,可话到嘴边又觉着不妥,八成只会惹得萧元景不高兴,便只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这算法实在是过于不讲道理,南云气鼓鼓的,可又辩驳不过,只能小声道“那要怎么罚”

    她这模样看起来着实可怜又可怜的,萧元景原是想吓唬吓唬她,如今倒也绷不住了,失声笑道“好了,是诓你的。”

    南云怔了下,方才反应过来他是诈自己,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气,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她原就是个温柔模样,杏眼含春,便是瞪人的时候也不显得凶悍,眼波纵横,反倒带着些别样的风情。

    萧元景原本的确只是逗她,可见了这模样,却不由得意动。

    他抬手揽着腰将人给半抱了过来,顺势让她坐在了自己膝上,绕了缕头发,慢悠悠地逗弄着。

    南云并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下意识低低地惊呼了声,可随即意识到这是在马车中,隔着一层帷幔便是正在驾车的顺子,连忙抬手掩住了唇。

    萧元景好整以暇地绕着她墨色的长发,又以发梢在她手背上来回扫了下,等她禁不住痒挪开手后,随即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宁王府的马车相较而言虽算得上是宽敞,可归根结底,却还是个窄小的环境,加之周遭又有杯盏书籍等物,南云压根不敢挣扎,只能由着萧元景肆意索取,予取予求。

    两人不是头一回亲热,南云也不似最初那般懵然,仿佛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一样。她如今倒是能保着点清明,可到底还是含羞带怯的,不管萧元景怎么诱哄,都始终放不开,没办法同样热切地回应。

    片刻后,萧元景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她,还没等南云反应过来,就将她往旁边一放,两人隔开段距离来。

    南云有些茫然地看着萧元景,还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他不高兴了。

    毕竟在以往的亲热中,都是她承受不住,百般推据求饶之后萧元景才会放过,而后也依旧会腻在一出,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撇得干干净净。

    她虽一直放不开,有所顾忌,可真到萧元景完全撇开后,她却又不由得开始忐忑不安起来,着实是纠结得很。

    “我”南云揪着自己的衣角,咬了咬唇,“我是不是做得不好”

    萧元景原本正在努力平心静气,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还是愣了下,方才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如今是丝毫不顾及自己宁王殿下的架子了,倚着车厢,笑得停不下来。

    南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觉着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可又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由得更懵了。

    “我不是嫌弃你,”萧元景眼中仍旧含着笑意,同她解释道,“只是再不放开,就又要起反应了”见她似乎并没理解,萧元景又低声道,“你若是愿意在车上帮我,我自然是乐意的。”

    他说这话时,带着点促狭,南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当即便更红了。

    等到萧元景又问了句后,她连忙摇头加摆手的,非常直白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情愿。

    萧元景对此毫不意外,笑了声,便没再多说。

    拥翠阁的事情也算是让他长了教训,对南云的性子愈发了解起来,私底下如何作弄那都是两人之间的事情,可若是有旁人在,她必定是不自在的。

    昨夜他在拥翠阁的失态,是误会之后的一时情急,如今既然是清楚这一点,便不会勉强她。如今有顺子在外驾驶着马车,若是让她帮着纾解,无异于要了她的命。

    所以他也只能自己把握着度,一早隔开来,以免再过了头后,又是自己吃苦。却不妨竟然带累着南云给想岔了,还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好

    萧元景一想到她那神情,便不由得垂眼笑了声,觉察到身体不大对劲后,偏过头去挑了车帘,看着外边的景致,不敢再轻易碰她。

    他这个人,先前总是清心寡欲的,身边虽有许多美貌的宫女丫鬟,可却从来没生出个什么心思来。自从碰了南云后,却像是尝了什么新滋味一样,颇有些上瘾的征兆,但每每被各种事情打断,从没能尽兴地享用过。

    萧元景将先前几次的事情在心中过了一遍,打定了主意,回府之后便要着人立即挑个好日子,将她立了侧妃。

    毕竟若是再断断续续来几次,他怕是也经不住。

    那镇子离小灵山并不算远,两人凑在一处闹了通,又分开来各自冷静了会儿,便到了山脚下。

    南云先扶着车厢跳下了马车,却不妨山路不平,踉跄了下,还好有紧随其后的萧元景扶了一把,才算是站稳了。

    “慢着些。”萧元景扶着她站稳了,方才松开了手,四下打量着。

    这小灵山虽没什么名气,但也的确是个好去处,山林苍翠,郁郁葱葱,远处可见芦苇荡,上山的山石小路曲折通幽,间或能见着提着篮子上山去的香客。

    “你在此处候着,”萧元景吩咐了顺子一句,而后向南云道,“走吧,带我上山去看看。”

    南云已经许久未曾来过这地方,如今再看,只觉得又熟悉又陌生的,依稀还能记得自己先前来时那绝望的心境。

    她定了定神,迈上了那山路。

    山路崎岖,身旁紧跟着萧元景,倒是比先前孤身一人时,要好过许多。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