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只剩一张床的空屋子,那我还能做什么?

    也只好睡觉了。

    我无比郁闷地把祭服脱了,爬到那张又软又舒服的大床上。

    原以为沈夜就在隔壁,我能保持最低限度的警醒,起码别睡得那么死……可惜这些天来我真的疲累已极,一趴床上就呼呼呼地睡着了,连梦都没做一个。

    第二天早上,我正抱着枕头睡得流口水呢……朦朦胧胧的,好像有人推我。

    我以为是离珠,心里隐隐约约抱怨她怎么没等我醒就自己进来了啊……顺手一拽,把那只袖子扯过来擦了擦口水,然后垫在脸颊下面继续睡……

    下一刻浑身一凉,丝绸被子被人整个掀开了,一股力量把我从床上提起来,揪住我的后脖领子摇了摇。

    我身体半悬空不适,下意识地一个飞扑——死死抱住离我最近的一个固体……然后才迷迷瞪瞪地意识到,不对啊,离珠不可能有这么大劲啊?

    我打着哈欠强撑开眼睛,只见沈夜站在床头,我整个人都扑到他身上了……

    尤其,我离他的脸好近、好近……

    近得能数清他一根根修长的眼睫毛!

    我吓得一激灵,赶紧放手。

    他微微蹙眉,似乎也有点意外,把我放下,往后退了两步,淡淡道:

    “起来。随本座去议事。”

    我怔愣了片刻才发现这里不是生灭厅,昨天的事纷纷回笼到脑海,我总算想起来了,赶紧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服。

    奈何这件穿法异常繁琐的破军祭司服平时都是离珠帮我穿的,现在她不在,沈夜又皱眉站在那儿,一副我已经睡过头了还不赶紧收拾好的样子……

    结果我越着急越出错,越错越笨手笨脚……本来嘛,我刚刚扮演谢衣二十几天,谢衣的房间又不像姑娘似的有个大穿衣镜,那一堆黄金佩饰是先挂哪件后挂哪件我基本上一头雾水……

    于是沈夜的眉头越蹙越紧,他越皱眉我就越紧张,终于轻微的“嘶啦”一声响起,我成功地把那件珍贵的祭司服扯破一个小小的裂口……

    沈夜终于忍无可忍地走过来,三下五除二替我整理好衣服。祭服上那条脱线的小缝不很明显,沈夜伸手理了理,它正好被胸口的佩饰挡住了。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我们的距离又变得非常之近,近得我有点迷惑……作为剑法卓绝的武者,我的五感敏锐之极,这么近的距离,我完全能接收到来自他身上的全部气息……

    尤其他似乎刚刚沐浴洗漱过,我清清楚楚地闻到他身上有股……湿漉漉的草木清气——不是草木香味——而是夜雾的水气,再加一点点被夜露打湿的清幽幽的草叶子的味道……

    这股气息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非常奇妙!

    不,应该说,非常……美妙。

    ——我从没在任何人、甚至任何香料中闻到过类似的味道,我们无色阁主那么痴迷于调香,他凝香阁中珍藏的传世名香数不胜数,我也没从他那儿接触过如此独特的气息。

    忽然一个挺傻气的想法浮现在脑海里:女娲和泥造人的传说,原来是真的啊!

    流月城烈山部的人,并非女娲用脏污的泥土所造,他们乃是开天辟地之初的上古先民。

    原来,如此。

    沈夜的气息至清至纯,没有半分……污浊之气。

    难怪……连浮荡在大地上的浊气都受不了。

    “暂且如此,走吧。”

    我大脑迟缓了半拍,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被我扯开线的祭服……马上要开会了来不及收拾,让我先这样跟他出去。

    我脑子里还盈满了夜霭中雾蓬蓬的水气……

    我思索着使用了谢衣的身体这么多天,怎么也没感觉自己身上的气息有何不同?

    难道上古先民的味道自己感觉不到?

    嗯……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我想无色阁主对此肯定很感兴趣,等任务完成了把谢衣的身体带出去让他研究研究,说不定他能调出近似这种味道的名香……那,我做完任务以后就不发愁会想念这种气息了……

    咦?想念?为什么想念?

    呃……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我还没想明白自己的脑子又哪儿抽了,身体已经傻呵呵跟着沈夜出去,一直来到主神殿,他在中间主位上落座,示意我去对面站好。

    我这才骇然醒觉——我这二十几天居然把自己当成真谢衣了!忙着做偃甲忙翻了天,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忘了打听流月城祭司的席次和站位!

    天啊!瞧瞧现在都要开会了,等会儿我该往哪儿站?

    我迅速收敛心神,数百年的经验毕竟不是浪得虚名,我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好办法。

    我立刻从怀里掏出前天夜里才画好的最新版偃甲炉图谱,恭敬地呈上去。

    “……上次提及的改良偃甲炉,弟子已将图纸绘制完成,可否请大祭司拨冗一阅?”

    鉴于他从昨天就没给过我好脸色,我都不敢叫他师尊了。

    沈夜接过那卷图谱,用怀疑的眼光往我胸口上下瞄了一眼。

    我脊背一凉,差点下意识地手护住胸口……

    不不,别误会,我绝不是说我误会他是登徒子啥啥啥的。

    我秒懂了他眼光的意思!

    ——他以为我昨晚上一直在研究这个!

    所以今天早上才赖床爬不起来!

    在他下令没收了房间里所有让我图、谋、不、轨的物品之后,他以为,他疏忽了,他忘了——搜身!

    我赶紧拿出最诚恳地目光看着他,一边使劲摇头,希望他也能和我心有灵犀,瞬间秒懂我摇头的含义。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师尊!我明白你想让我按时睡觉的决心了,放心吧,我不会跟你对着干的。

    或许是我的真诚的眼神和一副乖乖听话的表情极大地安抚沈BOSS的情绪,他低头开始看我给他的图纸。

    “……偃术一途,你已强过为师太多,自己做主便是。实在要看,不如去问问风琊,他虽不好相处,眼力却还不错。”

    不知是不是剧情强大的矫正能力,他终于对我露出好脸色,也不再冰硬地自称本座了。

    我松了口气,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沈夜,你太有自知之明了!更难得的是你丝毫没有师傅高高在上的架子,这话竟能毫不避讳地当着徒弟的面说……就凭这,你也是当之无愧的好师傅!

    不过嘛,说得倒对,风琊那不良少年的偃术真的很好,虽不及我,但比你……强。

    当然我嘴上还是非常敬业地把台词接续下去:

    “这……弟子与他,实在是话不投机……”

    沈夜抬头看了我一眼:“怎么,现在就连自己的副手也弹压不住?等你成了大祭司,岂非要终日受气?”

    我一怔,这一段可是极有可能暴露在玩家老板面前的台词啊,沈BOSS你漏了句话,没关系吧?

    你好像忘了说“堂堂生灭厅主事”……我突然醒悟,我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生灭厅主事”了,我是堂堂……烈山部下任大祭司。

    我立刻了然,原版谢衣在此时果然没达到我如今的地位!

    唔,貌似努力过头了……不知对剧情有无影响。

    “呵呵……啊哈,哈哈哈……”我一阵假笑,“我看瞳好得很,大祭司的重任还是请师尊交给他吧?弟子尽心辅佐就是。”

    沈夜脸色蓦地一沉:“不准胡说!此话当着为师说说便罢了,倘若在外人面前还如此胡言乱语,你要逼他一死吗?”

    我吓了一大跳,这话严重跳剧情了!且大出我意料之外,我赶紧低头认错:“弟子不敢,弟子失言了。”

    沈夜这才回复正常:“辅佐?呵……只怕是索性成日偷懒,躲起来摆弄你那些偃甲。”

    艾玛总算回归正道了,我生怕他又蹦出什么在老板们眼中奇奇怪怪颇不对劲的台词,迅速续上:“这个这个……师尊目光如炬。”

    这时有人进来禀告:

    “启禀尊上,众位祭司大人求见,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沈夜点点头,视线一直没离开我给他的偃甲炉图纸:“让他们进来。”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