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玄幻小说 > [陈情令]伶仃谣 > 第10章 10
    萧如拭回到不夜天的时候,仙殿前的人已经散去了,只有零星几个身影聚集着,个个神情紧张,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站在一侧的蓝忘机看见从归来的萧如拭,他拖着一瘸一瘸的腿径直朝她走去,他脸色大变,一把扼住其手腕,狠狠地盯住了她。

    萧如拭被蓝忘机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温情和其余几名世家公子也相继围了上来。萧如拭没有用力挣脱,任着蓝忘机锢住自己的手腕,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句道:“蓝二公子,你这是何意?”

    “含光君,含光君。”聂怀桑连忙出来打圆场,他道,“你先放开萧姑娘嘛,也不关她的事。”

    蓝忘机正在气头上,缓和了情绪后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他甩开萧如拭的手,愤愤地别开了头。

    萧如拭揉揉被勒红的手腕,轻轻吁了口气,她看了看聂怀桑和江澄,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魏兄和含光君方才被罚了一通,温晁不依不饶地找茬要惩戒,含光君之前负了伤,又怎扛得住啊?魏兄便替含光君出头,忤逆了几句,然后就被温晁关进地牢了。”聂怀桑道。

    “地牢?”温情目光一凛,旋即道,“那里有一头穷凶极恶的巨犬。”

    “魏无羡这个人就最怕狗,真是....。”江澄也难掩担忧。

    萧如拭倒吸一口凉气,微微失神,低低道:“我去找温晁....”

    话音未落,却听一把娇媚婉转的嗓音自远处传入:“温公子亲自关进去的人,又怎么能轻易放出来啊?”

    萧如拭回首一望,就见一个穿着大红罗裙,打扮华丽的女子风摆杨柳似的走来,她见了萧如拭,敷衍地鞠身福了福,笑意含着嘲讽道:“想必这位便是萧姑娘吧?”

    她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她听闻温晁身边有一个姿色出挑的侍女,名叫王灵娇,和温晁眉来眼去地,很快便爬上了床,摇身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萧如拭一笑,那笑带了犀利的寒气,“世家子弟在说话,哪儿轮得到你一个低贱女婢开口?”

    王灵娇娇蛮,又仗着有温晁撑腰,尾巴自然是翘上了天,“我低不低贱,还轮不到姑娘说了算。”她抬眼看了看她身旁的几人,字字讥讽,“倒是姑娘你,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说话,这又是什么意思呐。”

    萧如拭吃吃而笑,横睨了她一眼,“我说什么,做什么,温晁都得由着我,你算什么东西啊?仗着那身狐媚劲儿,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她上前抓住她的袖子,轻轻一嗤,冷眼看她,带了几许轻蔑之色,“我入门,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正室夫人,你呢?也就配给我端茶倒水,伺候梳洗,你以为温晁宠你护你?我若要把你扔下不夜天悬崖,他也会过问么?”

    萧如拭一番打压王灵娇,惹的她是气的跳脚,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却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指着萧如拭的鼻眼,挤出几个字:“你等着!你给我等着!”言罢,便气急败坏地走开了。

    一旁看着好戏的人捂嘴偷笑着,心里只觉得爽快,王灵娇狗仗人势,明面暗里各种使坏,大家伙儿早就看她不顺眼了,终于等到有人敢开口替天行道。

    “放心吧,我会想办法就魏无羡的。”萧如拭朝三人说道。

    “我去吧。”温情开口,“我是温氏中人,行动会方便一点。”

    萧如拭回头看了看温情,眼中糅杂着不信任和猜疑。温情只道:“放心,我一定会让魏公子平安出来的。”

    魏无羡被关了整整一日,好在温情让温宁去了天牢,以针法使巨犬昏迷了过去,才让魏无羡安生地度过了一夜。温晁领人来查看时,魏无羡还逞强,故作一副很轻松的样子,直至他往精舍走去,却已经头重脚轻,还没迈入院子,眼前忽然一黑,往地上栽去。

    “魏无羡。”

    半梦半醒中,有人不停喊着他的名字,但却看不清对方的脸。

    魏无羡慢悠悠睁开眼,一只手慢慢映入眼帘,不是温情那双带着淡淡草药味的手,不是江澄带着握剑茧子的手,而是一只指尖生茧,柔白纤细的手。

    “醒了?见狗怂?”一人坐在不远处的蒲团上,淡然地搅动着热炉上正煮沸的药。

    “萧姑娘,是你啊...”魏无羡咳嗽几声,撑起身来,还不忘打趣,“不对,该称呼你为温夫人了。”

    萧如拭坐在一片朦胧的光里,眉眼皆染上熹微的晨光,她的目光落在魏无羡身上,只是含了一抹嘲意,“还能说话恶心人,看来你没什么大碍了。”

    魏无羡靠在木床栏上,指尖轻轻划过凭栏上,灵动的眸子在她身上一定,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问,微张着嘴踌躇了片刻,才道:“怎么...是你救了我啊?温..温晁呢?”

    “放心,我就是来送个药的。”萧如拭换了缓和的笑意,“给你煮了一锅毒蜘蛛,给你祛祛风。”

    “毒...毒蜘蛛?”魏无羡瞪大了眼睛,扯过被子缩在角落,旋即愤然地拍了拍床板,皱眉道,“温晁把我和巨犬关一起没死成,让你来一锅毒蜘蛛毒死我对吧?果然,最毒妇人心呐!”

    萧如拭将锅盖盖上,抬眼看了眼魏无羡,气态神闲地抽出帕子擦手道:“放心,你蓝二公子和江公子还在隔壁守着呢,我可没那么大胆子要你的命。”

    魏无羡松了口气,这才放心地穿靴子下床,他走到窗台的桌案旁坐下,小心翼翼地觑向萧如拭,低头思索片刻,才道:“我还没问你呢,你为什么要嫁给温晁?”

    萧如拭柳眉一竖,虽未说什么,但明显面容沉下了。

    “你管好你自己吧,别人家的闲事用不着你操心。”萧如拭眼中渐染寒意。

    魏无羡并未就罢,又问:“之前在云深不知处,你和你爹大吵一架,你离家出走,也是因为这个?”

    萧如拭眉目间还是温和的,嘴角却已是怒容,她道:“魏公子,嫁与不嫁都是我自己选的,你无须多思多虑,我嫁于温氏是心甘情愿。”

    “上岐山时途径澶渊镇县时便听到的消息,温晁在浮玉谷大开杀戒,每日屠杀三人,待你回去时,已致澶渊尸骨成山。”魏无羡闲闲道,“你这般重视同门师兄弟,又怎么可能委身于与你血海深仇的温晁呢?此番你答应婚约来到不夜天,怕也是另有算计吧?”

    萧如拭森然抬眼看向魏无羡,被她这么一瞪,脊梁骨不觉一凉,头皮发麻。她神色冰冷,一掌拍向桌案,震的炉上的汤药溅撒的一桌,沉着脸道:“谁也不许提这事儿!”

    “好好好,我不说了。”魏无羡身子往后仰了仰,识相地捂住了嘴。他知道萧如拭是个宁和温柔的,但最忌讳旁人戳她痛处,立时乖乖闭嘴了。

    “我就应该煮一锅毒蜘蛛毒哑巴你。”萧如拭轻哼一声,把熬的浓浓的药倒在碗上。

    魏无羡拧眉看着那碗中药,轻轻嗅了一下就觉得浑身发麻,鼻子不通气儿,他捏着鼻子坐远了点,“谁给配的药,苦成这样!”

    “温情给的。”萧如拭道。

    “不喝不喝。”魏无羡嘟囔着,盘腿坐上床,浑身都是抗拒。

    萧如拭望着撒泼耍赖的魏无羡,不由嗤嗤笑了笑,她看魏无羡的眼神变得哀伤而彷徨,心头五味杂陈,沉吟良久才道:“那喝酒么?”

    一听有酒,魏无羡两眼发光,登时神清气爽的跳下了床榻。

    萧如拭出嫁,澶渊备下的嫁妆也是豪爽大气,颇有脸面儿的,其中便有澶渊当地最有名的烧春,入口醇香浓厚,一口便觉得浑身舒畅,解忧忘思。萧如拭启了两坛子拿来消遣,一碗碗烈酒下肚,灼烧喉咙的感觉愈发强烈,这才让萧如拭恍然觉得,自己还是个有血有肉的。

    难得一日好天气,夜里朦胧月色如银铺陈在青石砖上,偶有凉风吹拂,青叶落在裙摆上。她裹着一件胭脂红的衾衣靠在树下,端起一碗清酒仰头灌进,痛快地抹抹嘴唇,释然地叹了一声。

    魏无羡则横躺在树上,拿起酒壶一口一口抿着,他看看树下的萧如拭一碗又一碗的,不由笑道:“原来萧姑娘还是个酒鬼啊?”

    萧如拭低眉婉转一笑,也不言语。

    “姑娘家家少喝点。”魏无羡扬头望向远处的景致。

    “我这辈子,就想醉一回,一回而已。”萧如拭伸指抹抹沾染酒香的唇角,“循规蹈矩久了,也想尝尝你那种潇洒不羁的滋味,我也想四处游历,游山玩水的,无拘无束的,好不自在。”

    魏无羡低头看了看萧如拭,随即便笑了,“好说,你想去烟雨缠绵的姑苏,还是藕花盛放的云梦,还是青烟袅袅的山林,波澄潋滟的湖泊,我都带你去。”

    萧如拭抿嘴歪头,“你这话当真?”

    “我魏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魏无羡手臂一挥,慷慨应下了,他目光微微一暗,道“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日子。”

    “是啊,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日子了。”萧如拭黯然苦笑,将最后一口酒猛然灌入,纤手一垂,酒意上头,伤情落泪了起来,她脑袋一歪,便沉沉醉去了。

    魏无羡低头望望树底下,见萧如拭没了动静,便从树梢纵身一跃,俯身半跪在她身旁,他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无动于衷,叹气道:“真醉了啊....”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萧如拭,想把人架进房里,不料她身子沉沉的,魏无羡一下也不知该如何上手使劲儿,生怕唐突了她。他轻搀起萧如拭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抬臂将人拦腰抱了起来,径直往房里去。

    魏无羡迈着艰难的步伐踏入房中,把人抱至榻边,就着劲儿将人放了下来。谁知萧如拭是个喝醉后爱乱动弹的,小手扯着魏无羡的衣襟,愣是将魏无羡扯了回来,手劲一带,魏无羡直直扑倒在床上,脑门生生磕在床板上。

    他捂着磕的生疼的脑门抬起头,疼的五官紧拧在一块儿,他缓缓睁眼,只见萧如拭躺在自己身侧,醉醺醺的小脸通红,胭脂红的衾衣衬得她眉眼朱唇明艳了几分。魏无羡近距离地打量着萧如拭的眉眼,喉咙不自主地滚了滚,他意识到失态,酒劲儿立时酒醒了大半。

    他正要起身离开,只觉手臂被锢,侧脸瞥见一只柔白的手攀上他的手臂,身后的人拿脸在他手背上蹭了蹭,温热的气息打在他袖间,皱着眉头,喃喃道:“好酒...好酒...再来一碗!”

    魏无羡脑袋一蒙,垂眸温然地望着喝醉酒后全然没了淑女包袱的萧如拭,他的眼神柔的能沁出水来,像是看着一只乖巧粘人的猫,他缓缓抬手抚了抚萧如拭额前的碎发,小心地挣开她缠住自己的手,将她垂在榻外的手脚一并摆回去。

    他坐在床边,以手支颐,细细看着她,目光温柔地逡巡着。看起来,萧如拭最多也是十五六岁的模样,说话做事却是有异于年纪的沉静稳重,这个正当韶华盛放的女子,肩膀上撑着满门荣耀,活的苦累负担。

    忽地,萧如拭眼角的一滴泪,蹭到了魏无羡的手背上。他捻指抹了抹她眼下的泪痕,亦小心地抬手,抚平了她紧皱的眉心,他扯过被子将人蒙头盖住,随而蹑手蹑脚起身离开了。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