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掌柜的撩起袍子，“下去见见！”
薛氏挎着竹篮还在下面等着——她对自己的绣工是有绝对自信的，但是到底这么多年没有再出过山，如今的行情和流行的东西，她还真的不知道，所以也有点忐忑。
云舒则好奇地在打量绣坊，绣坊内展示的一些绣品和花样，看起来真的很好看，有些花看起来和真的一模一样，云舒都想上去摸一摸。
“这是您的绣品？”掌柜的下了楼，便看到了薛氏。
“是的，掌柜。”
薛氏气质端方，虽然年纪略大了些，衣着朴素却整洁，眼神温和镇定，说话谈吐自然，不吭不卑，显然是个见过世面的。
“广陵绣的传人？”掌柜的问道。
薛氏略愣了下，方才开口道：“祖上传下的手艺，上不得台面，只是如今家里孩子上书院读书……方才想出来接点活。”
掌柜的点点头，大概猜到了薛氏的情况，能供养孩子读书的家庭倒也不会差，但是读书耗费银子的很，想来是为了儿子读书来贴补。
这样也好，起码对绣坊来说是好事情。
“您如果是这个手艺，我们绣坊肯定要。”祥云阁掌柜的道，“秦歌县要广陵绣的虽然不多，但我们祥云阁是全国连锁字号，金陵有的是达官贵人要，不仅是金陵，京都贵人喜爱广陵秀的更多，价格方面好说。”
天知道，这整个秦歌县只有两个能绣广陵绣的绣工，但只能临摹，匠气重，灵气少……哪里像薛氏的绣品，能感受到针线之下的灵动写意。
“这位娘子应该还学过书画吧？”掌柜的道，“我看您这构图，有自己的思路在……”
薛氏略点点头：“少年时候，是稍微学过一点，后来战乱，就……”
是啊，是啊，掌柜的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他们这辈人都经历过大周开国时期的动荡和战乱，虽说江南地区战乱已经算少的了，但年轻时候遇上这种事情，可不就是虐？
“明白。您绣一份绣品，我出一两银子，针线和底料我们绣坊提供给您。如果是定制，我出一两五钱银子。”
薛氏心里略计算了下，觉得价格还算公道，点头答应了。
掌柜的搓搓手，便有些高兴，他怕薛氏被其他绣坊挖走，还开口道：“合作三次之后，您可以和我们这里签订合作协议，到时候每个月还有些补贴，还可以给您定绣娘的品级。”
“品级？”
“是啊，这是我们大小姐以前定的规矩，你给绣坊提供绣品，还有卖出的情况，工作年限一起统计，可以定个等级。比如五品绣娘是每个月一百文津贴，一品就有一两银子。”
云舒听呆了，这个绣坊好厉害！连薛氏都有些诧异和心动，点头道：“听着不错呀。”
“哈哈。”掌柜的笑道，“我们谢家大小姐聪明嘛，现在我们绣坊的绣娘都特别积极，只要肯努力，就会赚的更多。”
连各地掌柜之间，都会根据绣坊的成绩进行排名呢，要是做得好，还有去金陵学习和年终奖翻倍的待遇。
所以这个掌柜现在看到薛氏，便决定自己得了个金矿，无论如何都要把薛氏留在自己家绣坊里。
“对了，掌柜的……我还可以双面绣。”薛氏开口道，“但是双面绣如果需要，价格要翻五倍。”
双面广陵绣？掌柜的都惊呆了，一时之间，忘记回复薛氏。
薛氏以为他决定价格贵，内心叹了口气，开口道：“既然现在市场没有需求，那就算了……”
就算前朝的时候，双面绣也不是一般勋贵人家会用的，确实太贵。
“等等……”掌柜的大梦初醒，急忙开口道，“要要要！但是我们秦歌县之前还没有绣娘能做双面广陵绣，价格……价格不是问题！”
五倍而已，如果金陵和京都的贵人看上，莫说五倍，就算十倍五十倍又如何，那可是身份的象征，多贵都不是问题！
薛氏这样的人才，必须要留下来。
“一份双面绣的样品，如果指定图案，多久能交工？”
“指定的话，一半个月应该可以。”薛氏道，“我不是专业的绣娘，没办法没日没夜地刺绣。”
掌柜的点点头：“来，您看看这个样子，能不能绣？”
薛氏略看了看图，略犹豫了下，想到家里的情况，吸了口气道：“可以。不过五倍的价格不能少，时间恐怕要两个月。”
因为这个图案稍微有些复杂，也不常见。
掌柜的点点头。
“第一次合作，大家都稳妥点。”他对小二道，“你拿文书和一两银子来。”
绣坊的文书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契约双方，需要写清楚姓名、户籍、住址，还有一页单页是写明接活的价格、数量、交工时间的，薛氏自己认得字，仔细看了，没啥问题，加上绣坊会提前预支一两银子作为定金，因此咬咬牙就签了。
云舒第一次看到这种签约，觉得很有意思，好奇地打量着；这边掌柜的签了约，想到今天居然有这么大一份收获，想想以后薛氏的广陵绣可能会成为本店的金字招牌，心情真的好得不得了。
又看到云舒顶着个包包头，一身粉色小长裙，活泼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夸赞道：“薛娘子的孙女吗？真是好看又乖巧。”
他嘴巴上夸着，手上也很够意思，去内堂拿了一把糖果出来，塞给云舒。
云舒看看奶奶，薛氏笑笑，摸了摸云舒的头，一脸慈爱地道：“拿着吧。”
好的绣娘和绣坊之间是互相成就的关系，如今祥云阁看重她，想要她的技术，那云舒就吃得起这个糖，担得起绣坊的善意。
云舒便高兴地接了，对着掌柜道：“谢谢胖伯伯。”
富态的掌柜哈哈大笑，几个伙计躲在一边偷笑，薛氏也笑着摇摇头。
“阿舒，不能叫胖伯伯，叫伯伯就行。”薛氏低头靠近她耳朵小声道，“这样不礼貌。”
云舒偷瞄了一眼胖掌柜，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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