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红了江穆清胸口那片的衣衫。
‘承安’还是站在门口，看她刚刚和江穆清说话的断断续续加着她那副神态，分明是娇羞少女？
“你……”江穆清抱着那颗人头，迟疑开口道。
正是在这时又听闻几声拐杖敲打地面的声音。
且听的一个柔弱女子说话的声音跟着传来：“是有人回来了吗？”
菡萏心道正是白双双！可见二人并非一人，她转头去看江穆清面前站着的女鬼‘承安’。
女鬼一双浅眸盯着江穆清甚是痴迷，不过在听见那白双双的声音的时候，眼里出现了慌乱。
她伸出她白皙异常的手，慢慢朝江穆清的脸靠拢。
江穆清偏侧过脸去，不再看这女鬼。
女鬼悻悻放下手，白双双敲击地面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女鬼撂下一句“我会再来看公子的。”就隐去了。
江穆清挥了挥袖口，将怀里那颗滴血的头颅隐了去，衣衫上的血迹也消失不见，整洁如新。
白双双也刚巧赶来。
问了些是不是菡萏同江穆清回来了，再说了说明日启程回锦城之事。
本是白双双同菡萏的约定，只听江穆清言他正好也要回锦城，说什么要回锦城去当职了。
是要去取来菡萏二魂了。
三人讨论一番就各自散去，等待明日的行程。
菡萏却躺在江穆清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江穆清躺在地铺上，侧着身看着屏风的方向，屏风后遮挡的正是菡萏。
他又翻个身，平躺着看房梁。
睡了不过一根时辰，江穆清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
眨眼之间他已经瞬移在菡萏的床头，他眼里毫无喜色，隐忍呵斥道“滚。”
定睛一看，才看见一白纱衣女子飘在熟睡的菡萏上空，她纱衣极薄还能透过纱衣隐隐约约看见纱衣下的玉体，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站的笔直的江穆清，正是‘承安’。
她松开菡萏的脖子，纤长的脖子上赫然留下十个指印。
‘承安’浮在菡萏身体上面这才飘飘下地，赤脚轻点地面，朝江穆清靠拢，发丝也垂在地面上。
“你叫我......滚？”她抬头看向江穆清，伸手抚上江穆清的胸口，迟声道。
“还要我再说第二遍？”江穆清握住她的手腕，从他身上拿开。
‘承安’激怒，浅瞳颜色登时加深，面部登时撑开，生出獠牙，房间四处角落竟然生出一缕一缕长发，爬过书桌绕过桌椅......
她却突然向前再走一步，叹了口气，周遭缠绕的发丝就又退散到角落里直到消失不见，她的獠牙也渐渐变短，恢复原样。
江穆清始终站在原地站的笔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等‘承安’消散离去，江穆清却也再无睡意。
他细细回想，他似乎从未对承安说过这般重话，即使她总爱缠着他，可是，那女鬼是承安吗？她......是吗？
他垂眼看着双目紧闭的菡萏，薄唇颜色极浅，甚至还不如她额间那点朱砂痣红。
江穆清蹲下，伸手拂过菡萏的脸颊，眼里是化不开的阴霾。
他指尖拂上她的朱砂痣，她的温度从指腹传来，拂过她的鼻尖，拂过她的嘴唇，拂过她的耳垂，再抚上她的脖颈，拂去‘承安’留下的指印。
一千年了，他只有触碰到她才会觉得是真的，是真真实实的她，她会再次苏醒，再次回来到他的身旁。
那千年里，他置身荒芜，暗无天日，亦无边境。
只有偶尔在梦里见到她时，他才觉得有活下去的意志。
再后来他每每梦见她，他只觉得压抑只觉得无助，觉得窒息......后来他强制自己醒来，梦醒身旁无她，梦里拥抱只有虚无。
他闭上眼睛，月光也跃进屋里，江穆清拂着菡萏的脸颊，悄悄向她靠拢，离她越近他越是小心翼翼，手指都在微微轻颤，在她额间那点朱砂痣上落下浅浅一吻。
夜里寂静无声，只听得他低沉有些微颤的声音：“婠婠......”
天色刚明三人就启了程，茗南街头已经有了匆匆忙忙的行人。
三人一身行头惹得人们频频回顾。
白裳女子戴着一顶帏帽遮去容颜，扶着一旁围着白绫遮眼的青衫女子，紧紧跟着的是一袭白袍的公子，三人出了城，立于码头等一艘行船。
“公子？你看我这船如何？”一个粗犷的声音打他们身侧传来。
江穆清转头去看，说话的是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戴着斗笠衣着质朴，撑着一艘乌篷船。
“自是可以，多谢船家。”江穆清答。
便和菡萏二人扶着白双双上了船，江穆清又同船家道了去往何处，谈好了价钱，船家才把船桨捣入水里缓缓行驶。
等上了船才看见船舱里还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生的乖巧，也不怕生想来是同父亲常年一起行船，见惯了生人。
白双双有些晕船，靠着船篷就沉沉睡去。
倒是菡萏立于前舱同那船家说叨着，江穆清坐着听他们谈话也不做言辞，就静静的听他们说话，时不时浅笑。
那姑娘想是十分喜欢菡萏，便从船舱里跑了出来，拽了拽了菡萏的袖口。
菡萏低下头去，才瞧见原是这么个小人儿，她蹲下就与她一般高了。
小姑娘从身后拿出一个竹蜻蜓十分宝贝，肉乎乎的小手拿着竹蜻蜓伸到菡萏面前，又涨红了小脸儿，说：“给......给姐姐。”
菡萏笑着露出酒窝接过那支竹蜻蜓：“给我的吗？”
小姑娘羞羞的点头。
菡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把手背在身后搓手手说：“我叫轻欢，姐姐呢？”
“菡萏。”她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又悄悄捏了一只小花钗问：“喜欢吗？”
轻欢是喜欢的，看着那只小花钗直直点头。
菡萏笑着给她戴在头上那盘的小小的发髻上。
江穆清坐一旁始终带着笑，这才说话：“轻欢，过来。”
轻欢看了看菡萏，菡萏站起身子，轻欢就迈着小腿朝江穆清跑去。
船一荡，轻欢一个踉跄跌进江穆清的怀里。
江穆清抱了个满怀。
轻欢倒也不怕，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小脸蛋上的肉儿也跳。
江穆清捏出个小布偶，是只小老虎的模样儿，可爱极了，送给轻欢，她高兴的不得了。
“大哥，轻欢上学吗？”江穆清坐着怀里抱着站着一心玩布偶的轻欢。
“女孩子家上什么学，都是大家闺秀才有学上，我们这种人家哪里供得起她上学啊。”船家边划船边说。
“我看轻欢机灵的很，上学定然是个聪明的孩子。”菡萏如是说，又走到轻欢和江穆清面前，蹲下去逗轻欢。
“我倒也想她识些字，说不定就不用过我们这样的苦日子了。只是......”船家说道此处就停顿了，叹了口气又说：“是她爹我不行，没本事，供不起她。”
“船家经常开船去锦城吗？”江穆清又问。
“一月去个三四次吧！”船家答。
“那不如送轻欢去我那处学书吧？我刚好是个教书先生。”江穆清低头看着怀里的轻欢是喜欢的紧，还不忘打量打量逗轻欢的菡萏神色。
轻欢听到这话愣住了，回过头仰着脑袋问：“真的吗？”
船家也明显身子一顿，他没说话也没回答，不过片刻就又划起船来，看着背影似乎有些萧瑟。
“那自然是真的啦！我们轻欢可想读书呐？”江穆清并未忽略船家的反应再带着宠溺和怀里小小的轻欢说。
“想！可......轻欢。”轻欢眼里的喜色又暗淡下去。
“轻欢来学，我不收钱可好哇？”江穆清笑着摸轻欢的头。
船家愣愣回头，一双生满老茧的手放下船桨，朝江穆清走来，眼框通红，眼里是强忍的泪水，他突然跪下给江穆清愣是磕了三个响头。
江穆清看他磕头是猝不及防，忙去扶他起来。
“公子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船家如是说。
江穆清劝了许久那船家才让菡萏扶起来。
等到了正午时分，太阳实在是有些晒人了，菡萏才带着轻欢回了舱里，轻欢想是有午睡的习惯，靠着菡萏就睡去，还打着小呼噜，着实可爱。
江穆清也进了舱，扶额小憩。
不过片刻，舱里几人都有些困意了。
殊不知舱外本是烈日高照的天变了天。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船家呢喃自语道。
现下连一点太阳的影子也没了，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了，原本是正午现在看着倒像是黑夜里了。
水面登时起了惊涛骇浪，一艘小船四周无岸，行驶在狂风里，这风暴就像要把这艘小船撕裂了来！
船家站在船前，莫说撑船了，就连站立都困难，风吹走了他的斗笠，他回头伸手去捞，也是徒劳。
江穆清和菡萏也惊醒，轻欢见着船晃成这样吓得直哭。
“我出去看看，你照顾着轻欢！”江穆清的声音几乎要被狂风的呼啸声掩盖，他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
“小心一点！”菡萏一直是抱着哭个不停的轻欢，一只手去挡不停滑落的杂物。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