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的两人情意绵绵，楼上被迫偷听的顾念之有点尴尬，甚至有种自己是个偷窥狂的错觉。
两人的说话声不算大，奈何顾念之选的位置太好，那些海誓山盟的情话自己往她耳朵里钻，想不听都不成！
好不容易等了两人说完了一箩筐的情话，一起携手放了花灯。顾念之双手扒拉着窗沿看进度差不多了，立马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远眺。
果然！顾梦之的身影出现了。
顾念之收好花生米，拍掉掉落在身上的花生碎屑，整理了一下衣冠，转身下楼。她故意往远离男女主角的另一个方向走，顾梦之远远的就瞧见了她，小跑上来：“哥哥！”
顾念之面露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顾梦之撇撇嘴，抱怨道：“我和明耀哥哥约好在东市玩的，结果我一个转身他就不见了，我找了他好久，听人说他往这个方向走了，我就过来了。哥哥，你有看到我的明耀哥哥吗？”
顾念之佯装回忆：“我从东市往这边走，半路上确实遇见了大皇子，与他说了几句话，不过听他的意思好像是要去东市的彩芳斋。咦，我记得你不是最喜欢吃彩芳斋里的芙蓉糕吗？”
“是啊，我最喜欢吃了。”顾梦之拍了拍手，一脸害羞，“没想到明耀哥哥还记得我喜欢吃芙蓉糕。”
说完，她眨了眨眼，疑惑道：“可是刚刚有人说他看到明耀哥哥往这边走了。”
顾念之一脸镇定，笑道：“人这么多，可能是他看错了吧。”
顾梦之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明耀哥哥他一定是想给我个惊喜，我现在就去找他！”
说完转身就小跑着往东市的方向而去。
顾念之看着顾梦之跑远，转头望了一眼男女主角所在的方向。想了想，以防万一顾梦之半路又折回来撞见了两人，于是又返回了酒馆二楼，直到看着男女主角两人并肩离去，这才放下心来。
任务完成，顾念之提了一晚上的精神头放下，正打算也逛一逛这古代的节日，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呼唤：“顾公子。”
顾念之回头一瞧，有些惊讶：“容公子。”
容柏笑着走上前，顾念之眨眨眼，笑道：“真是好巧，容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容柏：“听闻长安城的花灯节乃是一绝，我便出来看看，不过谁成想走着走着就逛到了这里，看了一圈儿也没什么好玩的。”
“花灯节东市才热闹，这里是西市，自然是比不上的。”
容柏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怪不得人越走越少。那……”
他看向顾念之：“东市热闹，顾公子又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顾念之的错觉，总觉得这话压得有些意味深长……不会是她刚才做的被看到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顾念之又立马在心底暗暗摇头，不可能，她在那小酒馆呆了快要两个时辰，中途就下来了几分钟，要是这都被看到了，那未免也太巧了。
她摸摸鼻子，理所当然找了个理由：“东市人太多，挤得慌，我便到西市来了。”
她又看了一眼容柏：“我还以为容公子已经离开了长安，没想到今天还能见着，下次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上次允诺过要一起喝酒，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
容柏笑着摇了摇头：“喝酒倒是不必了，顾公子若是不介意，不如陪我逛一逛这花灯节？”
顾念之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可以，便点了头。
两人随便选了一条道并肩往前走，偶尔瞧瞧道路两侧小贩摊子上的东西，气氛还算融洽。
顾念之放下一个摊子上的灯笼，转头忽然看见不远处围了一堆人，好奇之下走过去。见人群中央跪着一个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她的面前摆着一张凉席，凉席上躺着一个面色青灰的死人。女孩低着头默然无语，面前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父。
围观的人群中似乎有人认出了女孩的身份，叫道：“这不是城西那家烧饼铺子里的小丫头嘛！那这里躺着的是她的那个爹？”
“哎呦，居然死了？！要我说死了活该！这个男人在城西那儿都是坏名声，整日里喝酒赌钱，醉了就欺辱打骂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这小丫头我瞧见几次，手上脸上都青紫了！”
“这种人能有什么好下场，果然报应不爽！”
“少说两句吧，人都已经死了。”
“我还听说啊，这男人死了也不安分，他好像生前欠了赌债，他一死倒好什么都不管，那赌债只能由这烧饼铺子的母女偿还。”
“这丫头真是孝顺，这种爹还要给他收敛下葬，甚至不惜卖身葬父。”
“有什么办法？毕竟是亲爹啊。”
“是个好丫头，真是可怜！”
“是啊，太可怜了。”
……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有认识的、好心的人便放下三、四个铜板。
顾念之瞧了两眼，看见那跪着的小姑娘面黄肌瘦，想了想，从钱袋里摸出几个碎银子，放到了她面前的纸上。
女孩动了动，对着顾念之叩头拜谢。
容柏瞧了顾念之一眼，从袖子里也摸出了碎银跟着放下。
两人退出了人群，继续往前走，容柏忽然开口道：“这小女孩如今被人夸赞，也不过是因为守了孝道。若是她舍了那爹不管不顾，即便是他父亲过去多么不堪，现在人们的说法也会不同。”
他顿了一顿，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父母不慈，子女却不能不孝，世界上偏就有这样的道理。”
顾念之转头看他，隐约间觉得容柏脸上一直带着的笑好像冷了下来，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孝道当先，孝顺的人总是更让其他人喜欢的。”
“顾公子也是这么认为的？”容柏目视前方，口中道，“无论为人父母如何，人一死所犯的所有过错和伤害就都不存在了是吗？”
话一出口，容柏大概也察觉自己口气怪异了些，笑了一下：“我只是有些疑惑。”
顾念之敏锐的感觉出他似乎话里有话，不过她也没有研究别人私事的想法，容柏这么问了，她抿了抿唇：“过错和伤害是永远存在的，和人在不在世没有关系，和人是什么身份也没有关系。若父母不慈，子女一味孝顺，那就是愚孝。”
容柏脚步一顿，眼神奇异地看了她一眼。
顾念之回视过去：“怎么了？”
容柏勾起嘴角：“没什么。”
*
顾梦之兴冲冲的穿过大半条街跑到彩芳斋，在里面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郭明耀的身影，顿时不高兴地跺了跺脚，正要转身继续出去找，一个人影挡在他的面前：“梦之。”
顾梦之抬头一看，顿时皱眉：“你怎么在这儿？让开，别挡着我的路。”
郭明综难得见一回顾梦之，哪里肯让？连忙转身拦住，从怀里掏出一支细长木盒，放软了声音温和道：“梦之，这是翠玉阁新出的款式，我瞧着你应该喜欢，便给你买过来了。”
顾梦之不耐烦的伸手拍落递到眼前的木盒，看都没看一眼：“什么叫‘我瞧着你喜欢’。我喜不喜欢和你有什么关系？给我滚开。”
木盒被打落在地，里面的簪子滚了出来，粘上了路边的尘土。郭明综脸色难看，忽然阴阳怪气的笑道：“我劝你还是别去找我大哥了，我大哥现在正在跟其他女人亲亲我我呢！”
顾梦之回头瞪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看到了？明耀哥哥和谁在一起了？”
“这人你说不定还认识，不正是淮阳侯府里的人么？”郭明综冷笑道。
顾梦之眼睛立马睁大了，脸上浮现怒意：“是不是那个刘如思？！”
郭明综实际上并不知道刘如思是谁，他只是瞧着顾梦之这副无视他的态度，一时怒火中烧，想起上次他派的杀手跟踪郭明耀一直追到了淮阳侯府，他便这么随口一说。现在瞧见顾梦之的反应，这才察觉出了些许端倪，思索之后故意说道：“是啊，就是她。我刚才过来还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手里拿着同一盏花灯，有说有笑的，不知道有多甜蜜。”
“你胡说！”顾梦之推他一把，转身向门外跑去。
郭明综一把拉住她怒道：“顾梦之，你怎么就不能看我一眼？他到底有什么好你就非得吊在他的身上不可？！”
“放手！放开我！”顾梦之挣扎间碰翻了摊子上用来照明的灯笼，里面的蜡烛本就松动，这么一歪，掉下来立马点燃了薄薄的灯纸。
火苗引燃了堆在旁边售卖的莲花灯，火焰窜起！
东市本就挨挨挤挤，紧密的不可分，火苗一起立马接连引燃，被风一吹，火势更大！周围的不少人已经注意到了火势，惊叫着四散逃开，然而人实在太多，一时之间拥挤在一块，几乎发生了踩踏事件！
摊主们则是惊慌失措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生怕被火苗引上亏得血本归。如此一来，周围更加慌乱，惊叫声吵闹的不可开交。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