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直面我心 > 第3章 工作就只是工作
    两年了,大半年窝在一个房间的生活,并没有让我觉得离泡泡逝去的时间更远一些,心里还是一样死气沉沉。半年前,拉开封闭的窗帘,突然被强烈的阳光刺伤了眼睛,总算清醒了些,答应过会好好生活的,要努力做到才行。突然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这黑暗的房间,狭隘的角落并不会让我好受多少,我终于觉得,我应该出门了,该像个正常人那样去活着。

    经过了几段漫无目的的旅行之后,我终于找回了照顾自己生活的能力,我甚至还找了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

    这儿的夏天是非常热的,仅仅只是坐在摇椅上,身体就像入了水的萝卜,不止外面淌着水,似乎轻轻一捏,就能让皮肤喷出水花来。

    老板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中年老头,全然不顾我只是一个女孩,搬完货坐下,累的汗还没流完,手酸劲还没过,便囔囔着叫我去送餐。

    我可以去送餐,但我是不愿去的,只是不愿去送这家。那办公室的人总让人觉得有些不自在,每次送餐到那儿,他们便会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瞄我,我大为不解,但他们好像在刻意和我开玩笑似的,隔不了两天就会定餐,而且每次都赶在我送餐的那时候,生气倒不至于,就是有些浑身不舒服罢了,但我也不愿意纠其原由。

    我有时候会想,老板只是中年,便已经谢了顶,肚子活像被塞进了半头生猪,这头猪懒得很,像垂病卧床的将死之人,但有时候甚至能看到那头猪在里面翻滚着身体,人为什么会把身体养成这样呢。他今天穿了一件竖格子白衬衫,青藏色的西装裤,腰上的破要带岌岌可危,让人总担心它会在某个关键时刻滑落,使已经崩开了两粒扣子的白格子衬衣挣脱出来,让那已经裸露在外的肚子更加完整地享受阳光。

    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用喜欢穿这种不合身材的衣服,这身打扮像个小丑,他应该穿得更称体些才行,显然,他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也许是因为他是老板,一个咖啡餐馆的小老板。

    人总喜欢不适合自己的东西,而且还沾沾自喜地以为很显得体面,其实只是格格不入的滑稽。有时候是衣物,有时候是职位,有时候是爱人。

    在这家店工作已经半年了,我还是无法适应,不只是想方设法克扣工资的老板,还有来来往往的客人,还有像是黄鹂般清脆的单曲循环,亦或是日复一日的繁琐工作,我都觉得像是隔离在自己之外。明明已经得心应手的工作,却总像不是自己做的。有时候拿着碗,突然惊呼,这是我洗的碗吗?我什么时候洗了这些碗,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洗碗,想了一会儿之后,总想不明白,也找不到答案,便继续洗。

    和一般的小餐馆别无二样,它在城里的十字路口边,三楼的位置,从外面能看到整个三楼都被餐馆的大牌子抢了眼,“青岛咖啡”四个棕灰色的大字牌,像极了咖啡的颜色,但它不仅仅买咖啡,它也供给客人餐食,主要还是西餐,牛排什么的自然是最受青睐的。大部分客人都是来这儿吃饭的,作为饭后饮料,有时候可能能点到咖啡,不过多数人还是喜欢喝果汁。

    店里装潢高雅,瓷砖花纹的地板擦得油亮,吊顶挂着许多水晶灯饰,古典红木将靠窗的位置隔绝成一个个小间,大厅正中间摆着一架红木钢琴,有时候晚间来吃饭,甚至可以享受真人演奏,只这一点,便能让整个餐厅都加上了一种高雅的格调,到了这儿,看到钢琴,总觉得应该彬彬有礼些才好。围绕着钢琴的大厅也放了很多的砖红色沙发座位,整个店里都是红色的基调,连灯光都是红色的。

    只是人都害怕被暴露,特别喜欢躲在只有自己安全范围的小隔间,只与自己的那个小团伙在不被人看到的地方,才能更加自在地享受美食,要是有陌生人,总是突然会拘谨起来,我有时候进去给他们加水,本来热闹的场面会突然暂停,就像在树上高调唱歌的蝉,突然被顽皮的小孩用石头打了一下一样,声音戛然而止,一开始我有些摸不透,每次出现这样的情景,便疑惑很久,后来大概是觉得反正也是想不通的,没甚趣味,便不再为难自己。有时候也会想:要是哪天,我也带着三两无话不谈的朋友,来这儿吃饭,坐在隔间,享受彼此和美食的乐趣,突然也有一个服务生进来添水,我一定能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可是,我没有在这儿吃过饭,也没有三两个无话不谈的朋友,朋友倒是有一些,如果那能称得上的话,但能谈心的,甚至一个,也没有。

    我本可不比如此工作,但人活着,便总要活下去。我不愿被什么既定的事束缚着,但我总觉得有什么束缚着我,使我不能解脱,心里便总牵挂着,总也轻松不了。工作要接触人,我不愿意接触人。跟人交往总让我想起一些过往,过去的事我已经深深埋在某个角落,有时候也会突然浮现,就像被装在罐子里的章鱼,它总能莫名其妙地逃脱,但我每次都能在它泛滥之前意识到,我又会用力把它压进去,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是好或是坏,人总是让我不知所措,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我都不愿意牵扯到人中间去。

    工作便只是工作,我从不奢望工作能带给我惊喜,一个朋友,一点小成绩,一次失败,这些都不能引起我或好或坏的情绪,心里惊不起一丝涟漪,如同死灰。若不是为了生活,我也不愿意这样百无聊赖,抱怨是没必要的,如果一定到了要抱怨的时候,我可以选择不做这些,我只是感觉索然无味罢了,内心仿佛有一道屏障,把世间的喜怒哀乐都挡在了心门之外。想到生活,脑袋就总会想为什么要活着。什么也提不起兴趣来,做事,赚钱,甚至美食,旅游,都不能是我感觉充实,都不能让我从内心感觉欣喜满足。

    当然,我也会哭,会笑,会说,会闹,只是太表面,一转身,便不知道为何而笑。但幸运的是,似乎死亡也不能让我提起兴趣,无所谓活着,也无所谓死去,所以我才能继续以一个活着的身躯走在人世间,但我的心,总是不完整的。缺的是什么呢?总是没办法知道,泡泡走后,再没人为我解答。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