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香蜜之抉择 > 第57章 第57章
    天牢

    穗禾一手托腮,一手捏着一枚黑色的棋子,正自看着眼下的棋盘犹疑不决,久久未落。

    棋盘之上,但见白子已经断了黑子的大龙,形成合围之势,而黑子却头尾不顾,救援不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黑子要败了。

    也怪不得穗禾举棋不定。

    最后,她生了蛮气,胡乱地把棋局搅散,舒了口气,又重新开始下了起来。

    毕竟她的对手只是自己,输赢全由本心。

    说起来,琴棋书画舞这几种技艺无一样是她所不精通的。只是精通是一样,喜欢又是另一样,她是公主,这些傍身的技艺她必须要学,必须得会,可相较起来,除了舞,其余四样她一概不喜欢,舞可以张扬,琴棋书画就太过闷骚了,这并不符合她的性格。

    但要说真心喜欢的话,这些都不是她喜欢的,她最喜欢的是做好吃的点心给自己享用。也只有在做点心的过程中,她才能暂时忘却一切的烦恼,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东西。

    穗禾一直觉得点心是好东西。甜甜的味道能提醒她到底还是个女子,也能掩盖过一些痛苦。

    所以比之一个人下棋的无聊来,还是吃符合她的心意,可是点心总归有吃完的时候,下棋却不会。

    就在她思虑着如何走下一步的时候,身后就走来了一人。

    也并非她后知后觉,只因她本身的灵力早已经被封印,以她现在的实力,实难发现她。

    是锦觅。

    穗禾只掠了一眼,便不再理她,她的思绪全在想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锦觅看着面前女仙一贯高傲的模样,眼神深如海渊。

    白底金丝流云纹的金色宫裙将她姣好的身体线条完美勾勒,头上带着象征身份的金穗花环,花环下的头发柔顺而飘逸,随着微风轻舞,洁白如美玉的颈部在秀发之下时隐时现,但仍有一部分露了出来,就连衣领也着遮不住。

    她所处的地方很是雅致,座下是云团,一旁的书桌上摆放着八章道经,身侧的茶几上放着一个茶壶、几叠点心,碟子里的点心少了些,想必是被吃过了。

    很难想象这是天牢,这样的环境,也就比润玉的璇玑宫差上一点——如果忽略偶尔出现的电闪雷鸣的话。

    这样看来,她穗禾公主倒不像一个囚犯,反而像在清修的散仙。

    见此,锦觅心有愤怒。

    何其荒谬绝伦的判罚!这到底是在惩罚她还是在庇护她?

    难道天界真就这样,任由恶人为所欲为?

    锦觅终于忍不住,她走到穗禾面前,无意间看了眼桌子上的道经。

    怪不得那么眼熟,原是旭凤的。

    她冷冷地看着下棋的那人,“你就连一点愧疚也无?”

    锦觅的语气没了过往的幼稚,带着成长起来的淡漠和冰凉。

    锦觅的变化使得穗禾的心底生了些许好奇,她眉头皱起一些,这才抬头与之对视。透过雷电的屏障,她发觉锦觅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虽然还是以前一样的脸,但本质上已经有了区别,她似乎不在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花精。

    如果说以前的她很怯弱又愚蠢,什么心情都表现在脸上,那么现在的她倒像是丢了那些东西,淡漠是她脸上唯一的表情,除了冷,完全看不出她的心,这也着实让人好猜。

    去了趟上清天,果然成熟了些呢。

    穗禾微微抬起头盯着她,嘴角噙着笑,“哦?你倒是说说,本公主为何要有愧疚?还是对你?去了趟上清天,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吗?”

    锦觅终究有些畏惧,被穗禾目光炯炯地盯着,不由得心有戚戚,只得小退半步。

    穗禾哼笑,“可笑至极。”

    看着锦觅仍畏惧于她,她的表情也微微松了些,复又素手执棋,研究起棋局来。

    “如果你是想来看我笑话的,那还真不好意思,如你所见,不能如你所愿了,我在这过得好的很。”她落了一子,将白棋逼入绝境。

    似乎是因为赢了棋子很开心,穗禾又轻快道:“而且,旭凤每日都来为我疗伤,这些衣服、点心也是他送的,”她站起来转了一圈,华美的宫裙如同盛开的牡丹,将她的完美全部展现在锦觅面前,她眉眼弯成了月亮,轻挽耳边鬓发,故作纯真地问锦觅,“好看吗?”

    锦觅的心房被穗禾明媚的笑颜刺痛,她虽不愿相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联想前几日旭凤在九霄云殿上护着她的样子,由不得她不多想。努力呼了几口气,她将头撇向一边,哼道:“你不要得意,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说着,她眉头稍稍一皱,随即移步走了。

    穗禾嗤笑一声,“凭你?能奈我何?你生气又奈何不了我的样子让我看了很开心,记得多来,多给我表演些,或许过几日我出去了还能给你一些赏赐。”

    锦觅额背影明显顿了一下,但又很快离开了。

    穗禾收敛笑容,才平复心情坐下,又有一人到她面前来。

    穗禾抬眼看了下,赶忙跪迎,“穗禾,拜见天帝陛下。”

    她心中腹诽,今日是什么日子,来人还没完没了了?

    天帝用灵力轻轻托起穗禾阻止了她的下跪,“你喊天后母神,见了朕就喊天帝陛下?”

    穗禾明显楞住了,天帝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

    她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可能,不可能!

    穗禾低头看着自己的绣鞋,尽量不让自己紧张又困惑的情绪展现在天帝面前。

    天帝摇头轻笑,一挥手就将她带到了太虚幻境。

    穗禾跟在天帝身后,一言不发。

    太虚幻境由天神的意念所化,无边无际,无日无月。虽无日月,光自生,所见俱是光明。

    “在九霄云殿,你是不是以为朕会趁机杀了你?”

    面对天帝的询问,穗禾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若是在平时,她能想到一万个理由去应对,只是有了原先的调笑,她的心早就乱开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长远。

    天帝脸上卸去了往日的威严和算计,剩下的只是不常见的和蔼。他见她没说话,还以为是她伤重导致神魂不稳带来的体虚,于是他又把千年灵力渡给她,“天后为了救你所给的条件很丰厚,但她想错了,我也想救你。”

    穗禾闻言吃惊地抬头,在太虚幻境,在她如今的处境,天帝完全没必要骗她。

    “陛下,穗禾不明白。”

    天帝微微一笑,道:“你很适合旭凤,或者说,你很适合天界,天界的未来交到你的手上,我很放心。”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旭凤是我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孩子,集合了我所设想的任何优点,他是光明正大的,未来的六界有这样一位天帝,是六界福祉……”

    天帝话音刚落,幻境四周竟绽放起一朵朵红莲,目之所及,四处充满生机。

    太微看着满眼红莲稍有失神,这场景,熟悉得和他初见梓芬时几乎一模一样。

    可惜,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微风浮动,送来莲香阵阵。

    “但想长治久安,光靠光明正大是不可能的。旭凤目前的能力,做个将军也算到头了,一旦要治理这偌大的六界,他的能力不足自然会显现出来,他需要历练和成长,但六界经不起这个折腾。所以,需要一个有能力,一个我和荼姚都信得过的身边人来辅佐他,那个人,我认为是你。”

    穗禾仍旧低头看着自己的绣鞋,手骨捉着宫裙都发了白。

    “你的能力我一直看在眼里,非常出色,特别是在对大荒和魔界的问题上做的比我想象中要好,”说到这,天帝目光幽幽地看着远方,“你比我和荼姚更为出色,我从没想过,你竟能容得下锦觅……在知晓这个消息后,我便认可了你的身份,你并不仅仅是制衡各族的最好人选,也是旭凤的良配,未来的天界,需要你这样的人。”

    果然大荒发生的事,天帝早有耳闻。

    穗禾脸色一变,稍稍抬头看着前方的天帝,但见他背影落寞,也不知其脸上是何表情。

    但她现在又哪有心情去探究天帝脸上是什么表情?天帝对她的一番抛白,明显是认可了她的身份,也认可了她和旭凤的婚约。

    只是可笑的是,二老的认可算得了什么?在旭凤眼里,没什么人能替他选择,他要自己想要的,对于强加给他的东西,他都会拒绝。所以,他便一早提出解除婚约。

    她也知道改变不了,顺势便同意了,也能挽回一些颜面。

    尽管现在还没公布出来。

    况且,她不信,天帝会看不出旭凤喜欢锦觅?

    天帝回头,看到穗禾脸上神色凄苦,细长的睫毛低低地,遮住了本该透出悲伤的眼眸。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说,“但锦觅不适合旭凤,也不适合在那个位置,她所能和润玉自然最好,若是不行,我会让她另寻佳偶。这样,你可安心?”

    “陛下……我和旭凤……”

    “怎么了?”

    穗禾犹豫地要不要将真实的情况说出来,只是这又如何开口?难道说,‘旭凤已经和我解除了婚约,我也从他那得了一些好处?’她眉头皱成一团,掌心也出了汗,手指不住地搓着宫裙,不知放在何处。

    没人想直截了当地忤逆天帝的意思。

    穗禾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是低着头,“没什么,穗禾只是……想多谢陛下。”

    天帝笑呵呵道:“你愿意叫荼姚母神,又如何不愿喊我一声父帝?”

    穗禾又是一惊,她喊荼姚母神也仅有一次,还是在紫方云宫,天帝又是如何知道的?

    天帝注意到了穗禾困惑神色,无奈道:“你真的很聪明,只是我和荼姚的关系……”

    他沉沉呼了道鼻息,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下去,想到还在上清天养伤的挚友,他又问:“水神一事,是否只是意外?”

    穗禾闻言抬头直面天帝,于此事她问心无愧,又有何惧,于是便将当时的情况再复述一遍,天帝听罢颔首,穗禾所述与他所知倒是无差,他也确实在赤霄剑上发现了些许厉鬼留下的怨气,尽管已经弱不可闻,但他执掌赤霄剑数万年,这点变化还是能感觉到的。

    只是他很好奇,洛霖为救女一事穗禾为何不在殿上直说?

    穗禾道:“当时的情况,穗禾觉得说出来无用,再者,我敬佩水神的拳拳爱女之心,不说出来,只是不想丢了他的颜面。”

    天帝颔首,对穗禾的表现很是满意,“洛霖有此劫难,倒是命中注定的。锦觅也太过胡闹,日后还需多加管教……不过情况也不算太差,至少我知道了水系的忠心,也顺便将花界收回,这个劫难,倒是帮我一个忙了。”

    两人说着话,丝毫没有注意脚下的红莲越来越盛,已经有了漫布这方天地的趋势。

    待二人离开幻境后,这些红莲仍在开放。

    良久,红莲深处走出两人,仔细一看,竟然是锦觅和丹朱。

    丹朱看着太微离去的方向,想起他方才和孔雀说的那些话,不由得捶胸顿足起来,“怪不得当时他让我在人间照顾好那孔雀,原来早就想撮合她和我的凤娃……哎,我的凤娃啊,真可怜啊!”

    锦觅神色落寞地看着脚下的红莲,对丹朱的自怨自艾并没有深究,她现在的心很乱,穗禾和天帝的对话如同狂风暴雨肆意摧毁她脆弱的心田,只留下一片狼藉。

    是她的任性害了父亲。

    可笑的是,此事竟还需要她所厌恶的人来维持颜面。

    同时,她也认清了天界的薄凉,她所以为的关心,原来早就充满了算计。在那以前,她还以为天帝和父亲的关系是非常要好的,如今才发现,这所谓的要好,到底加了多少利益纠葛在里面?

    可是,早就该发现的不是吗?从九霄云殿上天帝、天后以及旭凤对穗禾的维护,一众仙家的默认,她势单力孤地为父讨还公道被轻飘飘的几句话给搪塞回去……

    她不知道穗禾公主的话是真是假,但她明白了,天界,确实不是旭凤口中的那个天界,而是润玉口中的那个天界。

    丹朱发现了锦觅神色不对,以为她是被太微认可穗禾的身份给伤到了,未免她的神魂迷失在太虚幻境,赶紧将她带离了这里。

    随着锦觅离去,漫天的红莲也一并消失了,与此同时,一道白光也在莲叶下一闪而过。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