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汐气鼓鼓地看着丁小仙，弯腰又从地上捡起几块小石头，一颗接着一颗朝她扔了过去：“怪你！都怪你！”
丁小仙急着躲开飞过来的石头，可还是被其中两块砸到，她揉着痛处不解的问道：“什么怪我啊？”
“都怪你跑去四处说什么荡魔神君，那帮什么土地仙、守山山神才会跑去盯着玉清尘看！若不是这样我们两个也不会吵架！”
“这，这有什么好吵的？！他们不过就是看两眼，又不会掉肉！”
“谁说不会掉肉？他被别人看了就会掉我身上的肉！”
叶汐朝她喊了这么一句，丁小仙身上立刻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也不知道叶汐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有多么的肉麻，不过看她说的这么坦然，丁小仙也猜出她应是没有意识到的。
叶汐还在朝她扔着小石块，丁小仙稍稍侧身躲开一个，然后掐着腰面朝她理直气壮的喊道：“小妖精！你这性子未免太小气了，神君他是何人？身上担的可是守护六界苍生的职责，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神君，你这性子再让神君讨厌了去可如何是好？”
丁小仙的话刚好戳在了她的痛处。
叶汐手上的动作一顿，眸子有些慌乱，紧接着变成了失落，握着小石头的手缓缓垂落下去。
原来她这性子就是遭人讨厌的。
她知道自己小气，可过去叶昭从未因此说过她，还总是夸她好，她便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看出她神情上的不对劲，丁小仙歪着头看着她：“怎么了？”
“他讨厌我，你也觉得我讨厌，看来我是真的让人讨厌。”说完，叶汐转过身向前走去。
丁小仙愣了下，等将她这句话回过味来时急忙追了上去：“等，等一下，你这小妖精怎么回事，我何时说我讨厌你了？！”
“你不是也觉得我小气。”
“我那不是和你开玩笑嘛！我真的不讨厌你！”
叶汐略带哀怨地瞥了她一眼，不想再理会她，也没回她的话。
见叶汐是真的不想再理她，丁小仙有些急了，急忙拉住叶汐的手腕制止她再往前走。
“我是真的不讨厌你，反倒觉得你很好。你虽是妖，可却比天上的某些神仙还要坦荡，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喜怒哀乐都清楚地摆在脸上，没什么心机，若是世间所有人都能像你这般简单就好了！”她急忙把心里话都交代了出来，生怕少说一句，叶汐会误解她的意思。
叶汐的脚步慢慢的停了下来，犹豫了半晌开口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丁小仙见她脸色缓和下来，笑嘻嘻地凑了上去：“毕竟我也不是能看得上所有的小妖精，你可是经过我严格挑选，精心观察，才认可的优秀小妖精。”
谁被夸了都会开心，叶汐也不例外，嘴角忍不住上扬，可想到丁小仙这个大嘴巴，她唇角不自然地抿了抿，强把自己的笑意压了下去。
可正如丁小仙所说，她是个简单的人，很容易被看透，丁小仙一眼便看出了她已经被哄好。
“小...妖精。”丁小仙轻声叫道。
叶汐将脸扭到一旁，装着不理她的样子。
丁小仙不肯罢休的又绕到那头：“小妖精！”
“我不叫小妖精！”叶汐忍不住强调，可看着丁小仙一副讨好她的模样终于笑了出来：“天上的神仙都如你这般不正经吗？你都说了我是妖，还上赶子给我道歉？”
丁小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倒也不是都像我这样，不也有神君那样正经的嘛！再说了，我在九重天上本就没有什么朋友，真要是去细算和谁聊得来，也就你这么只小妖精了。”
她说起神君，叶汐又想到了玉清尘，面色阴郁了下去。
见她难过的模样，丁小仙撇了撇嘴：“又怎么了？”
叶汐轻轻的叹了口气，抬脚走到河边坐了下，右手伸入水中，感受着水流从指缝间穿过的感觉：“你觉得我好有什么用，反正玉清尘是真的讨厌我，就算世间所有人都觉得我好，也抵不过玉清尘讨厌我这件事。”
丁小仙也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拧紧眉头一副不解的样子：“你就那么在乎神君对你的看法？”
“当然！我喜欢他，所以希望我能在他心中成为最好的。”
提起玉清尘，叶汐的眸子里总是微微闪烁着光芒，情意满载其中。
丁小仙也没有喜欢过谁，和叶汐一样，所有的儿女情长都是听故事听来的，眼下真让她去理解这件事，她也只能按照那些故事里讲的去开导叶汐。
“我都说了神君那种人，生来就是受万人敬仰的，喜欢这种人就是累，你只能大度些，不可能独占着他，不如你回去和他道个歉？”
叶汐想了想，摇了摇头：“算了，他讨厌我不只是因为我小气，还有我是妖这件事，唯有这点无论如何我都改变不了，也从未觉得生而为妖是什么值得抱歉的事。”
说着，她又觉得眼眶酸涩起来，不想在丁小仙的眼前哭出来，她急忙假装被风迷了眼睛的样子抬手揉了揉眼角。
丁小仙在一旁有些可怜她，又觉得有些好笑，她那副表情分明是难过的要哭出来的模样，还掩饰般的揉揉眼睛。
这让她想起从前她的师父南极仙翁说过的一句话。
易懂的人也最容易受伤。
“你没必要为了谁而改变，他不喜欢你是他糊涂，你很好，为了他这种人不值得。”
叶汐有些奇怪的看向她：“你不是很崇拜他吗？怎么还说他不好？”
丁小仙歪头冲她洒脱的一笑：“不是说他不好，神君他为护苍生牺牲自己封魔，是个英雄，可这不意味着他是个可以托付深情的良人。”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我觉得神君他虽不喜欢你，应该也不是讨厌你，像他那种人见了妖肯定是要一招就让其魂飞魄散的，可你现在还好好的在这里和我说话，说明神君也是知晓你的脾气秉性不坏，放你一马罢了。”
“放我一马。”叶汐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然后有些不开心的轻哼了一声：“我倒是希望他别放过我，哪怕是把我收了天天带在身上也好，非要说些冷冰冰的话赶我走，害得我伤心。”
丁小仙看着她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哎！你们两个这可真是石头碰上石头了，硬碰硬！”
“哼！”叶汐轻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大泽山神众人将最近各处发生的妖孽吸食小孩元气一事讲清之后，便一齐离开。
一时屋里就剩下了玉清尘一人。
远处的狗吠，窗外的风声，这屋内安静的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许久未这样一个人静过。
即便之前的每一个白日叶汐都会出门，可玉清尘是知晓她会在固定的时间回来，这屋里就总残留着她的聒噪。
叶汐晚上回来偶尔会坐在桌旁，用指尖沾着茶水在桌面上练字，玉清尘知道她偶尔会跑到村子里的学堂听墙角，倒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有时见玉清尘皱眉看着她，她还会笑嘻嘻的炫耀自己今日学会了哪些字，眉眼里露出些许期待，期待着他的夸奖，可玉清尘从未出声回应过她。
玉清尘走到桌旁坐了下，看着桌上的茶杯，里面还有半杯的水，是叶汐今早出门前喝剩下的。
她向来如此，总是倒满一杯又喝不干净，玉清尘曾不满于这样的浪费，可又不想与她浪费口舌。叶汐是自己看出了玉清尘的不满，于是每日都是早上喝剩下的半杯留到晚上回来的时候再喝完。
今日这半杯水算是浪费了，因为她也不会回来了。
玉清尘凝着脸坐了半晌，然后站起身，走到床榻右边的柜子前，拉开了木门，里面只板板正正的叠放了一套衣服，正是玉清尘过去穿的那件白衣。
叶汐将它打理得很干净，上面放着他那根白玉簪。
他犹豫了片刻，将衣服拿出来换了上。
纯白的衬袍，外面是一件薄纱外衫，除了袖口和衬摆用银丝绣出的雷云暗纹，没有任何多余的图样，窄袖紧腰也是因为玉清尘觉得这样行动起来更方便些。
过去曾有人说他整日都像穿了件丧服一般。
玉清尘不以为意。
这段时间他一直穿着刘婆婆送的几件粗布衣裳，再换上这套衣服，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怔了住。
这才是玉清尘，不近人情，整日冰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才是他，而穿上那身粗布衣裳，好像让他沾染了别的东西，那个模样不像他了。
沾染了什么？玉清尘皱眉思索了片刻，想说是烟火气，最后又在心里否认掉，与其说是沾染了烟火气，不如说是沾上了叶汐，让他变得不像他了。
衬袍的腰处还松着，玉清尘回过神来才想起，那腰带还在他的发上绑着。
他抬手解了下来，在腰间系好，然后拿起白玉簪，抬手捞起自己的头发。
过去他喜欢将头发全部束起，没有旁的原因，只是习惯使然。叶汐习惯半束发，那还是玉清尘第一次半束发，发现这样束发也挺舒服。
于是他想了想，从手心中落下了一半的发，然后用白玉簪将另一半留在手心中的发束了起来。
弄完这一切，窗外的天色也暗了下来，他淡淡的舒了一口气，点燃了烛灯。
一切都回到过去的模样，一个人，四处游历，斩妖除魔。
玉清尘转身走到塌边躺下，叶汐不在，他也没必要再睡在地上或呆在屋外，他缓缓合上眼，窗外有知了的叫声传进来，他也不觉得吵。
这知了可没有叶汐聒噪。
这床榻叶汐也睡了有三个月，玉清尘合上眼鼻尖总是缭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是梨花的香味，叶汐总是跑到河边去玩，她的身上就有这股花香。
因为玉清尘被她抱过，所以他知晓这是叶汐身上留下的。
玉清尘倏然睁开眼，满目震惊的看着上方的床梁。
心不静。
他努力想挥掉脑海中所有关于叶汐的事情，反复地默念着清心咒让自己静下来，翻了个身想要自己睡过去，可枕边那束已经干掉破败的花又落入了眼帘。
看着那花，玉清尘怔了许久。
他隐约明白了自己不是静不下来，而是心不净。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最后他只好翻身坐起下了床榻，回到自己在地上铺着的被褥躺下。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