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娥的话落在兰泰信耳中,让他的心跟着一沉。

    果然,她是恨他的,虽然那时不管是他还是她都是中了李家的迫害,可说到底李秀娥是最大的受害者。他是个男人在这世上有这种事或许被人说一声风流韵事,对女子而言却无异于灭顶之灾,尤其他事后因为害怕逃跑了,哪怕后来他后悔了再回去,已然是造成了伤害。

    他抿了抿唇轻叹道,“往事不可追,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你说是不是?”

    李秀娥站在床前听着男人的话道,“侯爷说这话又将侯夫人置于何地?我李秀娥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可也懂得礼义廉耻懂得不坏人姻缘,侯爷往后莫要再说这话了。”

    她话一出,兰泰信提着的心突然松了下来,他道,“我至今尚未娶妻。”

    李秀娥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那样的身份怎么可能不娶妻?家里又如何能同意?

    他不娶妻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她吗?是因为喜欢她还是觉得愧对她?

    李秀娥嘴唇抿了抿,眼帘垂下眼泪就掉了下来,他们当初除了兰泰信进李家门的时候见过一次就是那晚床榻上的纠缠,她可不敢相信兰泰信这样的人能对如此短暂相处的她动情。

    她凄凉笑了笑,“那我祝侯爷早日觅得良缘,侯爷走吧。”

    兰泰信闻言心又沉了下去,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相信他是为了等她?还是她当真心如死水再也不想与他纠缠?

    “兰大人请。”程子阳耐着性子听他娘和兰泰信说了这些话已然到了底线,再也不肯让他在这待下去了。

    兰泰信自然不想走,可如今到了这样地步李秀娥显然还处于激动的时候,他又何必强加为难。他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是个好孩子。”

    说完这话兰泰信瞥了一眼窗户,然后抬步走了。

    兰泰宁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颇为尴尬,这说好的兄弟突然成了大侄子,这冲击有点大啊。不过为了大哥的终身大事着想为了他娘抱嫡长孙的念头着想,兰泰宁觉得也得开口替他大哥说说话。

    “子阳啊,以前我一直以为大哥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不肯成亲,却没想到二十二年前竟然发生这种事,那时候我也小根本不知道此事,可今日这事你也听见了,话你也听到了。大哥这些年显然是对你们心怀愧疚的,也显然是因为你母亲才不肯成亲的,你就……”

    兰泰信没说完,程子阳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然后凛然道,“今日程某无心招待,对不住了。”

    这是撵客了。

    兰泰信知道今日他在这也尴尬,便叹了口气道,“那我先回去了。”

    程子阳见他转身,又道,“等一下。”

    说着他进屋让迟梅宁将几个下人的卖身契拿了出来递到他手上,又去将那几人叫来,直接道,“你们跟着兰大人回兰家去吧,至于之前买身的银子就当给你们的补偿了,兰大人走好。”

    兰泰信看着手里的身契,无奈道,“子阳你这是做什么?”

    程子阳正色道,“只不过物归原主,觉得我们家庙小,不适合接受侯府的好意。”

    那几个下人在程家待了这几日知道程家是厚道人,他们过的也自在,猛不丁被人退货了,顿时惊骇,赶紧跪下道,“求老爷留下我们。”

    程子阳道,“你们本是兰家人,此时回去也不晚,兰大人,请。”

    兰泰宁哭笑不得,“子阳,你非得要与我划分的这么清楚?即便我大哥与你母亲有纠葛,与我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再则,你若是因为此事与我绝交,那我可真是看错你了。”

    闻言程子阳不免抿了抿唇,他与兰泰宁相交是因为他这个人,与他的家世无关,更不是因为他的哥哥是侯爷这事。可旁的还好说,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今后他与兰泰宁又如何自处?还是叫兰兄还是叫小叔?无论哪个他都觉得不自在。

    况且这几个下人都是兰家送来的,如今想一想究竟是兰泰信的想法还是兰泰宁的想法,怎么就会那么凑巧的送来了。他不得不怀疑是兰泰信碰见他母亲后才起的这心思,又让兰泰宁送了人过来。

    但此时兰泰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程子阳再推拒似乎也不大好,毕竟他娘与兰泰信的纠葛,兰泰宁是不知道的,他如此作为倒是牵累于人了。

    程子阳拱手道,“那多谢兰大人了。”

    因为这事他如今都不知道如何称呼兰泰宁了,兰泰宁也是如此,便点了点头将身契还回去然后才走了。

    他走后没一会儿曹戈和方琦来了,见兰泰信没来曹戈还问了一句,程子阳不欲多说,只道,“他有事不过来了,走咱们喝酒去。”

    索性厨房饭菜做好,今日也烦闷正好喝些酒。

    他们喝酒的时候李秀娥呆坐在房间里一声不吭,迟梅宁劝了一会儿见婆婆似乎累了,便让她休息出了花厅与曹戈二人见了礼。

    傍晚的时候曹戈和方琦走了,程子阳喝了不少酒整个人脸色通红似乎是醉了,迟梅宁扶着他去净室,抱怨道,“明明没多大的酒力非得喝这么多。”

    程子阳被她扶着进了浴桶,眼睛却亮的吓人,“你会因为我的身世瞧不起我吗?”

    迟梅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嫌弃的,你的出生由不得自己,娘那时候也是受害人,要谴责也该谴责李家,要怨恨也该怨恨李家,瞧不起也要瞧不起李家,与你和娘什么关系。”

    虽然她自己也惊骇自己婆婆竟然有那样骇然听闻的遭遇,自己的夫君竟有这样的身世,可说到底婆婆是受害者,那宣威侯显然也是受害者,只不过两厢见面勾起了婆婆早年的伤痛,两人如今这态度今后会如何还真说不好。她不是程子阳,不知道李秀娥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但站在她的角度看她其实是盼着婆婆能有个好的姻缘,后半辈子不再形单影只。儿女和孙子的确能让她有所慰藉,可她始终觉得女人不管何时有个伴总是好的。

    更何况她婆婆如此年轻,后半辈子就如此过,她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不管是她能接受宣威侯也好,还是重新找寻第二春也罢,总归后半辈子能过的自在些。

    但显然不管是婆婆还是她的夫君,对宣威侯都心生戒备和不满,她自然也理解,所以她说不出劝说的话来,只能站在他们这边安慰他们了。

    此时迟梅宁说完这话,程子阳嗯了一声,然后光着身子直接站了起来,在迟梅宁的惊呼中将人直接捞了进去。迟梅宁身上穿着衣服被打湿,身形显露,直接闹个大红脸,而程子阳因为喝了酒,胆子比往常也大了不少,俯身捧着她的脸便亲了下去。

    迟梅宁没料到洗个澡居然成了这样,顿时想要挣扎却被程子阳摁住了,他目中带着迷离,“娘子,我要。”

    要什么不言而喻,迟梅宁看着眼前的男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随即抱住他亲了上去。

    好在夏季天热水凉了也不要紧,迟梅宁被这样那样弄完后被程子阳抱着回到外头的床上,又拿布子给她擦拭头发,目光中俨然没了酒后的神色。

    迟梅宁不由奇怪,以前她还听闻男人喝了酒硬不起来,可她男人咋还这么凶猛?还有他酒气退的是不是有些快了?

    “怎么了?”程子阳看她眉头皱着问道。

    迟梅宁越看越狐疑,不由问道,“你真的醉了?”

    程子阳一顿,随即明白她的意思,继而坦然道,“没有。”

    “你混蛋!”迟梅宁将布子扔他脸上,气呼呼的卷被子里去了。

    程子阳忍不住笑了笑,过去躺下抱着她,“好了,不气了,小生以身伺候娘子如何?”

    迟梅宁哼哧哼哧道,“不稀罕,睡觉。”

    迟梅宁睡着了,程子阳却睡不着。白日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不管是母亲的哭声还是兰泰信的解释,都让他心里透不过气来。

    在看到母亲与舅爷的信件时他就猜测自己的身世,只是没想到他的父亲居然是如今入了内阁的兰泰信,更是没想到当年竟然有那样的隐情。

    其实他也知道,在这件事上兰泰信和母亲都是受害者,在那样的情况下,很难不出事,而真正害的他们这么多年的其实是李家。

    不管母亲与兰泰信如何痛苦,李家依然安然无恙一直享受着富贵荣华。

    但他就是不忿甚至埋怨。明明错事已经犯下,为何不早点找到母亲。

    李家他会报复回去,至于兰泰信。他觉得该给母亲一些时间想清楚一些事情的。若是母亲想与他再续前缘,那么他这个做儿子的也支持,若是母亲不愿与他重修旧好,那么他也将占在母亲这边。

    到了后半夜程子阳才早早的睡去,第二日一早程子阳又早早的上衙去了。家里剩下迟梅宁和李秀娥,早上迟梅宁看见李秀娥的时候就知道婆婆昨晚哭了。

    李秀娥双目又红又肿,显然哭的狠了,迟梅宁不知如何劝慰,只能尽心的照顾她一些,免得人晕晕乎乎的再出现什么问题。

    傍晚程子阳回来,李秀娥张罗好饭食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用晚膳,李秀娥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显然没什么胃口。

    程子阳也是这样,便放下筷子道,“娘,这事您没与儿子说过。”

    李秀娥不敢看儿子的眼睛,只道,“没什么好说的。”

    如此丢人现眼的事如何能与儿子说。她的儿子如今已然当官,名声最最不能坏了的。

    程子阳道,“那您打算往后怎么办?”

    “该如何就如何。”李秀娥为了掩饰情绪,夹了一筷子菜用了。

    程子阳嘴唇紧抿,看着母亲道,“那母亲想与兰泰信重归就好吗?”

    李秀娥筷子一抖,菜掉到合作上了。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