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山河入琼杯 > 第7章 晓色云开
    “师兄,再坚持一下,我,我去慈安寺喊人……”

    雨骤风急,长夜漫漫,江水滚滚,浪淘风簸自天涯。临衍闻言摆了摆手。天知道他这一摆手要消耗多大的力气。

    “……别着急啊,一时……”

    死不了,临衍想说。但那一道煞气实在太过强盛,他话到嘴边,实在话说不出口。

    承澜将他扶在了一张瘫倒的木桌子边,生怕他吐血三升就此一去不回。

    “那道士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什么叫做偷了别人的东西?你在竹林之中到底遇见了谁?”

    然而一连串的问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承澜便听到了树叶沙沙之声。

    雨倒是小了,疾风激浪也渐渐收了些,一条摇摇晃晃的木船如鬼影一般飘到了河岸的这一头。

    二人本以为是拿门中支援弟子的船只,然而船上隐隐绰绰只站了个人,雨帘如织,此人瘸着一条腿,身形如鬼魅。

    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临衍长叹一声,不得不为自己的厄运默哀。

    长夜凄冷,江风悲切,瘸腿的老头下了船,亦步亦趋地往茶棚子挪。

    他每走一步,湿漉漉的泥地上便被他的拐杖占一个浅坑。一步一坑,浅坑里汇聚了积水,积水中倒影出微光,连起来,颇似忘川河边的步道。

    渡口孤零零立在江边,一盏灯火孤零零地飘着。

    二人在穆家庄里对决之时,这血蝙蝠还没有今日这般老来健硕。

    雨势渐渐收了,再过几个时辰,便可看到九天上的一轮孤月,几茫微星,浮在天河之中隐隐绰绰。

    临衍握紧了晗光剑,剑体通寒。

    那是师娘特意为他要来的西昆仑寒铁,铸成之后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他忽而生出了一种风雨天涯,埋骨他乡的自觉。

    “迎敌,师妹。”他轻声道。

    承澜张了张嘴,站起身,握剑的手在昏沉沉的天色中竟有些抖。

    那瘸腿的血蝙蝠一步一步走上前来,见了如临大敌的小丫头孤身一人,狞笑了一声,道:“那小屁崽子将引火符拍到老夫身上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

    承澜长剑出鞘,如玉虹贯日,一招“风起尘嚣”聚力雷霆,斜斜劈向血蝙蝠的左肩。

    她的剑气之中凝了风雷,生生将跟前倒了的木桌子都削成了两半,然而血蝙蝠不是木桌子。他挥起拐杖一档,左手握拳挥出,一股强大的妖力直冲茶棚小二而去。

    他要杀人灭口。

    血蝙蝠一边笑,手头一把拐杖舞得虎虎生风,丝毫不见弱势。

    半塌了的茶棚子空间狭小,桌子后还藏了个伤患。承澜凌空跃起,狠狠往木桌子上一踏,等血蝙蝠回过神的时候,她那凝了风雷绝的剑刃由上而下直直向他面门砍了下来。

    当此时,临衍的黄符纸破空而去,正砸了血蝙蝠的左侧肋骨处一个血窟窿。

    血蝙蝠冷哼一声,浑然不觉疼似的,口中默念了两句,一时风云雷动,狂风卷得树林瑟瑟地抖,江水滔天,空气中血气越发浓稠。

    巨大的法阵在几人脚下铺开,雨势暂缓,一轮孤月泛着血色,几只蝙蝠拍着翅膀略过众人头顶。

    下一瞬,承澜只觉周身一股剧痛,自己所剩无几的力气仿佛被顷刻抽离一般,握剑指之手抖得更为厉害。她尚来不及离开这诡谲之阵法,藏身在桌子背后的半死不活的临衍却被那妖纹牢牢捆住了腿。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老头笑了笑,飞身向前,一群蝙蝠旋即遮天蔽日地飞了过来。白光暴涨,风雷隐隐,临衍往空中抛了一面小巧的镜子。

    “那日穆家庄一见,没来得及把你赶尽杀绝,实在是老夫失职。”

    风声一时停滞,也正在此时,斜靠在桌子边的临衍拔了剑,反手往那蝙蝠精的身上刺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血蝙蝠也明白他已是强弩之末,生生受了这一剑后曲手成爪,反手将临衍往自己这一方生拽了回来。

    小巧的镜子落了地,冒了烟,镜子的克制妖力之能已然失效。血蝙蝠在穆家庄吃了它的亏,自然不可能再让临衍得偿所愿。

    临衍撞在翻倒的泥火炉子上头晕眼花。那看似羸弱的老头扬天长啸一声,肌理骨肉寸寸张开,血口大张,干瘪的牙齿缝里逐渐长出了森然长牙。

    血蝙蝠抓着临衍的肩头狞笑一声,猛地将他扑倒在了茶棚的黄木桩子上。桌椅板凳被此力撞开,惨得实在不能看。

    临衍胸口一窒,唇角溢出鲜血,晗光剑落了地,他手无寸铁。

    老头又是仰天一声巨吼,渐渐幻化成了蝙蝠的模样。

    他提着临衍的肩,右手死死扣着他的脖子,阴恻恻地盯着茶棚里的一应狼藉,旋即仰天大笑。

    临衍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一个血蝙蝠化成的山精,从哪里学到的这种术法?”

    血蝙蝠也不理他,朝着众人嘶吼一声,一时山摇地动,天地骤然变色。

    也正在此时,临衍觉得自己听到了歌声。

    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为诡异的情形,他的身后涛涛横江,渡头,孤舟,夜风与一勾孤月,他的眼前是血蝙蝠的森然巨口,连绵如黛的山丘,密林,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他听到了悠悠绵绵的咒语,不知歌者是谁,亦不知唱的是什么,只觉那声音浮在江上,树梢上,不知飘往何处去。

    他隐约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身着长衫,手持一把巨大的木头弓,沿着河岸边往这里走。

    他也看到河岸边稀疏的春枝遮了半笼月色,而周身不知何时围了半圈流萤,微光成海。

    他看到那人举起长弓,凝了一支看黑色的箭,遥遥指着自己。

    血蝙蝠听了那歌声也愣了愣。它一把卡着临衍的脖子将他挡在自己身前,一时不知那人是敌是友,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人不搭话,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阁下这可要想好。”血蝙蝠道。“这一箭射过来,怕这小子……”

    扛不住,他还没说完,只感觉到心口一热。

    黝黑色的箭头穿透了临衍的右肩,箭身入体,皮肉被撕扯开。

    临衍亦感到胸口一热,他低下头,却只见那非金非铁的长箭贯穿了他的右侧肩窝,生生将他同血蝙蝠订在了一起。

    血蝙蝠仰天长啸,猛地又将那簇黑铁箭头扯了出来。

    它张开双臂,展翼欲飞,那人见状,又几枚短箭射了过来。铁箭精准贯穿了它的左翼骨,一时鲜血飞溅,雨疏风急,血蝙蝠怒火滔天,舒展右翼,颇有些遮天蔽日的势头。

    来人步步往前,不急不缓,待他终于走到距众人一丈开外的时候,承澜看清了来着面容。

    是个穿黑色长衫的女子。

    “我认识你!你是竹林里的丫头!”

    “我也认识你,”越兰亭盯着血蝙蝠,冷声道:“你是饶城里的皮匠。”

    血蝙蝠眼见形势逆转,张开残破的右翼就想跑。

    越兰亭广袖舒展,一缕银白似雪的丝线倏然缠上它的身躯。她往回一扯,银丝陷入了蝙蝠的血肉之中,巨型蝙蝠一时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这银丝将它生生切作两半。

    然而化妖的蝙蝠不甘心再尝败绩,它心下一狠,借势狂风,强撑着鲜血淋漓的身躯越飞越高。

    越兰亭亦被这股巨大的牵引力扯着,缓缓往河边滑了两步。

    河水暗流涌动,不知其所终,巨大的蝙蝠半吊在在河流上空振翅欲飞,扑腾着妄图挣脱重围。

    银丝线缠得手心微微发疼,越兰亭的手掌也被那丝线割破了一条口。

    蝙蝠奋力扑腾了几下翅膀,又将她往水的方向带去,双方正拉锯之时,临衍飞身跃起,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这一扯却是撕心裂肺,临衍胸口被贯穿的地方拧着疼,力竭且恍惚。

    越兰亭头也不回反拽着他的手臂,风声呼啸,血蝙蝠剧烈挣扎,河岸边独木难支的二人眼看就要被那蝙蝠带到河里去。

    她手心上的血珠子也顺着手腕滴落到了河里。

    血珠越聚越多,河浪席卷漫腾,河底一股未知的力量像是在渐渐苏醒一般汹涌蛰伏。

    越兰亭眼看自己滴血生灾,一言难尽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临衍还没弄清楚那目光的含义,他便被她强拉着手腕,猝不及防地与那蝙蝠一道,从河岸边一跃而下,三方一同闷入了涛涛不绝的流水之中。

    ***

    临衍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水中拖行了许久。

    伤口已经顿得发麻,耳鼻被凉水倒灌,挤压,他感到自己的背撞上了一堵墙,反手摸了一把,“墙”面滑腻冰冷,质感如鱼鳞。

    分明已是痛觉尽失,他却依然能感到被她牵着的那一片温度,触手尽是软,滑,一点体温稍纵即逝。

    他想到岐山终年不散的烟雨与后山谷地的一片湖,湖面疏冷如镜,远山如黛,华灯红软,粼粼的水光晃开了一轮月。

    穿过湖水再往后山行去便可见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树影子投在青石板上纵横交错。

    顺着这条路再往前走便会看到一个木屋,屋子不大,前院一树梨花,屋里熏着冷意。

    他师父的牌位便被供在那里,牌位旁的一盏孤灯,灯火微弱,经年不灭。

    待再被捞起来的时候,临衍正迷迷糊糊地梦见了自己在这座木屋里抄经的日子。日头被拉得很长,熏风拂面,尽是人间至暖。

    “……我……”

    “睡了一整晚。”

    越兰亭道。

    临衍讶然坐起身,抬头看了看天。日头正暖,已经过了晌午。

    下游的河水不复上游那般湍急奔涌,哗哗的水流拍岸之声不绝于耳。

    临衍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铺满了鹅卵碎石的浅滩之上,河水席卷东去,摧折万物,浅滩上寸草不生。

    山间鸟鸣之声尤为清越,临衍揉了揉额头,只见那浑身黑色衣服的女子半蹲在河边,整只手掌插在水中不知在淘什么东西。

    她的身上的衣裳已经干了,广袖落在水中,袖口尽湿,衣摆上以细密金线绣成的腾云图样铺在鹅卵石浅滩上,发丝与黑衣融为一体,繁复精巧,富贵逼人。

    她转过脸。她的肤色胜雪,眸如剪水,目中像是拘住了山岚春色与初绽的春水,头发被一根发簪松垮垮挽着,发丝贴在她的脖子上,黑白分明。

    她的眼角下有一颗痣。

    媚骨天成,人间绝色。临衍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咳了一声,一时竟说不出话。

    “我叫越兰亭。”她道。

    “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越兰亭似是在问他,又似是在自问。她撩了一下头发站起身,走到临衍身边,直勾勾盯着他。

    临衍算得上耐看的。单眼皮,瞳孔有些偏茶色,眼尾微有点上挑,鼻梁秀挺,唇色清浅。

    看得久了,她只觉得他领口的层层叠叠交绣的的银杏叶子不再这般无趣,他一丝不苟的白玉发冠似乎藏着些许故事。

    而但凡他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只是在这里,人间便是一个活着的人间。

    天枢门弟子的道袍多以绛紫色压边,由低阶弟子往上,以领口的花纹区分职阶。

    临衍的衣服上绣的是成片的银杏叶子,此物象征着小辈弟子最高的声望。

    而越兰亭却觉得,他本应该穿丝质云纹白衣,以石青色滚边,腰间挂上双龙腾云珏,衣袂翩然,烨然若神人。

    他这般适合呆在芸芸众生里,但她怎么忍心让他这样淹没在芸芸众生里。

    一边想,越兰亭伸出手,捧上了他的脸。临衍被此举惊了一惊,忙往后避让,她再摸,他不得已,只好抓着她的手腕令其不可妄动。

    算上竹林里的一次,他这是第二次被此人……轻薄,临衍一时半会反应呆滞,而下游的风声太过温软,由不得他尖锐。

    “姑娘……”

    ——自重。他说不出口。

    “嗯?”她说话的口吻这样清冷,为何说出的话莫名色情?

    临衍又咳了一声,道:“你……为何会出现在城外?”

    “我若不现身,你不就死了么?”

    ——竟无力反驳,临衍想了想,换个问法,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贸然请问,姑娘又是如何知道我等遭遇了这般劫难?”

    “你的一身血脉有别于常,倘若那血蝙蝠不动手,凤弈为逼我现身也会对你痛下杀手。无论如何,我不能坐视不管。”

    凤弈,想必就是那老道士的名字。临衍重重咳嗽了几声,道:“你认识他?”

    “……故交而已,许久不见,他倒是手段见长。”

    越兰亭收了手,不愿多谈。临衍低头摸了摸自己右胸附近的伤处,却发现伤口早已愈合。怪不得方才被调戏了都没觉得胸口疼。

    他觉得自己实在太怂,太没有排面,竹林初见时的轻薄之仇还没报,怎地人家救了他一命,这便非但一笔勾销,甚至还有些窃窃欣喜?

    色令智昏,色急攻心,色字头上一把刀。

    临衍又重咳了几声,从不知道自己竟这般窝囊。

    “荧火护了你的心脉,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却也需要静养一些时日。”

    越兰亭盯着他,眨了眨眼,趁临衍愣神之际,又柔柔抚上了他的衣领。

    青葱一样的手指顺着繁复的衣领往下,停在他的右胸伤处徘徊,莫名温柔,莫名色情。临衍慌忙又抓着她的手,他只觉天枢门的脸都被自己丢尽了。

    弟子们平日一个个被教导着端正,明德,行君子之举,非礼勿视。

    真到紧要关头却又被吓得说不出话。好生无用,好生沮丧。

    临衍强压着心下奔腾,只见四下里风和日丽,再无半分那晚上的腥风血雨之痕迹。

    他一边感慨自然造物之奇特,一边猛然想起来似地问道:“那血蝙蝠呢?”

    越兰亭收回了手,道:“被吃了。”

    “……什么?”

    “辟邪贪食,方才在水里时便将他吃了。抱歉。”

    ——谁?辟邪又是谁?

    临衍想起自己落水时恍惚摸到的那一手鳞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古籍上曾载,辟邪是龙的一种,可通天入地,招云唤雨,奔游四海。

    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寂,越兰亭轻叹一声,给他递过手,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临衍盯着她柔白的手,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二十几年所修的君子道里从没有人告诉过他,被一个姑娘给救了的落难君子应该怎样对人家表示答谢才不显得过火而又不那么扭捏。

    色字头上一把刀。

    临衍一念至此,又偷偷瞥了他跟前的黑衣姑娘一眼。

    当真好看。为何现在不讲道理的人都生得这般好看。

    他最终十分没有排面地接下了她递过来的橄榄枝。

    越兰亭在他右侧边走边哼着歌,曲调离奇,略有些许古意。临衍总觉得该找些话题,他憋了半天道:“你便是那个道士口中的九殿下?”

    “你那时候说谁是癞皮狗?”

    “……”

    临衍决定闭嘴。

    他的衣服正被太阳熨得半干,不湿不软地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黑衣姑娘走了两步,回过头,忽然道:“他为了找一个我的朋友,找不着便只能来找我。那些什么生辰的鬼话,都是信口杜撰,你不要信。”

    ——你若这么强调,我还偏有点信。

    临衍点了点头,道:“我们现在可是在往上游走?”

    “是。”

    越兰亭张了张口,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姑娘想说什么?”

    越兰亭闻言又摇了摇头:“怪不得他会认错,你确实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如此。在下面善,常被认错。”

    气氛再次陷入了尴尬。

    当真好生怂,好生没用。

    “翻过这座山丘,前面便是了。”

    越兰亭抬头看了看天,笑道:“我上次来这里的时候,饶城的城墙还没落成。当真是白驹过隙,沧海桑田,这才多久过去,这里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姑娘上次来这里的时候……?”

    ——饶城的城墙落成的时候,胡人还没南下。

    那时候临衍还没出生,宗晅的名字未曾令人闻风丧胆,山石道人还在考科举。

    临衍皱着眉头心道,你看着还没我大,为何你们这些不讲道理的人都喜欢装人家的祖宗?

    “你入门多久了?师从的谁?”

    “在下自小便拜在山石道人门下,先师早已西归,门下嫡传的弟子再没有其他人。”

    闻此,越兰亭脚步一顿,道:“……他死了?”

    临衍亦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这两句太过直白的修辞。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

    “二十一年前。”

    越兰亭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此。当真可惜。”

    说完,神色如常,一路朝西。

    日头晒得让人昏昏欲睡,临衍心下不是十分痛快,他来来回回,反复咀嚼着她那句“可惜”。

    可惜先师英年战死,来不及领略这大好山川,亦或可惜他只留给了自己一个首座弟子虚名,一块牌,一个鼎,而他自己连骨灰都未曾留下?

    临衍莫名感到心下莫名地,钝钝地疼。

    或许因为那一口煞气空前强盛,一时半会好不了,他假装不经意地抬起头,问:“姑娘认识先师?”

    “听过名字,未曾见过。”

    越兰亭头也不回,鎏金凤首簪子插在乌黑的头发里,凤首衔珠,微微晃动。

    临衍深吸一口气,道:“若姑娘当真见过先师,想必……”

    想必什么?

    他一时断了片,说不出来。

    二人一路无话,鸟鸣山树间,微风不动暗香远。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