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1年9月16日,美国纽约,乔治堡。

    炮火声中,两个身手矫健的成年人正扭打在一起,满身血污。他们用尽一切能用的的工具去攻击对方。这不是决斗,这是厮杀。

    一个是带着兜帽的年轻刺客,一个是头发灰白的英伦老绅士,北美圣殿骑士团大团长。

    混战中,一颗飞击的炮弹扭转了局势,震波将扭打的两人掀翻在地。显然,年长的绅士战斗经历更为丰富,他很快便抓住机会扑在带着兜帽的年轻人身上。年轻人占了下风,而头发灰白的中年绅士已不顾风度,死死掐住了倒在地上的年轻人的喉咙。

    占了上风的骑士团团长此刻显得如此年迈,他张合着染血的唇,讥讽地咆哮着:

    “就算你们胜券在握,我们仍能东山再起!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教团是由现实所催生!我们不需要教条,更不需靠一个老头。只要世界维持原貌,教团就能存在。所以……”

    他的话戛然而止,被禁锢的刺客抓住他松懈的一瞬间抬起手,护腕内侧的袖剑弹出,刺穿了中年人的喉咙。

    年长的绅士眼中神采逐渐涣散,他缓慢地抬起手捂住喉咙望着年轻人,不可置信地慢慢瘫倒在地。

    年轻人脸上并没有胜利的喜悦,他沉默着收回袖剑,看着年长的男人的生命渐渐流逝。

    垂死的男人脸上甚至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不要以为我会亲吻你的脸颊,然后说我错了。我不会哭泣,亦不会伤心,我想你懂的。”

    年轻刺客跪在他身边,抱住了垂死之人的身体。

    “不过,”他说道,他的眼皮颤动起来,血色似乎开始从他脸上褪去,“某种程度上我依然以你为荣。你展现出过人的信念、力量和勇气。这些都是崇高的品质。”

    “很久以前我就该杀了你的……”

    男人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便彻底断了气。

    年轻的深肤色刺客注视着怀中死去的男人,抬手将他圆睁着的失去了生机的双眼合上。

    “再见了,……父亲。”

    康纳,就在一天前,因为理念的不可调解,在自由与秩序的选择中,在冲突中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死去的年长绅士名叫海尔森.肯威,是北美殖民地圣殿骑士团大团长。康纳正是海尔森与原住民莫霍克部落的一名女子的孩子,继承了原住民的肤色与样貌,从小在原住民部落中长大,他的族名叫“拉顿哈给顿”。名为拉顿哈给顿的莫霍克少年得到了年迈的刺客导师阿基里斯.达文波特的指导。老导师给他取了个方便使用的英文名字,康纳。而如今,他已是北美殖民地知名的战士,为抗击英军,解放自由做出了极大贡献。

    父……亲。

    混血印第安青年感到空无一物,为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而感到深深的疲倦。

    “好了康纳,你该休息一下。你的父亲……他至死都以你为荣。”西尔维娅.达文波特走到他面前,轻轻地将手搭在他带着皮甲手套的手背上,无声地安抚着他。

    西尔维娅.达文波特,一名北美兄弟会的刺客,正是康纳的导师阿基里斯.达文波特的养女。这些年来两人一起长大,同受训练,作为天赋卓越的刺客,在北美战场上各自开垦着自己的道路。

    金发女子叹息着,用自己的额头抵上康纳的额头,温柔地抱住他宽大的后背,白皙的肌肤与印第安人稍深的肤色贴在一起,却也意外地和谐,两人安静地相拥在一起。

    许久,西尔维娅才开口:“嗯……我潜入了你父亲的书房,找到了他的日记。之前他和我透露过,这本日记是他希望给你看的。”

    说着,她起身将用粗布包着的日记本从口袋中拿出来,正要递给康纳。突然,一阵枪声混杂着尖叫怒吼声打破了寂静的夜空,康纳混着悲伤的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两人顿时警戒地从椅子上起身,西尔维娅将海尔森.肯威的日记本重新放回身上的布包。

    她警惕地从窗外往外望去,是前来追查他们踪迹的圣殿骑士团,正与楼下旅馆老板起了争执,以至于无意或是有意地使用了枪。

    “康纳,我们又给无辜的人添麻烦了。”女刺客戴上兜帽,将那头金子一般璀璨的编发与精致的面容隐藏在兜帽中。

    “让他们安息,然后我们离开这儿吧。”康纳同样戴上兜帽,束起来的半长棕发完全被兜帽遮住,只有鬓边露出一小束具有原住民特色的小辫子。他将他的战斧别回腰间,踏上木制楼梯往楼下走去。

    护腕中的袖剑弹出,闪着锋利的光芒。

    在引起大骚动之前,两名配合默契的刺客迅速让旅馆内使用暴力的圣殿骑士安详地去见上帝,锋利的袖剑一击毙命,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尊重你的敌人,让他们有尊严地安息,这也是刺客的信条。

    “嘿,老板,很抱歉给你添了麻烦,你们没受伤就好了!”女刺客在匆匆离开前,还不忘丢下一个鼓囊囊的钱袋,“这是我俩今晚的房钱——”

    在墙壁上攀爬,在屋顶上奔跑是刺客的本领,通过在鳞次栉比的房屋间穿梭,两人很快便重新隐匿于黑暗。

    康纳身形高大,强壮的肌肉在刺客服的包裹下也显得分明,但他穿梭于屋顶时却格外敏捷——在原住民部落的生活使他是个狩猎与攀爬的好手。西尔维娅的娇小身形与多年刺客的训练也使她能轻巧快速地转移。

    月光倾洒在纽约城,他们站在城内高处的屋顶上,清凉的夜风呼呼拂过。这座看似宁静的城市仍没有自由与和平,他们脚下这片北美殖民地,也没有取得完全的解放与平等。

    “站在这儿,你根本感觉不到这片大陆处于压迫之中。”西尔维娅喃喃道。

    “康纳,看看你为之奋斗的土地吧,除了复仇,你也应该要让自己放松下来,不要让仇恨推着你前进。”

    猎猎的夜风将刺客们的衣摆吹拂起来,混血莫霍克族青年沉默着凝视着黑暗中的纽约。他是北美这片土地原住民与远渡重洋的白人外来者的孩子,康纳身体中的一部分想要抗争并驱逐外来者,然而康纳的另一部分,就是外来者。

    “西尔维娅,我……父亲的日记你还拿着吗?”

    “嗯,收着呢。”

    “我们先回家园吧,我回去再看看,我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

    “家园”则是达文波特庄园,是康纳与西尔维娅长大并接受刺客训练的地方,也是达文波特导师的家。

    刺客们从高楼顶快速下去的方式是“信仰之跃”,那是专属刺客血脉或者后天训练出的技能。从高处跳入草垛,落地中途前翻270度背朝下落入草垛中,毫发无损——未经训练的普通人肯定会把自己的脖子摔断。

    毫不犹豫地,像往常一样,两名刺客先后从楼顶终身一跃,如一只引吭高歌的矫健的鹰,在纽约的高空急束下坠——这是只属于刺客的自由的信仰之跃。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