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庭有木兮木有滋 > 第3章 南疆之雨,湿我衣裳
    我亲热地挽着顾云灼的胳膊,走进他的寝殿,然后转身亲手带上门,再一转身,顺势把他甩在金砖地板上。

    “你你你谋杀亲夫啊!”他左手揉着臀部“哎哟”几声,右手撑着地就要起来。

    我赶忙走过去,朝他伸出手,于是他全凭着我的力气试图站起,而我,为了不辜负他的信任,就在他站起到一半正不能保持平衡的时候,松了手。

    惨嚎声中,我施施然来到桌边坐下,给自己斟茶。

    不是我狠,更不是我不急着听栖云楼的消息,只是在我最心急的时候,他怎么说的呢?

    “今晚睡在我那里,我才告诉你。”

    顾云灼这个人自小是个飞扬跋扈的性子,那时候敢招惹本公主的人全天下大概也只有他一个,我换的第一颗牙,就是和他打架时被他打下来的。不过我打掉了他两颗,所以也不算亏。

    顾照和苏显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战友,因而顾云灼和苏微也从小就是形影不离的朋友。然而,就在我还是公主时被赐婚给顾云灼的那天起,这两位竟突然反目成仇了。

    那之前我跟苏微并不熟,除了去找顾云灼玩时偶尔会和他打个照面外,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若说他们因为争我而结仇,实在是没有道理。

    然而,当我登基为帝,要“迎娶”顾云灼时,苏微竟跪到了父皇面前,口口声声说爱我,说什么都要“嫁”给我,哪怕屈居“妾”位。

    我震惊不已。苏微这个人,据父皇所说,向来胸怀大志,又颇有傲骨,按说不会这么沉溺于儿女情长,更不会死乞白赖地要进宫当面首。

    但是他真的这么做了,然后就和顾云灼,打了整整三年的架。

    不过,相对于顾云灼,苏微整个人是低调而沉默的,在朕的眼里是一个好柿子,于是,这三年的架,他从来没赢过。

    所以顾云灼简直膨胀到要把后宫挤破了,为了平衡势力,也为了保个耳根子清净,我就每天晚上都住在苏微的寝殿,从来不到顾云灼这儿来。

    直到今天被顾云灼胁迫了过来。

    现在他摔得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只好乖乖地告诉我栖云楼的事。

    栖云楼的附近遍生古木,那些古木是栖云楼的机关所在,只有破解机关,才能见到栖云楼,否则只会迷失在深林之中。

    虽然力量强大,但地盘毕竟不大,做不到自给自足,所以栖云楼的人还是需要和外界沟通的。所以,有熟悉栖云楼的人,发现那夜之后再也没见到其门人出来买菜,就到林中去找,却因无法破解机关而作罢。

    这些年来顾云灼领着一些能人一直在试图破解那些机关,前几天,他们终于成功了。

    他已经命人进去查过一次,发现里面并不像人们想象的堆满了尸体,而是空无一人的,且并无遭到破坏的迹象,应该是里面的人主动搬走的。除此之外他什么线索也没发现,于是,他建议我亲自去看一看,毕竟他们都和大师姐不熟。

    我冰凉的手心,攥紧了发烫的茶杯。

    我是一定要亲眼看一看才行的,可是,谢庭柯把我的一举一动都盯得死紧,我要怎么出去?

    顾云灼仰面往地上一躺,翘着个二郎腿,道:“不如让苏微来装几天你,反正他这个人女里女气的。”

    我从焦虑中回过神来,挑了挑眉,故作娇羞地说:“不带苏微同去的话,我怕他担心我。”

    顾云灼瞥我一眼,从鼻子里憋出“哼”的一声。

    三年来,顾云灼用来欺负苏微的借口一天一个从不重样儿,而苏微反击的方式只有一个,就是对我说:“陛下,微臣怕顾云灼会害您。”

    我也是不太懂得苏微的思路,顾云灼要怎么害我呢,再打掉我一颗牙?

    让顾云灼想办法实在不怎么靠谱,我琢磨了一下,最好的方法大概是找个借口将谢庭柯支离京城。

    于是我准备回自己的昭明殿找个大事出来,足够让谢庭柯心甘情愿离京的那种。

    这样想着,我叫云乡摆驾,就往门外走,完全忘记了身后还躺着一个麻烦。

    麻烦从地上弹起,从背后搂住我的腰,大叫一声:“云乡!去把陛下的奏章搬过来!”

    我抬起脚,冲着身后,他的下三路踹过去。

    第二日我起得很早,对着镜子琢磨了半天自己的脸,以免一会儿在谢庭柯面前露出算计人的表情。

    云乡为我套上那大得拖不动的朝服,纯黑的底色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将我一口吞下,刺绣的金丝纹路又如绳索一般紧紧缠绕住我。

    每当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我都会想,我是为了谢庭柯才穿上这身衣服的,可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我一直以为,总有一天,我会为他穿上的,是那身鲜红的嫁衣。

    然而结果却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的那些小心思,并向他寻求答案,他就用实际行动,答复了我。

    想得太多难免影响我待会儿的发挥,我便告诫自己不要瞎矫情,然后正了正头顶的金冠,走出门去。

    早上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举行朝会的承和宫时,我走进大殿,看到的情形和往常一般无二。

    群臣均已就位,只有谢庭柯,还迟迟未至。

    从我出现在殿中,到我在龙椅上坐下,殿下低着头的众多谢党有些抬头瞅了我一眼,有些则继续埋头沉思,仿佛并没有什么人出现在这里。但是我知道,等一会儿,殿外响起那稳而有力的脚步声时——

    他们忽然回了头,哪怕我看不到他们的脸,也知道美丽的微笑正堆在他们的脸上。

    他们作揖,“丞相大人早!”

    早?

    “昨日寿宴,谢相喝得酩酊大醉,朕担心你今早醒不过来,还特意备了解酒灵药,正要着人送到相府去。”我说着,打个手势,一旁的太监总管方愚便捧了一瓶药丸上前。

    谢庭柯在早已给他备好的座椅上坐下,掸了掸柔软的白色长袍。我含笑看着他,并不生气,毕竟,面君不跪,朝堂设座,便服来朝,都是朕亲口准下的。

    仪容仪表修整完毕,他才仿佛刚刚听到我说的话似的,站起身来朝我拱手:“多谢女皇陛下。”

    “不过,既然谢爱卿一‘早’便来了,大概这药是不需要了。”我靠住了椅背,“方愚,听说大皇夫那儿的小木子醉到现在还没醒,这药拿去赏了他吧。”

    殿下的顾云灼十分配合地谢恩,其余众臣互相瞅瞅又瞅瞅谢庭柯,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尴尬。

    但人家正主并不尴尬,重新理了理袍子,含笑落座,道:“女皇陛下果然心思至细,如此小节之上,从未有失。”

    这是刺我泥于小节难成大器呢,没事,我不生气,不生气。

    “朕这里正有大事需要丞相拿个主意。”

    “女皇陛下请讲。”

    我将早就备好的奏章递给他,道:“南疆水患一时难除,工部办事不利,朕需要有人前往督查指挥。”

    谢庭柯微收着眉,将奏章看了半天,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有没有听出我的话外之意。半晌,他道:“回女皇陛下,臣以为,二皇夫苏御史可往。”

    虽然我知道苏微这两重身份和刚直的性子使得让他前去极为合适,但谢庭柯的回答让我颇感意外,因为这种很能笼络民心的机会,他向来不会放过。就算他看出了我有调虎离山之意,又何必将这个机会让给苏微呢?

    “苏御史近来身体微恙,不宜前往。”我道。

    谢庭柯睨了苏微一眼,挑眉道:“女皇陛下是希望微臣前去?”

    我心想是呀是呀,“若爱卿有合适人选,朕自不愿劳烦丞相。”

    他微低了头,轻声一笑,“微臣并无其他人选,但,请恕微臣无暇前往。”

    “哦?丞相有其他要事在身?”

    “回女皇陛下。”他欠了欠身,“下月初五,微臣娶亲,幸蒙光降。”

    南疆倾盆的雨,一瞬间冲我兜头淋下。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