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庭有木兮木有滋 > 第36章 衣食无忧,亲爱在侧
    我不由地想起第一次和他在栖云楼的那一天,他亲手做了饭菜,问我为什么不多吃一点,那场景和现在差不多。

    当时我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想起愈发觉得恶心,就像有人养了个小动物,白天拿鞭子抽着逼它卖艺赚钱,晚上把它关在笼子里,然后亲手喂它吃饭。

    可是小动物又怂又弱,无法反抗,只好少吃两口,聊表愤怒。

    我抓起桂花糕咬了一口,恋恋不舍地放下;又咬一口梅花酥,恋恋不舍地放下;萝卜糕咬了两口,恋恋不舍地放下。然后违心地道:“太难吃了。”再补充一句:“我想吃包子。”

    谢庭柯面露诧异之色,眉头慢慢挑起,“这可是素馅的。”

    最讨厌素馅包子的我继续违心地道:“我就喜欢素馅的。”

    “是吗?”谢庭柯好像不信,轻飘飘地反问一句,将包子递给我,“那你尝尝。”

    我知道他从不吃糕点,而且那些糕点还都被我咬过,所以故意给他找别扭,却没想到他真的把自己的包子给了我。

    实在讨厌素包子的我内心凄惨地接过,装作热爱的样子,几口吃完了一个。

    他更加诧异地看着我,举起第二个包子,“还吃吗?”

    怀着害他没饭吃的心思,我探手抓了过来,吃不下去,就干脆丢掉馅啃皮。

    “我竟不知道,你的口味变化这么大。”他轻轻挑了下眉。

    抓着包子的手微微一僵,我侧过脸,看他伸手拿起我扔在一旁的桂花糕,手指拨开纸包,低头咬了一口,很优雅地慢慢嚼。

    万万没想到谢庭柯竟然不在意这种事情,微有洁癖的我震惊了,脸庞不合时宜地有那么一丝丝热,我尴尬地舔了舔嘴角的油,随口接道:“我也不知道你现在能吃得下糕点了。”

    他意外地道:“你还记得?”声音里似有笑意。

    我怎么能说,关于他的每一点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青梅竹马时候他的一颦一笑,我到现在都还能清晰地回忆。

    我故作不屑道:“我记性也没那么差。”

    “哦……”他似有深意地拖着长音,问我:“那,你可还记得,大师姐曾说过,她那细丝是用什么做的?”

    我不仅不记得细丝的材质,而且不记得大师姐曾说过,只好装作透过车帘缝看外面的风景,尴尬地摇了摇头。

    “京北冲天山脚下独生的一种蚕,吐的丝韧性极高,不容易断。”他道,“唯一的弱点是……在水中浸泡一会儿,会慢慢溶化。”

    心里咯噔一声,我下意识回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目光。

    大师姐从没教过我们使用丝线,所以一定不会经常提起它的特性;而他又和大师姐至少五年没见了,竟然还能记得它怕水!

    估计大师姐也没猜到他还记得,不然不会让他轻易接近河边!

    “记”不如人,我无话可说,他却继续道:“权力争斗如刀尖行走,需要知道的东西太多。可你一向只对奇闻怪谈有兴趣,其他东西总当做耳旁风。”

    这话说得颇有些得便宜卖乖的意味,我气得够呛,却又无可反驳,只得接着闭嘴。

    “任性的人不适合参与政事。”他说着,又拿起萝卜糕,“就像我喜不喜欢吃糕点,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不需要吃它。”

    “所以我不明白太上皇为何要让你继位。”他压低了声音,随手拂去落在衣上的萝卜丝,“于朝政无益,又让你过得十分痛苦。如果不是这个皇位,那么衣食无忧,亲爱在侧,你会比现在幸福很多。”

    亲爱在侧?

    他以为我喜欢的是顾云灼,或者苏微吗?

    我嘲讽地笑了笑,道:“多谢你为我遗憾,你这番话,让我想起一个成语,叫做‘兔死狐悲’。”

    一番对话结束得颇不愉快,从那之后,直到第二天,我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马车颠簸,我又觉得分外疲惫,所以很快就被摇睡了。睁开眼时,微弱的光亮透过窗户,我怔了怔,没想到自己在这种时候也能安稳睡上一夜,简直像是一头蠢猪。

    转过脸,见那细作已经不在,谢庭柯合眼靠在车壁上,呼吸平缓。

    我心头微微一动,将声音压得极低,试探道:“谢庭柯?”

    动静小得我自己都几乎听不见,谢庭柯却顿时睁了眼,眼神清明,毫无睡意,“醒了?”

    就这平平常常的一眼,就看得我腿一软,心想幸好我没有贸然偷袭他,不然一定死得很难看。

    他掀开车后的帘子,我随着他看了看,此时我们身处一片麦田的边缘,极目远望,已经不见了大师姐的影儿。

    接着,谢庭柯下令停车休整,车帘掀开,雇来的车夫大概已经走了,细作从谢庭柯手里接过了两个放食物的纸包。

    然后谢庭柯又给我递了几包,我打开一看,还是昨晚的那些点心,只不过形态不同,想必是我睡着时他们又停车买过。

    我正思索还要不要找事,就听他道:“你没有必要为了为难我而为难你自己。吃得舒服才是正经事。”

    头皮一麻,我怔怔地想着他怎么连这种事都能看透我,他已起身,下车去了。

    休整过后,马车重又飞奔,我有些出神地看着车帘外的风景,忽然手腕被人一抓,绳索紧接着就缠了上来。

    “委屈你了,我只睡一会儿。”

    拿绳子绑你的时候都保持着该死的礼貌的谢庭柯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意态放松下来。

    但对他的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好都分外敏感的我,想到他明明要防着我,明明自己还带伤需要休息,却还是自己保持清醒,让我安稳地睡了一夜,就不由地感到难过。

    喉头一阵苦涩,我轻轻道:“回京以后,你打算……怎样?”

    南军的力量强于北军,魏植桑是奸细,谢庭柯离京前又似是已有防备,顾云灼此番倚仗南北军向户部发难,定然功亏一篑,届时若是谢庭柯想,北军恐怕难逃造反的罪名,连顾云灼自己都可能没法全身而退。

    谢庭柯睁了眼,道:“如果你真的只是调了南北军,没有把事情进一步闹大……”

    话没说完,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细作的声音传进来:“何人拦车?”

    我心头燃起一丝期盼,谢庭柯则神色一凛,一手按住了我的肩膀,一手按住了身侧的剑。

    “诶,这不是刘家娃娃嘛,你紧张什么,不认识老头子啦?”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