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亳地葛生 > 第29章 华祖保佑
    第二十九章

    葛生听了半天的戏,也没听到个什么故事,除了和桐儿说话,剩下的时间,他几乎都是在寻找昨天遇到的那个姑娘,用目光搜索不算,还借故上厕所,在花戏楼的里里外外走了两遍,可根本就没见到那个姑娘的影子。

    之后的几天,葛生都提议葛吴氏和桐儿一起看戏,这主意得到了桐儿的热烈赞同。连着听了几天的戏,依然没见到那个姑娘。

    老话说:“十五里头都是年”,眼看过了十五,年过完了,葛生还是没见到他心仪的姑娘。葛家铜铺过完年开业了,葛生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了。

    开业的第二天,就来了个大买家,买走了葛家铜铺里大部分的产品,临走时,那人跟正在做活的葛生说:“小葛老板,我这些东西都从你家里拿,要是有不好的,我回来你要给我换啊。”

    “那当然,只要是我家的货,不合格你都拿回来,我保证给你换。”

    等那人走后,老葛问葛生:“葛生,你答应的倒快,要是他拿别人家的毁东西,来咱这里换,咋整呢?”

    葛生停下手里的活,起来蹦跳了几下,然后坐下来,把手里的铜盆翻过来,在底上几下就刻出了一个“葛”字,指着跟老葛说:“大大,咱家以后都打上自家的名号,这样就能认清自家的东西了。”

    “这办法合适,就是刻字费时间,这个‘葛’字要我弄,还得好大的功夫,弄出来的也不好看。”

    “嗯,嗯,我来刻一个模子,做个印章那样的东西,放到上面,用锤子一敲就管的那种。”葛生说着,就找了一块生铁,想办法弄章去了。

    从此,葛家铜铺的货品,都有了统一的标志,渐渐成了品牌,由于刻上了自己的名姓,葛有常和葛生做活的时候,都非常的仔细,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名字和不合格的产品连在一起,葛家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了。

    离朱公书院见到那女孩有两个月的时间了,不管葛生到花戏楼多少次,都没能找到她。

    这几天,葛吴氏总有隐隐的腹痛,请了大夫,吃了三剂药,也没见轻。邻居有人给葛有常出主意:“城里华祖庵灵的很,给神医华佗烧一炷香,磕三个头,许上愿,病就能减轻。”

    葛有常心里非常相信:人们都南北地去烧香,我们这里是神医华佗的老家,老家人拜他,求他,肯定比其他神仙管用,再说,华佗就是专管治病的,有病拜神,当然是拜神医了!所以葛有常就叫葛生带着葛吴氏去华祖庵。葛生看着老葛和葛吴氏都十分笃信的样子,心想:拜个神医,不管身体还是心情上,都会对娘的病有好处吧!于是,留下老葛自己看葛家铜铺,自己和桐儿一起,搀扶着葛吴氏,从北门进了亳州城里,沿着老祖殿街东行,拐了两个弯,又走过了三条街,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华祖庵。

    说来奇怪,还没到华祖庵,葛吴氏就感觉好受多了,进了城门,就让葛生给自己和桐儿讲经过的街道名字和来历。

    虽然葛吴氏和桐儿都比葛生在这里生活的时间久,但那时的妇女,多数都不太出门,也没有受过教育,知道的事情就少,而葛生在学堂读过书,又认识了一些读过书做生意的人,因而比葛吴氏和桐儿了解的更多。

    葛生带着葛吴氏和桐儿经过的街道,名字可大有来头。

    首先是老祖殿街,老祖殿又叫道德中宫,史书上记载:汉桓帝因为梦见老子降于殿廷,乃颁旨在亳州修建老子祠;宋朝大中祥符七年,宋真宗率领群臣,到亳州朝谒太清宫,还赐了亳州城西门名“朝真门”,北门名“均喜门”,北门外涡河桥名“灵津渡”;明朝万历年间,知州马呈鼎重修了老祖殿。葛有常这辈子的人知道,道光十一年的时候,老祖殿又进行了修整。到葛生带着葛吴氏和桐儿经过老祖殿的时候,老祖殿刚刚修葺一新,大殿尖山式建筑,金柱间五架梁,黄色琉璃瓦屋面,各种木构件,均饰有透雕云龙、花卉相间的图案,殿内塑有一丈多高的老子塑像,道气清严。葛生边走边给葛吴氏和桐儿讲解着。

    然后是这问礼巷。问礼巷名字的由来,和历史上的老子、孔子都相关。《史记》上记载,老子为“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这里历史上就属于亳地周边,所以,老子常常在亳州城里讲道,讲道的场所就是道德宫。孔子听说老子很有威望,就一直找机会想当面请教。后来,孔子千里迢迢来到了老子讲道的地方,到了亳州城内的道德宫,经历了几番曲折,最后才得见老子。孔子虚心求教问礼,老子从白天讲到日落,讲了多日,孔子每天都准时去道德宫听老子讲道德经,后来,亳州人就把道德宫门前的这条小巷,叫做“问礼巷”,这一叫,就是千百年,再也没变过。

    再说夏侯巷,据说曹操的祖父曹腾是个宦官,从老家亳州的夏侯家里,抱养了曹操的父亲曹嵩,后来曹操封了魏王,他的儿子曹丕又称了皇帝,因而曹姓在当地是显姓,而可以和曹姓比肩的,亳州城里只有姓夏侯的了,这从亳州城里的街道名称就可以得到印证,从老祖殿街往南,有平行的两条街,分别叫做:夏侯巷和曹巷口,两条街相隔不远,就是分别以曹和夏侯这两个姓氏来命名的。

    葛生带着葛吴氏和桐儿,一路走一路说话,还没走到华祖庵,葛吴氏就觉得一身轻松,没有病痛的感觉了。按葛吴氏的想法,就可以不去华祖庵了,但葛生觉得,既然出来了,现在也走到附近了,娘仨一起进去逛逛也不错。

    这华祖庵,有山门、耳房、大殿和东西配殿组成,后面还有禅院,就是神医华佗的故居——元化草堂。葛生走进华祖庵的大殿,迎面是一幅对联:“五经转灵枢,道本皇轩仙位立;四轮消劫运,功参帝释佛菩提”,正殿内塑有神医华佗金身,殿内来朝拜的人熙熙攘攘,在这幅对联的上下联之间进进出出,有人在华佗塑像前长跪,有人手捧燃着的炷香作揖。

    葛吴氏也去大殿给神医华佗磕了头,上了三炷香,默默地许了“保佑家人平安”的愿望,然后出了大殿,在葛生的带领下,到华祖庵的偏殿、后禅院以及药园闲逛了一圈。

    葛生喜欢华祖庵东偏院亭子上的楹联:“自是闲云野鹤,怡然流水瑶琴”;桐儿喜欢神医故居后面的药园,那里面种植了芍药、牡丹、紫苑、白菊、曼陀罗等等几十种药草,这季节,芍药和牡丹都含苞待放,真正是“药圃流香”。

    桐儿流连在药园里,久久不愿意离开。娘仨从家里走到这里,又烧了香、拜了神医,又逛了华祖庵,葛生怕葛吴氏累,催促着桐儿,桐儿不情不愿地跟着葛生,准备离开华祖庵回家。

    快到门口的时候,葛生听到有妇人的哭声,走近一看,是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地上,怀里搂着一个年轻女子,旁边一个老年妇女张皇失措地搓着手。

    葛生看不清楚那女孩的脸,虽然这中年和老年妇女他都不认识,但他觉得这家人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就主动走过来问:“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那老年妇女带着哭腔说:“我家小姐病了多天了,请了先生瞧看,也没见到效果,今天带她来华祖这里烧香,还没进到大殿,她就死过去了,不知道人还有没有了。”

    葛生毕竟读过书,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心想:小病或者心病,来烧烧香,起到个心理作用,真是大病,还是要找大夫治病。因而就劝那中年妇女:“这位妇人不要只管哭,快带小姐去看病要紧。”

    中年妇人继续哭,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怎么的,并没有答话,那年老的妇女回答道:“小姐现在人事不省,我俩个也弄不动啊。”说着也哭出了声。

    葛生忙着安慰她:“老奶奶,你不要急,这旁边培英书院有我认识的人,我去给你们借一辆车子来,快快送小姐看病要紧。”

    葛生顾不上老年妇人的千恩万谢,赶紧安置桐儿和葛吴氏回家,自己飞快地去借了一辆小马车,来到华祖庵前,和那老年妇女招呼过,在老妇人的帮助下,伸手从中年妇人手里,来抱她怀里的小姐,人还没抱到怀里,葛生就愣住了:这不是自己这两个月来,每日心心念念的姑娘吗?!

    原来,自从红芍看到了葛生和桐儿在花戏楼亲密的举动后,认定桐儿是葛生的女人,自己情窦初开,第一次爱上一个男子,竟然是这种结局,她心里一直抑郁着。加上现在已经是春天,亳州满城的芍药花即将开放,而每年的这个时候,红芍的父亲廖洪顺应该已经来到了这里,可是今年,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家里的钱快花完了,山陕会馆里的人越来越少,也没有人过问她和母亲祝氏的生活,红芍家小院子进出花戏楼的门,原来都有人专管,定时关门锁门,现在也没有人管了。

    祝氏心情不好的次数更多了,家里的开销也只敢节俭着花,骆妈和祝氏都明白,这样下去不是事,但她们却没有什么办法。红芍在得不到爱情和得不到父爱的双重打击下,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人就日益消瘦下去,渐渐地失去了活力,整个人都奄奄一息的样子。

    医生哪里能治得好红芍的病!万般无奈的情况下,骆妈和祝氏才出此下策,带红芍来华祖庵拜神医,祈求神医保佑,保佑红芍能够大病得愈,没想到,祝氏和骆妈扶着她,刚迈步进了华祖庵的门,红芍就昏厥过去了。

    葛生略一愣神,马上清醒过来,现在他必须赶紧地把这姑娘送去治病!

    把红芍抱上车里,红芍还没从昏迷中醒过来,葛生赶车,车上不够大,只能一个人在车上照顾红芍,骆妈和祝氏没有谁可以跟在马车后面跑的,骆妈就让祝氏先回去,在家里熬上米汤等着,留自己在车上照顾红芍。

    车子走了没多远,颠簸使红芍缓缓地醒转来,睁开眼,看到骆妈扶着自己的头,幽幽地问:“我在哪儿?”

    “你刚才昏过去了,这个年轻人好心,来帮我们忙,他找的车,现在带你去看病。”

    葛生回头冲红芍浅笑一下,权做打招呼,红芍看到赶车的葛生,挣扎着坐起来问:“你,你,你送我去看病,你家夫人呢?”

    葛生笑着答道:“我还没成婚,哪有什么夫人?”

    “那你已经定了亲事了吗?”

    “没有,我爹娘还没给我定亲。”

    “那你到花戏楼看戏,你旁边的女子是谁?”

    葛生心里升起一股甜蜜的味道,他现在可以料定,自己到花戏楼找她,她也在看戏的人群里找了自己,否则,她怎会知道,自己在花戏楼看戏,旁边还有个女子?

    葛生耐心地把自己家的情况跟红芍说清楚,还没说完,红芍就轻轻地对骆妈说:“我想吃饭。”

    葛生把红芍送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祝氏反复挽留,也没留住葛生在她家里吃午饭,等葛生离开后,这家里的三个人,脑子里都各想各的事情了。

    祝氏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来帮助红芍,心里感激,不停地跟骆妈说:“人家都说亳州人不薄,一点也不假,遇到事上,就知道这句话了,你看葛生,和我们非亲非故,平白费了一上午,要不是葛生帮忙,还不知道会咋样了呢。”

    骆妈一直和红芍在一起,虽然葛生和红芍说话都小心翼翼,但从他们的话里,骆妈仍然能听出两人私下的问题。骆妈是亳州城外的乡下人,在祝氏这里干了十多年,家里老伴已经去世,孩子们也各自分家,她现在能依靠的就是红芍。如果红芍能和葛生成亲,不出北关街,那自己到老了,也多了一个依靠。有了这种想法,骆妈恨不能让两个年轻人马上就成婚,所以,路上时,她找机会故意动作慢一点,落在后面,给红芍和葛生多留些单独说话的机会,到家里,也装作不知道,一点也不把红芍与人有私情的话,说给其他人,包括祝氏。

    红芍本来已经心死,没想到这次意外遇到了葛生,得知葛生对她也是一往情深,真是惊喜之极,趁骆妈离得远,红芍将自己的一只翠玉镯子退下来,送给葛生做信物。葛生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把自己腰间带的荷包摘下来,送给了红芍,两人约定:花戏楼里再见面。然后红芍就高高兴兴地回了家,吃了一顿许多时候都没有过的饱饭,吃饱以后,人就有了精神,支起绣架,也不要画图,只凭着记忆和想象,绣了起来,她要用最快的时间,给葛生绣一幅鸳鸯图案的手帕。

    到了饭时,桐儿到门口看了三次了,葛生还没回到家,老葛喊桐儿:“过来吧,我们先吃饭,葛生帮人家救人,也不知道找哪个先生看,看病一会半会的,也不能看好,时间就耽搁了,要不然就是他把人家送到了家,人家感激他,留下他吃晌午饭了,我们不等他了,先吃饭。”

    桐儿从铺子的前门回到厨房里,帮着盛饭端碗摆筷子,弄好之后,看葛有常和葛吴氏都坐下来吃饭,她又跑到门外来看看。这一次,葛生正好回家来。

    “哥,你救的人怎么样了?”

    “看了大夫,病好多了,人不碍事了,救过来了。”

    对于葛生帮助人,葛家,包括他们的邻居家,都知道葛生为人热心,心肠好,这在他是常事,也没有人往别处想,得知把人救活了,老葛、葛吴氏和桐儿都很高兴。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