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过来的小姑娘在病床上睡着了。
妮娜说这孩子是依靠泰奥医生的众多流浪儿之一，她的代价是声音。常年的营养不良让她看起来瘦弱不堪。
13岁的D/4，身体能力跟完全没锻炼过的普通人小孩没什么两样，公会不是慈善机构不需要废物，捡回去是不可能的。福利院也不一定愿意接受黄昏人种的小孩，就算它愿意接受——想想那些年从福利院被掳走去做实验的孩子——我觉得还是算了吧。那么该怎么安置这孩子才好呢，道理来说冤有头债有主……呸，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不由得将视线投放到了斯库瓦罗身上。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斯库瓦罗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跳得老远。
“欣赏一下你帅气的容颜而已，那么紧张干什么。说好的同伴爱呢？我真伤心。”
不行啊，这小子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而且跟我一样欠着了一屁股债（虽然是欠我的），再养一个小孩根本不可能。
晚上再想好了，现在要干正事。
我拉着斯库瓦罗继续穿小巷，今天的目标是熟悉7、8两条街的巷子。目的是为了让后面可能会发生的打架我方更加占据优势。
晚饭自然是回公会解决。并不是我不想请斯库瓦罗尝一尝我故乡好吃的饭菜，而是那样的店子根本就不欢迎黄昏人种造访。虽说可以直接告诉他店名让他自己去吃——我像是那种自己吃糟糠菜然后出钱让斯库瓦罗吃好喝好的人么——作为搭档他就应该跟我同甘共苦。
“翠丝特，今天看到的那些尸体，那个女孩，还有之前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他们都跟你带着一样的牌子，这个牌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带着它的人就会受到袭击吗？”
“我不是都告诉过你了吗？”我晃了晃胸前的牌子，“这个是身份证明。黄昏人种的身份证明。”
“黄昏人种？”斯库瓦罗困惑不解。这个名词对他这样的年轻人来说有些陌生。
“这个解释起来就要点时间了。你应该知道意大利的南北战争吧？”我问。那一场战争是黄昏人种悲剧的开端。
斯库瓦罗摇了摇头，诚实地表示他不知道。
“这个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意大利人啊，脑子里进咸鱼了吧你。”
他凶狠地瞪了我一眼：“你有意见？”
“没。”
我接着说：“总之就是很久之前有一场麻烦的战争，当时的当权者为了尽快取得胜利就进行了了一场关于超级士兵的试验。最终的成果就是黄昏人种。经过药物的强化，他们比普通人更加强大，哪怕是小孩子也能以一敌十。他们被投入战场后，战争很快就结束。没有了战争也就不在需要武器。所以那些人就打算让黄昏人种消失，于是这个把黄昏人种集中了的街区就出现了。”
“外面凶恶的罪犯，被社会排挤了的渣滓，不被接纳的偷渡客加上黄昏人种构成了这个街区。道理来说前三者是无法好好相处的对吧？毕竟没有人喜欢犯罪者、底层垃圾以及外来人。但是这里有黄昏人种。黄昏人种强大的力量使他们恐惧，但政府实行的黄昏人种奴隶制又让他们产生了凌驾于黄昏人种的优越感。他们团结在了一起，通过欺压黄昏人种来达成心理上的满足。这就是你看到的那些尸体产生的原因。那个孩子也一样，被贴上家畜标签的我们在这里是没有人权的。就算是横死街头也没有人会为我们出头。”
“至于之前见过的尼古拉斯——”
我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
“他是因为药的副作用，所以才沦落到那个境地的。你还有什么别的疑问吗？”
斯库瓦罗沉默了很久：“……你也遭遇过那种事情吗？”
“哪种？啊，你说那个女孩子啊。我遭遇过哦，”我比划了一下我十二岁的身高，“在我还只有这么大的时候，一群老男人想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把他们的头拧下来塞进他们的‘哔——’里了。”
“你该不会是害怕跟我走一起会被人群殴或者被‘哔——’吧？”
“哈？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在……”斯库瓦罗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好几个分贝，然后又突然弱了下去。
“斯库瓦罗，谢谢你担心我。不过他们是不会袭击我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S/0啊。”
欺软怕硬，人的劣根性在这个街区被无限放大。
那些被外面的社会所厌恶的垃圾生命中的唯一一点微不足道的“成就”、唯一一次凌驾于别人之上的优越感，就是当他们作为普通人给那些黄昏人种带来恐惧与痛苦地时候。
他们只敢对D级的low货施加拳脚，因为那些多是没有能力反抗的女人和孩子。而到了C级及以上，黄昏人种与普通人力量的差距就显现了出来。避退三舍，这就是他们对待拥有力量的黄昏人种的态度。
弱者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尴尬的身份以及多年来遭受的诘难，黄昏人种不会对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同胞伸出援手。
弱者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一直依附别人活着，一旦别人选择抽回自己的手，就只能悲哀的等死。
代价的存在就已经足够残酷了，还要面对艾尔盖斯托姆冰冷的黑暗。
用完了就丢，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让我发自内心地不爽。自以为是的恶意，强行加在黄昏人种身上的罪恶让我打心底地痛恨。
黄昏人种的牌子被蔑称为“狗牌”。这是因为多年奴隶制度的洗脑，以及三原则的限制，让黄昏人种在面对契约的主人的时候永远无条件的忠诚，甚至会发自本能地去保护所谓的主人。不管遭到了多么恶劣的对待，都像狗一样坚定不移地保持着忠诚。
活得如家畜。
但就算是家畜也是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的，会恐惧黑暗，向往光明。
那些曾经听到过的无助的哭嚎。
那个孩子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抱着我，她一直在颤抖，眼泪都流干了。
我不可能无动于衷。
当年做不了的事情，现在我有能力做了。怎么可能就此放过。
“斯库瓦罗，联系一下路斯利亚他们吧。我需要他们帮我一个小忙。”
******
同一时间，绿之王的大本营里。
自从当初接私活跟赤之王的炼狱舍起了冲突，就被明令禁止不许出去搞事的巴利安一伙人正悠闲的吃着厨房新上任不久的掌厨原彩虹之子·著名拳法家·风提供的宵夜：麻辣小龙虾。鉴于吃的人都是未成年，配备的饮料由啤酒换成了解油腻的苹果醋。
最先阵亡于满锅红汤的是平时注重保养不怎么吃辣的路斯利亚和年纪最小没怎么吃过辣的贝尔。
小萝卜头红肿着嘴，抱着苹果醋不撒手：“王子胃好痛，王子再也不要吃虾了。”
路斯利亚用手作扇子对着嘴巴扇风：“等一下得去买点药呢，觉得今晚不太妙~”
唯一一个还在坚持着跟虾子战斗的是列维，这倒不是他有多能吃辣。完全是因为风作为主厨提供宵夜的前提是他们要吃的干干净净，于是清盘的重任就落到了列维的身上。当然劝诱他继续吃下去的是路斯利亚，理由是“连辣都抵抗不了的人如何能为boss服务”。
想到远在意大利不知现况如何的boss，路斯利亚忍住擦拭了一下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彭格列对巴利安的警戒期不知道什么事后才会过去，选择到日本来却又一不小心招惹到了奇怪的组织。生活真是太艰难了。堂堂杀手组织的干部现在都沦落到给同事自己开的组织打杂，真是越想越伤感。
一直安安静静躺在角落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画面上显示的名字是失联了小半年的斯库瓦罗。
路斯利亚激动地接通了电话：“斯库瓦罗，boss有消息了吗？”
“什么！有boss的消息了！”
列维当即站起来，细长的眼睛里涌现出一股狂热，手套都没脱就一把夺过电话。
“boss，我是列维……”
[你喊错认人。]
电话的另一头是他最讨厌的声音。
[让路斯利亚接电话。]
列维当即丧失了兴趣，将沾满油的电话丢进路斯利亚的怀里。
路斯利亚忙用两根手指夹着电话：“真是的，很脏啊。”他嫌弃地将电话放离了一些小段距离。
[路斯利亚吗？]
“是我。怎么了，斯库瓦罗？你特地打过来应该不是为了单纯的聊天吧？”
[翠丝特想委托你们杀几个人。]
路斯利亚来了兴趣：“那个翠丝特？说来听听吧。”
[你记好就是西西里的……]
*****
回到艾尔盖斯托姆。
我呆在临时安排的房间里给伊莉娜发简讯。
这个地方唯一能与外界联络的就是电话，像电脑之类的东西因为没有网络在这里根本无法使用。
想要站在黄昏人种这一边对艾尔盖斯托姆下手，就要搞定最上面那几个麻烦的议员。想要不引人注意地去做这件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委托他人去做。
如果斯库瓦罗说通了巴利安那边，那就已经解决掉了三个。剩下的几个人，我还得去找其他的帮手。
伊莉娜说她现在在印度尼西亚出任务没有空。里包恩说他在培养学生暂停营业。
那么手机里现在还剩下的杀手就只有一个人了。
我想了想，按下了那个号码。
嘟嘟嘟——
电话接通了。
那头静静的，连呼吸声也听不见。
“里苏特，有没有兴趣赚一笔外快？”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