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春山外史 > 第5章 第五章惊雷
    温岑边喂逐风吃鱼边忿忿的盯着在院中洒扫的天青,都过了一夜了温岑还是没有个好脸色,天青倒是不在意,他已经离温云川够远的了是温云川主动招惹他的好不好,他巴不得被赶到马车外面,温岑这是吃哪门子的醋啊,搞得和小妾争宠一样……

    这边还没收拾妥当,东厢房门已打开,温云川一身青色官服戴好了朝帽,没平日穿得那样华贵繁琐,倒显得身形有些单薄。

    逐风看到温云川似乎很高兴,唧的一声飞过去落到温云川胳膊上,温云川手指梳拢了几下逐风黑亮的羽毛,顺手把它递给一边的天青,“乖,去和他们玩吧,把朝服弄坏了可担罪不起。”

    逐风却扭了下屁股看都不看天青,飞到温岑肩上。

    “你怎么得罪它了?”

    天青没理温云川低头扫着地,他能怎么得罪这只鸟,这院子里的一人一鸟心眼一个比一个小。

    “公子,你要去上早朝?”温岑撇下还没吃饱的逐风忙过来,天青还在扫地快把扫帚扫秃了,上个早朝嘛有什么好紧张的。

    “公子,这天气这么冷您要在外面站上一个多时辰,披件斗篷吧。”温云川这个从五品闲职的尚宝司少卿还没进大殿的资格,不过他平时也长期称病致假不去上朝。

    “谁早朝穿斗篷?”温云川嗤笑,“一次早朝而已,冻不死的。”况且今日朝上可是要有好戏的,他怎能不去看。

    大越每日卯正早朝,京官无论品级除告假者都要上朝,而这京中官吏大大小小有上百人,能进殿内的只有四品以上官员,大数京官上了一辈子早朝怕是都没能有机会面圣。

    深秋天气着实有些冷,温云川手指冻得有些泛红,近些年内无天灾外无军事,每日朝上议政无非也就走个场面,温云川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而周遭官员的心思更不在大殿内都在温云川身上,毕竟这十一年他上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终于挨到有本启奏无本退朝,温云川听到身后的动静,吏部主事林润上前跪在殿门外。

    “臣有本要奏。前右副都御使夏文斌侵吞绥州军饷,请圣上明察。”

    若不是朝堂上非奏要禁声,现在的殿内殿外已经要炸开锅,殿前内侍接过林润的奏章呈到殿内,都察院左右御史皆是一头冷汗,圣上前段时间突得看不过眼夏文斌,连他三年前任工部侍郎时督造正阳门不利都翻找出来开刀,朝中几位官员已被牵连,现在又出了贪污军饷的大案,夏文斌已死,可若此案属实,无论是否参与他们都察院都免不了责罚。

    “赵奉如。”皇帝翻看完奏章冷冷唤了个名字。

    吏部尚书赵奉如忙站到阶下,皇帝瞟了眼那人,“这林润可是你吏部的人?”

    “是。”赵奉如也开始冒冷汗,林润得到此等重大的消息不先上报竟然直接上奏皇上,这是在当众打他这个吏部尚书的脸。

    皇帝就让赵奉如站在那里没理他,“郑注。”

    户部尚书郑注拿着笏板的手都在发抖,皇帝抄起奏章砸到他的官帽上,“你自己看,你手下的人都好大胆,竟是连军费都敢打主意,还有兵部。”兵部尚书被夏文斌案牵连已经罚了闭门思过了,“朕的六部原来没一个干净的,绥州军饷没养活三万大军倒养出了你们这班蠹虫。”

    郑注自然不敢去捡起地上的奏章来看,户部谁与夏文斌交好他自然知道,可夏文斌是温舫的义子,而且他从中也捞了不少好处……这钱从哪里来的他当然不去在意,可谁知道夏文斌胆子这么大竟把主意打到了军饷上。

    温舫握紧笏板,虽说他与夏文斌早已闹翻,可夏文斌做这些混账事时他义子的名头人尽皆知,而且这事儿是谁翻出来的……他心里最清楚。

    “圣上,此案关系重大,若无确凿证据,怕是不能妄下定论。”

    皇帝听了温舫的话冷哼一声,“一个个名字写得仔细,把这些蠹虫关进诏狱,再抄了夏文斌的家,即刻就有定论。”

    “圣上。”又有臣子上前,“正阳门案夏文斌罪不至死,在回乡途中突发疾病身亡,家中父母亲眷本就哀恸,若此案为诬告,在此时抄了夏文斌的家怕是会伤了民心。”

    北镇抚司指挥使陆敬的话倒是让皇帝面色稍微松动,温舫趁机进言,“圣上也说此案涉及颇广,就算夏文斌贪污军饷,若无确凿证据就开始追查名单上的官员,此案若确为诬告这般牵连也会震荡朝野损伤国本。”

    一个民心一个国本压上来皇帝也有些犹豫,温舫陆敬又都是他所倚重的重臣,起初的怒火渐渐平息也开始好好考虑这个案子。

    “林主事。”赵奉如也反应过来,“这份名单是谁给你的?”

    林润跪得笔直,“江州知州,陈秉昌。”

    北镇抚司佥事陆子升下了朝忙往宫门外赶,出了此等大事父亲一定想要尽快与他商议。

    “子升。”还没出长乐门陆子升就被人叫住,温云川从后面走上前。陆子升在殿内没有看到他,温云川来上朝还真是少见,毕竟都称病十一年了,而温云川十天有三天都在宴饮剩下七天泡在秦楼楚馆,到底有什么病……不好说。

    “云川,倒是好久不见了。”两人年纪相仿又是世交,即便从小不甚亲密面子上也要过得去,而且温云川的宴饮他也没少去。

    “今日好了些,没想到正好看了一出好戏啊。”温云川嘴角还带着笑意,对朝堂上的事仿佛并不上心。

    陆子升看他这个样子也不急了,想是温云川已经有些想法了,温家的支柱看似是丞相温舫而内里却要靠温云川,当今圣上崇敬方士道术,痴迷炼丹长生,温舫近些年得皇帝倚重靠的就是写得一手好青词,而青词到底是谁所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子升,我们也好久没聚了,今日去我那里喝两杯?”

    陆子升忙答应,这案子最后总要落到北镇抚司手上,他正想从温云川这里取取经,温云川倒是主动相邀,看来温家也脱不净干系。只是这事情到底是谁捅出来的……

    宴席摆在东院,天青若是在场看到这一屋子软玉温香要满足了他对温云川府内姬妾的好奇了。这样大的阵仗赴宴的也只有陆子升,再加他带来的一个少年。

    “云川,这是我弟弟子煜。”

    少年满脸不耐并不喜欢这种场合,陆子升带他来的目的温云川也明白,这案子若交给北镇抚司,去江州查证的差事要落到陆子煜头上了。

    刚舞罢又有歌妓上前献艺,屋内现在没人心思在这些歌姬舞姬上,陆子升早就坐不住了,而温云川只不停饮酒劝酒,间或品评两句,温云川好饮善饮,还总爱以酒虐客,除了身份地位高贵和有意攀结者没人愿意与温云川斗酒。

    这边温云川喝了三四壶还没停下来的意思,陆子升拦下要上前的舞姬,“云川,你饮的也太急了。”陆子升的身份还没必要过于忌惮温云川,关于军饷案还什么都没说若温云川喝醉了就白白浪费他功夫了。

    温云川放下酒杯脸色已经绯红,“陆大人不是来饮酒的吗?怎么不喝了?这样,陆大人先喝三杯,我就告诉你,该怎么把你们从这个案子里摘干净。”

    温云川看来已经喝多了,好在这里没外人,陆子煜却看了眼温云川又看向他大哥,他们陆家与这案子有什么关系?

    陆子升还没来得及和弟弟解释,门外随从急匆匆跑了进来靠近陆子升的耳朵说了句什么,陆子升手中酒杯滚落到桌上,脸色大惊。

    “子升,怎么了?”这一折腾温云川倒似酒醒了大半,挥手屏退了众姬侍。

    陆子升看已无外人,幽幽开口,“陈秉昌,死了。”

    北镇抚司的探子还未到江州,那边消息已经传入京城,江州偏远,即便是快马速报,消息传来时陈秉昌已经死了三天了。

    “如此,倒是有意思了。”温云川喃喃,看着他现在这个清醒的样子陆子升怀疑温云川刚才就是在耍自己。

    林润收到的消息是陈秉昌五天前送出的,消息送出没几天陈秉昌就死了,“子升啊,江州这番你们北镇抚司是跑不了了。我爹和你爹也要进宫面圣了。”出了这种事皇帝大概已经气得跳脚了,陈秉昌的死分明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

    陆子升一个头两个大,温云川刚才胡说八道他不管,他们陆家和此案绝对没关系,可那牵连进去的官员不少都与他们交好,此案是没关系,可要是牵扯出些别的……只怪那个夏文斌太过废物,可他现在又不能去找那个死人泄愤。陈秉昌一死没了活证,想翻口已是不可能了。

    陆子升先把陆子煜打发回家,看到温云川又拿起一壶酒。

    “云川,现在该怎么办?我来之前看过那份名单,户部张川,赵锦荣可都在上面。”温家也脱不了干系,谁也跑不了。

    温云川还是毫不在意,“小喽啰罢了。”这军饷确实落不到温家陆家头上,不过是夏文斌一干小喽啰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两家也未料到这些人有这么大胆,“该舍就舍,干出这种事又是什么聪明人吗?”

    陆子升想你说的倒是轻巧,这般废物要是为了活命随意攀咬又该如何,况且兵部侍郎是陆家很重要的心腹,还有必然要遭无妄之灾的户部尚书,起码也要保住这两人。

    “我整日待在京城,江州那边光景实在不知。”温云川揉了揉眉心,“你若信得过我,我会派人随你弟弟去江州的。为今之计只有查明真相才能让圣上打消怀疑。”温云川瞟了陆子升一眼,“我劝你还是少做手脚吧,人捞不出来再把自己赔上。”

    陆子升叹了口气,当今圣上最是多疑,温云川说的对,只有借此事表忠心才最对皇帝胃口,把案子办漂亮了,后续谁赏谁罚,还不是北镇抚司说的算。

    送走陆子升,温云川还坐在案机前小口喝着酒,一片阴影投到案机上,温云川理了理衣服站起来,“爹怎么没进宫……”

    话还没说完温舫已经给了温云川一个耳光,在空寂的堂屋里格外清脆。

    温云川慢慢转回头看着温舫,“爹这是做什么。”

    温舫嘴唇抖动,抓起酒杯砸到温云川脚下,酒液溅上绛紫色袍子下摆濡出一块块黑斑。

    “你这双手,可别伸得太长了。”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