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嘉娱乐,总经理办公室。

    徐新阳将手上的合同甩到桌面上,讽刺道:“余弢,你特么自己滚蛋也就算了,现在干嘛,反过来挖老子的墙角?谁给你的勇气,啊?你那藏头缩尾的新主子?!”

    见惯了徐二少的狗脾气,余弢神色没有丝毫波动地倾身将合同又推到了他手边,道:“徐总,您一向主张公私分明,今天我是以上合影视总经理的身份来和您协商D-five组合的解约问题,希望您能暂时抛开对我的私人情绪,慎重考虑。”

    “考虑个屁!余弢,我告诉你,不可能!”徐新阳想也不想就拒绝,D-five的整体发展虽然不尽人意,但合约期还有四年,成员分开活动,多接一些综艺、影视和商务活动,仍然有利可图。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余弢称心如意。

    徐新阳的态度早在余弢的意料之中,自从他接手盛嘉娱乐,走的就是速销偶像的路线,D-five的价值还没有被彻底榨干,他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徐总,D-five的前期投入在公司的三代偶像团体中是最大的,然而出道四年,只发行了一张专辑和两首单曲,前一两年粉丝基础还算不错,但因为近两年运营上的失误,粉丝流失情况已经十分严重,就算成员们分开发展,以他们现有的流量基础,恐怕也拿不到什么高回报率的资源,您不妨看看上合开出的条件,我保证您会看到我们的诚意。”

    余弢在盛嘉娱乐算是元老级别的,从底层的小小执行策划一路爬上副总经理的位置,更是业内公认的金牌经济,盛嘉的四大台柱子有三个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但是当初离开盛嘉的时候他却没有带走一个人。在明眼人看来,余弢对盛嘉可以说是仁至义尽。

    徐新阳虽然刚愎自用,和余弢在理念和三观上也分歧严重,但他不得不承认,余弢对盛嘉、对他是十分了解的。D-five组合是他接手盛嘉之后开拓国内偶像团体市场的第一个试验品,三年练习生培训加上出道初期的一系列宣发推广,投入相当大,然而由于经验不足,组合后续发展并不如人意,到现在还没有回本。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将D-five转手,但有意向的几家开出的价钱都太低。想到前两天财务总监递上来的下一季预算,徐新阳还是忍着心里的不情不愿捡起了桌面上的合同书。

    文件一开始是大同小异的格式化官方内容,徐新阳看得心不在焉,翻过两页之后,看得越来越慢,脸色也越发复杂,直到看完最后一页,他才从合同上移开目光看向余弢,犹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要把D-five整个打包买走?”

    余弢点头,道:“没错,五名成员、组合的名字及其商标使用权、所有歌曲的版权,以及D-five歌迷会。”

    徐新阳嗤笑:“胃口不小啊。”

    余弢依然语气客气,“就上合给出的诚意来说,很公道,不是吗?”

    的确,合同上开出的价钱很符合徐新阳的理想价位。

    “这么大的手笔买一个注定糊了的团,余弢,该不会是你的新主子看上D-five的某个人了吧?还是某几个人?”徐新阳后仰进椅背,笑道。

    想到老板的嘱咐,余弢忍着手骨节隐隐传来的酸痒克制地扯出抹浅笑,“我的任务只是负责促成这份合同,之外的事不在我的责任范围,恕我无可奉告。”

    徐新阳不屑地哼了声,目光再次落在展开的合同上,抛开和余弢的赌气成分,这份合同的吸引力让他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

    瑞和酒店,顶层商务套房。

    方寻裴应声推开房门,转过玄关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熟悉的身影惊得大叫:“何羡因,怎么是你?!”

    何羡因扔下手里的遥控器,单手搭着沙发背侧头看他,“呵,不知道金主是谁就敢一个人过来,方寻裴,你很豁得出来嘛。”

    脑子里紧绷着的弦瞬间松弛,方寻裴纵身扑上来瘫在沙发上,“这不是余哥跟我说的吗,难得有冤大头肯买我们,还是在这里见面,我就想着过来看看金主大人。”

    “怎么样,我这个大头金主你还满意吗?”何羡因抬脚抵住他想要往沙发上爬的腿,“你好歹还是个偶像,能稍微注意点形象吗?”

    方寻裴戳了戳自己漏洞牛仔裤遮挡不住的膝盖,“练舞磕了膝盖,疼着呢。”

    耍乖卖惨有用?

    在何羡因这里还偏就管用。

    撤回脚,由着他蹬掉鞋子拱在沙发里舒服得只叹息,何羡因认命地取来医药箱。卷起裤管看到不止两只膝盖布满红紫的淤痕,右边小腿上还有两道结了痂的划伤,看样子当时应该没少流血。

    “这是怎么回事?”何羡因问道。

    方寻裴抬腿瞄了眼,浑不在意道:“哦,吊威亚的时候没控制好,摔下来擦了一下。”

    何羡因沉默着拿出红花油给他处理膝盖上的伤,自从六岁认识这人,经年累月的,何羡因练就了一系列莫名其妙的技能,基本伤情处理就是其中一项。

    洗完手出来,看到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某人,何羡因拿过桌上的一份文件甩到他胸口,“看看吧,没问题我就通知法务那边准备正式合同。”

    “什么啊?”方寻裴蠕动着将脑袋枕上沙发扶手,懒洋洋地翻开文件夹,这是两份合同,起初方寻裴翻得很快,但渐渐手上的动作变慢,当看到一半的时候,他不由自主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脸上的意兴阑珊尽数消散,越看脸色越肃穆。

    “你是不是疯了?”看完最后一行,方寻裴沉吟良久,才开口说道。声线压得极低,却依然掩饰不住内心翻腾的情绪。

    口是心非。

    何羡因看着他舍不得合上的文件,从果盘里拿出一个苹果悠悠哉削了起来,“四岁开始跳舞,练习生三年,出道四年,正式专辑只发行了一张,见面会、盛典开场、娱综上了不少,正儿八经的演唱会却一场也没有,方寻裴,你甘心就这么耗下去?你耗得起再一个四年,言哥和南哥也耗得起?”

    周载南和蒋沛言已经二十七岁了,就普通人来说还正年轻,但作为偶像团体的成员来说,实在是经不起再多的虚耗。早两年不是没有其他家公司来挖他们,但面对盛嘉开出的天价违约金,也只能选择单人。

    这两年间,D-five的每个人都拒绝过数次单人解约,面对一年又一年近乎看不到希望的团体回归,他们仍然固执地坚持着,其中周载南和蒋沛言所承受的压力更甚于其他三个。

    这种焦虑和苦痛两个当事人懂,方寻裴也懂。所以,公司安排的娱综再不喜欢、密集的商务活动心里再抵触、粗制滥造的无脑流量剧再厌恶,他都硬着头皮接了下来,图的无非就是多赚些钱,争取早些全员解约。不止他自己这么做,其他四个人也是如此。

    “我们的坚持是不是很天真可笑......”方寻裴垂眸,看着解约合同上违约金的那款,离开父母的庇护,这些年他才真正体会到金钱的残酷。

    何羡因将削好皮的苹果塞进他手里,“只要是遵循内心的坚持,就没什么好可笑的,只是有时候需要调整一下坚持的方式。有更平坦的路走,干嘛不走,自讨苦吃很酷吗?”

    方寻裴苦笑,狠狠咬了口苹果,戳着违约金那款,道:“我们团都糊成这样了,你这价钱开得也忒高,明显便宜徐新阳了。要不你等我们再糊两年,应该能省下一大笔钱。”

    没心没肺的,自我调节能力还挺强。

    何羡因送他一记白眼,不客气道:“我要买的是还有希望重新登顶的潜力股,再过两年?你们都糊穿地心了,我要来何用!”

    “何羡因,你一定要这么扎心吗?”方寻裴三两口啃光苹果,反手就把苹果核砸了过去。

    手腕一翻,细长的水果刀稳稳戳住飞来的苹果核,何羡因嫌弃地连核带刀扔进水果盘里,抽了张纸巾擦手,道:“不然呢,我也给你吹一段彩虹屁?”

    “别别别,与其被彩虹屁崩死,我宁可选择扎心。”方寻裴举手投降,将合上的文件小心翼翼放回茶几上,人也坐得端正,道:“这两份文件,我个人没有任何意见,但是,我需要回去和他们商量一下。”

    何羡因一点也不意外,点了点头,“应该的,我等你们的消息。”

    方寻裴迟疑了片刻,道:“我们这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我担心的是,徐新阳那边可能不会痛快放手......”

    何羡因放松地靠进沙发背,“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自会有人搞定他。”

    方寻裴好奇地打量她,忽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叫道:“挖走余哥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何羡因挑眉,“怎么,不能是我吗?”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