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张脸直怼着镜头就出现在了画面里。呵，一如这人平时的自拍风格。有些人，就是仗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任性。
“何小因？”方寻裴诧异地凑近屏幕，“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
方寻裴侧头看了眼蒋沛言，嘟哝道：“啥时候你们这么熟了？”
蒋文娟和何荣川的事暂时还没对外公开，蒋沛言平时也极少提起家里的事，所以虽然在一起多年，队员们也只知道他是单亲家庭，由妈妈一个人抚养长大的。自从知道蒋沛言和蒋姨的关系后，何羡因和他的联系就比以往亲近频繁许多，当然，是绕过方寻裴单独联系的。
如今两位家长好事已成，他们这些小的就没有再遮掩的必要了，何羡因透过屏幕和蒋沛言交换了个彼此意会的眼神，道：“现在算什么，我们以后更熟！”
公然隔着屏幕眉来眼去，方寻裴抖着手指在两人之间点来点去，半晌之后憋得脸红脖子粗，压着嗓音质问：“你们两个......什么情况？！”
蒋沛言抱着手臂但笑不语，抱臂作壁上观的模样摆明了要吊人胃口，何羡因听到门外有人叫自己，匆匆和屏幕里的两人摆了摆手，利落下线。
话还没说清楚呢，就这么走了？
方寻裴作势要重拨回去，蒋沛言劈手抢回手机，勾着他的脖子往门口方向拖，“冰箱空了，陪我去便利店。”
方寻裴不死心挣扎顽抗，“我手机，我手机没拿！”
蒋沛言手臂一个用力将人拖走，“拿什么拿，去趟楼下而已。”
何羡因切断电话，想着前一刻屏幕里方寻裴的反应有片刻的失神，转瞬自嘲地轻笑，护糖吃的小朋友心性作怪罢了，自己又瞎想什么呢。
“在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没听到。”露台上夜色正好，何明韫扔了瓶纯净水给她，自己开了瓶啤酒。
这处位于二楼的小露台是兄妹俩的专属基地，确切地说，一开始是何羡因自己的，后来被何大哥发现，强行加入了进来。
“没什么，和沛言哥说了会儿话。”
何明韫侧头打量她一眼，撇了撇嘴，“和沛言说话你会那个反应？是方寻裴那小子跑来掺和了吧？”
何羡因连喝了几口水，深深看了何明韫一眼，道：“洞察力这么敏锐，但得分出十分之一放在相亲对象身上，你在婚恋圈的名声也不会差到现在的地步。”
何明韫无所畏惧地冷哼，“甭管名声差不差，我好歹还有三两个前任，你呢，还打算继续在一颗歪脖树上吊着？”
烂比喻一用十来年，也不嫌土气，何羡因白了他一眼，“哪儿吊着了，一直脚踏实地好么。”
“呵。”何明韫仰头灌了口啤酒，叹道：“我悔啊，当初要是不沉迷约会按时接你放学，哪有方家那小子的可乘之机！”
何羡因拿着水瓶碰了碰他的啤酒罐，十分不走心地安慰道：“毕竟那会儿是你初恋，可以理解。”
理解个屁，要不是那天有方寻裴仗义出手，她非被校霸扔水沟里不可。关键是，校霸是被大哥抢了初恋小女朋友又打不过大哥才反过来堵她这个妹妹出气。人家都是男女朋友替对方挡桃花债，他们家倒好，是妹妹替哥哥挡！
“方贻安今天联系我了，还是文非院线的事。”何明韫可不想和妹妹翻扯自己的情史，免得当场被妹妹掀下露台。
何羡因也不揭穿他，顺着他的话题道：“让你做说客？”
何明韫扯了扯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头一次听说收购案谈不拢，是因为卖家执意给低价。”
“羡慕？”
“可不羡慕么，黄鼠狼给鸡拜年。”何明韫凉凉道。
何羡因无奈看他，“哥，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没有必要对方寻裴、对方家其他人抱有成见。我从来没跟他表明过心迹，他也没有在感情上对我有什么亏欠。”
“还用表明？身边的人都看得出来你喜欢他，他会全然感觉不到？”何明韫脸色发沉，“明知道你的心意，却装作不知道，还不注意保持距离，这和吊着你有什么区别？你知道的，我介意的从来不是你喜欢人家但是人家不喜欢你，我还没自恋到觉得我的妹妹是个万人迷，但是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再给你希望，循环往复的失望、遗憾，这种经历，有过一次你还不知道吸取教训吗？”
“不一样的。”何羡因仰头看着天，沉默良久后才幽幽开口道：“我小时候最怕晚上一个人待在这儿了，所以我会很乖很听话，不让妈妈有机会生气罚我。后来她不在了，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到这儿来......”
何明韫沉默，在继母车祸去世后，他对妹妹格外关注，发现她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来这个小露台待一两个小时，这么偷偷跟了近一个月，他觉得不太对劲，才装作偶然发现她，然后强行霸占了这里。
“那你还来，不怕了吗？”
何羡因摇了摇头，“怕，但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想妈妈的时候不由自主就会走到这里来，尤其是晚上。除了抛弃和一次又一次的食言，可供她反复追忆局促的数年母女缘分的地方，便只有这里了。
“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不怕了吗？”何羡因收回视线，侧头看着何明韫，嘴角竟是微微翘着的。
何明韫也扯了扯嘴角，道：“什么时候？我想想，应该是有我陪着你之后吧？”
何羡因招牌式白眼上线，“有你之后只是变吵了而已。”
答案在意料之中，但不影响何明韫心疼自己，果然啊，自古哥哥敌不过天降。
“好啦，八成和方家那小子有关吧。”
何羡因冲他竖大拇指，“两年前，盛嘉中断了D-five的团体活动，方寻裴被塞进一个狗血校园偶像剧剧组，演的是一个五番开外的小角色，我偷偷去探班，正好看到他吊着威亚被男主角一脚踹飞，这个镜头来来回回拍了七次，下戏的时候，他半侧腰腹都是青紫的。但是晚上和我打电话，还是笑得没心没肺。那天晚上我一个人来到这里，突然就不害怕了。”
何明韫忍不住吐槽，“是只顾着心疼了吧。”
“不是。”何羡因顿了顿，又纠正道：“准确来说，不全是。我当时想着，我妈那时候在剧组里是什么样的，会不会也经历过这些......她对我那些没能兑现的承诺，也许并不是她没放在心上，只是真的抽不开身......”
何明韫走到她身边，轻拥着她靠近自己肩上，轻叹道：“不管事实如何，你能这么想是对的。”
与其抱着童年的创伤让梦魇如影随形，倒不如美化那个造成创伤的始作俑者，起码能让受伤的人更好的活下去。
毕竟，那个始作俑者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对于代思琳这个继母，何明韫心里不认可，也甚少提及。只因为她是妹妹的生母，所以才对她存着最基本的尊重。
“哼，不知道是谁说的，搞影视不是为了那小子。”
何羡因抵着他的肩膀轻笑，“天地良心，我可没这么说过。我的原话是，不全是为了他。你不是总说么，搞事业，赚钱第一，友情第二。”
何明韫狠狠揉了把她的脑袋，“真是友情，你并排放在第一我都能半夜笑醒了。”
“你也说了，身边的人都看出来我喜欢他了，他又不傻，怎么会没感觉到。”何羡因叹了口气。
“难得，你倒是挺清醒。”
何羡因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办法，暗恋嘛，单箭头的，当然没有你们双箭头的那么容易沉溺投入，迷失自我。其实，我挺高兴他的反应，不轻易尝试突破朋友的界限，也不刻意回避疏离，一切都交给时间，顺其自然。或许走着走着，我们脚下的路就重叠了，走到一起了，也或许走着走着，我遇上了很合适的人。对我来说，不管最后收获的是爱情还是友情，能不失去彼此就很满足了。”
他们五岁相识，见证过彼此最狼狈惨淡的少年时光，也以各自的方式彼此鼓励，即便不能亲密无间，也不该走成陌路。
因为喜欢一个人，努力让自己变成更好的人，便没有辜负这份喜欢。能不能得到对方的回应，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所以，她选择不说，他便当做不知。
这也算是一种默契吧。
对于这种靠天吃饭型的恋爱观，何明韫不敢苟同，但也没有纠正的打算。人各有命，活的姿态舒服最重要。至于方贻安让他当说客的事，不好意思，何大少向来都是胳膊肘往里拐，帮妹不帮理。
方贻安深知何明韫的德行，一开始也没指望他能帮得上忙，斟酌再三，还是决定给弟弟打个电话。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