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猫鼠]白首如新 > 第50章 第50章
    等三人都填饱了肚子,徐庆才将方才经历悠悠道来。白玉堂打了个哈欠,似乎不甚在意。徐庆瞪眼道:“老五,你怎的一脸漠不关心的模样。”展昭笑道:“三哥你莫急,白兄这是还在想事情。”徐庆道:“跟前这么奇怪的一件事,还想什么别的。”展昭道:“便是这兀鹫究竟怎么死的。”

    “你说得好像很了解我。”白玉堂施舍似的睨了展昭一眼,“我现在并没有想他是怎么死的,我是在想,他为什么要死在这里。”展昭皱眉道:“死在这里?他绝非死在这里。死的时间不短,又被绑成这样,莫说三哥已经休养了些时日恢复了些精神,即算是个完全不懂武功的普通人,也断不会中间半点也不知晓。”白玉堂恨铁不成钢一般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当真很了解我。兀鹫的尸体在这里,难道是他自己走进来死的?”展昭道:“自然不是。”白玉堂道:“那就对了。杀他的人,为什么要把他尸体搬来?”

    展昭接连被白玉堂抢白,倒也不气,只是陷入沉思,一时没说话。白玉堂本已拟好了接下来好几个回合,展昭既不说话,他备好的词句自然也只好烂在肚里。可与那次被公孙策憋回去截然不同,眼下没觉得不痛快,反而有几分心虚。见展昭久久不语,忍不住伸指戳了戳他胳膊,道:“喂?小气劲儿又犯了?”

    展昭被他一戳,回过神来,微微摇头,道:“我想不明白。”白玉堂嘘了口气,道:“那便不想了。三哥,”他转向徐庆,“你离岛本是找我,为何那翠柳留个纸条,你就巴巴儿地跑了去?”

    徐庆一直呆在一旁,大睁着两眼看他俩你来我往,猛然被叫到,不禁整个人都一抖,半张着口道:“啊,啊?不是,翠柳是谁?”白玉堂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就是告诉你我在天长,又叫你去山里的人啊。”徐庆奇道:“我只见了纸条罢了,那留纸条的人压根不知是男是女,更不知姓甚名谁,怎地你反倒知道?”白玉堂忍不住叫了起来:“你连是谁都不知道,就照着人家说的去做?”徐庆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道:“我到处寻你不到,正发愁呢,猛见了这么句话,自然是想不如试试,死马当活马医罢了。谁知瞎猫碰上——啊呸,谁知这么巧,真撞见了你。”

    白玉堂绕着徐庆转了一圈,直到看得他浑身发毛,才扬眉道:“依你说来,是为了我,才听了她话。”徐庆连连点头,道:“可不是。”白玉堂提高声音,道:“你既这般急着找我,醒来没见我还到处去吵别人店家,又怎么会在我睡着的时候自己离开呢?”

    徐庆倏然闭口,一副被噎住的模样。白玉堂逼近两步,仰起下巴,假笑着问道:“三哥,你老实说,除了那纸条,翠柳还送去了什么?”

    以展昭这个“外人”的眼光看来,徐庆显然是脸红了。但白玉堂太专注于他问题的答案,竟未注意到徐庆神色的异常。他只是伸手去拧他三哥的脸,摆出一副看似打闹实则逼供的架势:“快说。”

    若是私下里,徐庆绝不会同白玉堂计较;可眼下当着展昭的面,便难免觉得有些尴尬,道:“你放手,成什么样子。”白玉堂哼了一声,道:“那你说是不说。”徐庆无奈,只得道:“说便说罢了,你可不许取笑我。”白玉堂笑道:“你为此遭了这么大罪,小弟怎么还忍心取笑呢,可是多虑了。”

    徐庆揉揉脸颊,慢吞吞地从怀里取出一样物事来,不甚情愿地开口:“其实说也容易。你知道,我从前在平阳府时是个打铁的,打小儿跟隔壁老篾匠家的女儿一块长大。”

    说到这里,他突然很快地看了一眼展昭。展昭啊了一声,道:“展某回避一下。”徐庆忙道:“那倒不必了。你现下回避了,过会儿老五还不是一样跟你说。况且也没什么。”他叹了口气,“本来按两家的意思,我两个多半会成亲。只是后来结识了大哥,我出来了一阵子,再回去时,她已经嫁人了。老篾匠说,她出嫁头天晚上,一宿没睡,绣了两条手帕,自己带走一条,留了一条给我。听说是嫁给了一个镖师,过得还不错。”

    展昭和白玉堂都往他手上的物事看去。他若不说,当真分辨不出是条手帕。那已经相当旧了,颜色黄到发黑,显然这些年来,并没被好好保存。上边的图案也只是勉强能辨认,仿佛是一株红豆。

    “老五,三哥是个粗人,你那些文绉绉的说辞,我可学不来。是有些儿伤感,不过也仅此而已。多年没听到她的消息了,也不觉得怎样。可是那天你在睡觉,窗外突然扔了这手帕进来,我当真被吓了一跳。纸条上说巳时三刻,我一算时间,哪里来得及跟你说,急急忙忙地就赶了去。”

    “这可是奇了。”白玉堂冷笑道,“你这个青梅竹马的女子,我们兄弟尚不知情,翠柳怎么知道。”展昭却道:“虽然已多年没听到消息,毕竟她是已嫁的妇人,当不会四处奔波。此处离老家山长水远,三哥见了手帕,却丝毫不曾怀疑,想必还有一层原因吧。”

    徐庆苦笑着看了他一眼,道:“展兄弟说得不错。她嫁的那镖师,正是天长人。”

    谁也不想惊动官府,可兀鹫的尸体不能总这么放在房中。若被小二或其他客人撞见,难免多费口舌。三人叽叽咕咕商量一阵子,仍是毫无头绪。白玉堂抓了抓头,喃喃道:“突然感觉那个药挺有用的。”徐庆道:“什么药?”白玉堂瞧了展昭一眼,道:“那个书生。”

    展昭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季云屋后那场奇诡的仪式并未过去太久。但他只是摇了摇头,道:“人不是我们杀的,何必毁尸灭迹。”白玉堂撇嘴道:“依你说如何?难不成还给他收尸?”展昭道:“他是你杀姐仇人,我瞧不如交给季公子。”

    他这样说,白玉堂反倒呆了一呆。过了片刻,方缓缓点头,道:“也算是个主意。”说着苦笑了下,“其实他也不过只是黄鹂的一柄刀罢了。”

    徐庆不明就里,又插不进口去,顾自嘀咕两句,去床边坐了。只听见“杀姐”二字时,略有些惊讶;但看白玉堂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也就作罢。想了一想,问道:“你们说的那个季公子在哪?”展昭道:“离此不远。”徐庆挥手一指兀鹫,道:“再怎么不远,也不在这客栈里。你们打算带着一具尸体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过去?”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白玉堂皱着眉头想了半晌,忽地一拍手,道:“你那马呢?小安送你那匹?”展昭啊了一声,道:“只怕还拴在还思馆呢。也不知那黄福死后,还有没有人照料它。”白玉堂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道:“也算是匹良驹,你怎的完全把它抛到脑后,岂非辜负了小安一番好意。”展昭道:“奇怪,之前是谁老让我离顾公子远些,还一见那匹马就醋意大发。”

    他一时嘴快将这句话溜了出来,心下却立时发虚。果然白玉堂跳脚道:“笑话!我会和一匹马吃醋?”展昭打了个哈哈,待要找些话来混过去,谁知徐庆却揉着眼睛道:“不是啊老五,展兄弟是说你吃顾公子的醋。”白玉堂涨红了脸,挣扎片刻,拂袖道:“你身子刚好,不跟你一般见识。”说着狠狠瞪了一眼展昭,转身出门。

    “白兄!”展昭不知他是不是当真着恼,忙追了出去,“你去哪里?”

    白玉堂也不走楼梯,自走廊一跃而下,留给他一个愤愤的背影:“牵马!现下你离我远些!”

    展昭没有再追,只倚在走廊栏杆上望着。他也不知自己脸上笑意多深,引得好几个路过的姑娘不住打量。等他注意到了看回去时,那边已叽叽喳喳闹成一团,却是谁也不敢与他对视。展昭呆了一呆,忽觉有些不自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在白玉堂很快就回来了,仍是面无表情,瞧不出喜怒。展昭迎上前去,问道:“如何?”白玉堂板着脸道:“我叫了辆马车来。”展昭没反应过来,重复道:“马车?”白玉堂总算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低声道:“还思馆已搬空了,玉花骢死在后厨。我已查过了,颈上有两道指甲划痕,想来是凤仙的手笔。”他也不待展昭说话,只慢慢走进屋中,招呼徐庆扯下床帘,将兀鹫尸身裹起。

    展昭心下五味杂陈,只知跟着他的动作转了个身,两腿却灌铅也似迈不开来。这玉花骢与他相处也有段时日了,曾带他去寻白玉堂,还曾领着韩彰蒋平前来,于渊渊泱泱二人手下救他一命。若说半分感情没有,自是绝无可能。可怎么会全然将其忘了呢?细细想来,自牵着马到天长之后,所有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尽与白玉堂有关。甚至到天长县,本也是为了白玉堂而来的。

    可他总不能……展昭想象了一下白玉堂听到这个理由的表情,打了个寒颤。

    “走吧。”白玉堂施施然从房内走出,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样,随随便便在他肩上一拍。展昭抬头一看,只见徐庆背着被床帘完全罩住的兀鹫,略有些艰难地跟在白玉堂身后。他连忙上前相扶,脑子里还在想着玉花骢。忽听见客栈小二赔着笑在前面问这是什么,白玉堂一本正经道:“佛像。还未请师父念经,不可见光,你且远些。”小二急忙让到一边,生怕冲撞了。

    直到把兀鹫搬进马车,白玉堂才轻轻推了推展昭,问道:“你会驾车么?”

    展昭这才注意到白玉堂早将车夫打发走了,尴尬地笑了一笑。白玉堂拍了拍手,道:“巧了,我也不会。”微微拉长了声音,“三哥——”

    “老五,你当真不体贴些儿病人。”徐庆嘴里抱怨,仍是一手一个将他俩推进了车里。白玉堂笑道:“你眼前黑了那么久,该见些人啊风景的,调养调养。慢慢来,我们又不赶着。”

    徐庆哼了一声,啪地在马臀上抽了一鞭。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