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发大了起来,天空中偶尔会被划过的雷电映得昼亮,同时,也让楚清脸上惊恐的表情一览无遗。
身上有了不少伤口,鲜血溢出之后瞬间被雨水冲走,流淌到地上,混着肮脏的泥水被稀释。楚清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下降,身体仿佛随着鲜血的流失而变得空虚。
沈丹脸上原本温和慈善的表情早已不在,现在有的只是让人望而生畏的狠厉。
沈丹一边用手中的棍子殴打楚清,一边说:“等你差不多断气了,我就会好好处理你的尸体。明天我就会约上李军的那两个倒霉儿子,反正他们恨你们这些记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激动起来动手杀了你也是有可能的。反正那两个家伙很好糊弄,只要我跟他们说他们的父亲还有些资产在养老院,估计他们屁颠屁颠就会过来了......哈哈哈哈哈。”
楚清浑身都在颤抖,想要用尽全力逃离,哪怕是往前爬一爬也好。但是,即便是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爬的速度也敌不过沈丹落棍的速度。
楚清心生绝望,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明明,才刚跟白祈新约好了要永远陪伴在对方身边,一起慢慢变老......这么快,她就要失约了吗?
楚清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痛,最后连爬都爬不动了,只能趴在那里孱弱地呼吸。
今天的夜晚可真黑,黑到连一丝光明都看不到,只有冰冷的雨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躯体,带走余温。
沈丹似乎有些累了,楚清感觉原本密密麻麻落到自己身上的棍子变少了。
她的脑袋里嗡嗡嗡的,听不太清其他的声音,雨水滴落的声音占据了她的整个耳蜗。
沈丹嘶哑低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好了,这一切也都该结束了,你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说完之后,沈丹举起了棍子,蓄力准备给楚清最后一击。
楚清连回头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她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不过这又能怎样呢,她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只不过有一点点不甘心......不能揭穿她......再不能跟白祈新一起了。
在预料的疼痛到来之前,黑暗中突然有一柱光亮朝着这边照来,楚清看见原本暗得像水墨一样的地竟然出现了一片光明。原本以为那些雨落到地上就会立马和地上的积水融为一体四处流淌,或者是渗到地底下,就好像是不见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雨落到地上,还会溅起朵朵水花,像是生命绽放般让人向往。
楚清身体又冷又僵硬,但她还有残存的意识,她听到身后沈丹惊恐的声音,还有嘈杂的打斗声。
楚清想要坚持一会儿,她不想就此松懈。
最后,她被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耳边又焦急的声音在环绕:“楚清......楚清......你怎么样了?”
楚清想要回答他,她没事,但是张了张嘴,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最后,她的意识迅速抽离,晕了过去。
---
楚清原本以为自己的世界接下来只会有黑暗,但没有想到的是,到了黑暗的尽头,即使是隔着薄薄的眼皮,都能够感受到光明刺激着视网膜。
这道光让楚清不愿意再沉睡,她的意识也被唤醒。
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周遭的一切还带着一丝虚无和不真切,就连眼前的人,轮廓都是不分明的。
但是,当他开口的时候,一切又都变得明朗了起来:“你醒了。”
楚清开口,嗓子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调整了一会儿之后,才能发出完整的音节:“我这是......在哪儿?”
楚清感觉到自己安全了,现在在进行救治,但是没有听到身边人给出的明确的答复,她的内心就还是会感觉到不安,担心自己在做梦。
白祈新笑着安抚说:“你现在在医院,你放心吧,你现在情况很稳定,攻击你的那个人也已经被制服了。”
一听见攻击自己的人,楚清的胸口起伏变得大了起来,白祈新见状,立马说:“放心吧,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楚清伸出手,大概是流了太多血了,楚清的指尖都变得苍白。
白祈新也伸出手握住了楚清冰凉的手,十指交叠,久久不肯放开。
楚清的心安了一些,她恍然想起那个冰凉的雨夜,她躺在地上害怕极了。但就在此时,有一道亮到刺目的光照了下来,拯救了她。最后,还有那个温暖的怀抱,融化了她的寒冷和恐惧。
等楚清的情况稍微好了一点之后,警察就和记者前后来给楚清做笔录和采访。
面对警察的时候,楚清把自己所见的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们。做完笔录之后,警察都对沈丹的行径表现出了愤懑:“只不过是一帮老人而已,用得着这样对他们吗?”
楚清也一直在想这件事,但是沈丹早就已经告诉过她答案。
在曾经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当中,她陪伴着这些对生活再也没有希望的老人,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们不要尿床,一遍又一遍地为他们换床单被套,嗅着他们带着腐味的身体。
或许她认为,对于那些老人来说,活着不过是在人间炼狱而已。对于她来说,他们的死亡,对于他们和她来说,都是解脱。
记者的采访比较简单,原本刘姥姥也打电话来关照过,顺便提了一下采访就给自家电视台做独家,但是楚清拒绝了。她说:“这件事情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所以我希望这次的新闻不要扯上任何的利益,让大家都有报道的权利。”
刘姥姥无话可说,挂电话的时候难免有些不欢而散的味道,不过楚清并不在意,坦然地接受所有记者的采访。
楚清住院的这段时间,白祈新都陪在身边,天天给她煲汤、炖粥。当初请的情况开始好转,伤口不那么疼了的时候,也会跟白祈新开玩笑:“如果说被打断肋骨可以得到你这样的照顾,那我也心甘情愿。”
楚清不过是玩笑话,白祈新反倒严肃了起来:“不许乱说,你要是下次再这么只身犯险,那我就不理你了。”
还真别说,白祈新严肃中似乎又带着娇嗔,还真是让人心头一动呀。果然,楚清算是明白了那些被美色耽误的帝王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楚清知道白祈新有些生气了,赶忙笑着说:“是我胡说,我下次保证不再这样冒险了。”
白祈新见楚清态度端正地保证了,也不好说什么,但心里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忍不住多说几句;“你呀,每次嘴上答应得都快。我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你说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估计你现在都在火葬场了。我到现场的时候就看出来了,那女人的架势,就是准备要你的命。”
楚清笑着打哈哈:“好了,了了,多亏有你救了我。反正我也无以为报,干脆以身相许好了。”
白祈新还真是拿楚清没办法,斜了楚清一眼:“你要是再满嘴跑火车,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吃医院的饭菜吧。”
楚清赶忙抱住白祈新的腰,放软了语气:“好了,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白祈新虽然心里对楚清私自冒险这件事仍然耿耿于怀,但是看见她的伤,他又不忍指责。
算了,她就是这样一个执拗得让人心疼的人。
---
虽然刘姥姥对于楚清不给自己人独家这件事有成见,但他还是买了不少补品带着几个同事来医院看她。
刘姥姥一走进病房,就用他的巴宝莉手帕遮了一下鼻尖:“还好今天我身上喷了高级的古龙水,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遮盖这该死的消毒药水味了。”
楚清见到他们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大家都来了,有凳子,先坐会儿。”
楚清见大家来,自然是笑眯眯的。虽然手上还挂着吊瓶,手上还缠着绷带,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精神的。
刘姥姥瞥了一眼:“坐那儿?连凳子都没有。”
楚清挠了挠头说:“不好意思,平时病房里也没什么人,所以没有那么多凳子,你们将就着长椅上挤挤吧。”
刘姥姥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是看见楚清的样子,又吞了回去。转头示意了一下了程又:“这是我们给你买的东西,你受伤也挺严重的,先好好休息吧,不用急着回来。”
楚清点头笑着说:“放心吧,我一定好好休息。”
程又把东西都放在楚清的床头,看着楚清的模样,又忍不住红了眼眶,不停地吸鼻子。
楚清看着程又,忍不住说:“傻孩子,我这不是没事吗?”
楚清这一安抚,程又干脆直接转过了身,用手捂着脸,身体一抽一抽的。
她知道,程又心里肯定不好过,估计是自责了。觉得同样是负责这个新闻的,却只有她出了事,认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刘姥姥看了一圈说:“平时就你一个人吗?”
楚清说:“我男朋友会来照顾我,这会儿回家做饭去了。”
刘姥姥:“那就好,不然你一个人也怪可怜的。”
楚清点了点头,眼神中难免露出寂寥的神色。
一帮人在楚清病房里嘘寒问暖了一阵,但大多都是出于同事这个情分上的问候,不是那么走心。至多,也就觉得楚清可怜罢了。
大家并没有过多打扰楚清,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刘姥姥是最后一个走的,离开的时候给了楚清一个人信封。
楚清一捏就知道里面是什么,立马还给刘姥姥:“老大,这个钱我不能收。”
刘姥姥没有接,加重了语气说:“客气什么?虽然想办法给你报了工伤,但是你请假在家的时候可都是没有工资的。你这次工作很努力,发现的新闻也很有价值,这是你应得的。”
楚清捏着信封,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刘姥姥笑着说:“你可别感动哭了,好好养病我还等着你回来上班的。你很有潜力,年底优秀评选我会给你姓名的,你就放心好好干吧,不要产生消极的想法。”
楚清一时间有些动容,说了句:“谢谢老大。”
刘姥姥的眉头皱了一下,随后又转化为风轻云淡:“好了,悲天悯人的戏码不适合在我身上上演,我要赶紧走了,医院的味道留在衣服上很难洗掉的,拜拜。”
楚清:“再见。”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