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有个偏执狂喜欢你 > 第30章 唱歌
    手术室的门开了,这一次,医生真的摇了摇头。

    “我们尽力了,去和病人说两句话吧。”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顾东升愣在椅子上,仿佛没听见,这一刻,他觉得周遭一切都变的十分遥远而不可触摸,他努力睁大眼睛,隐约窥见医生开合的嘴唇。

    “快进去吧。”小叔已经红了眼眶,沉痛的拍拍顾东升的肩膀。

    顾东升从椅子上跳起来,跑进那扇陈旧的蓝色铁门。

    奶奶嘴上的呼吸罩被取下来,看到了冲进门里的顾东升,露出一个虚弱温暖的微笑,“东东来啦。”

    奶奶是南方人,嫁到了北方,却一辈子也没忘记少时的乡音,她说话的语调这样温柔,唤顾东升名字的时候,尾音带着吴侬软语的小尾巴,带着最多的宠溺和爱护。

    顾东升爬跪在床畔,轻轻握住老人瘦小绵软的手,那一刹那,无数记忆碎片回到脑海,他想起眼前的这双手,自他记事起就一直紧紧牵着他,牵着他上学,牵着他回家,牵着他走过一条条田埂,教他握笔写字。

    他瞬间哽咽不能语,嘴里含含糊糊的叫奶奶,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孩。

    “不哭哦。”奶奶却还在笑,艰难的伸手去擦拭他的脸颊,“一切都很好,你长大了。”

    老人家缓缓向孙子的身后看了一眼,望见了四年前就跟顾东升来见过她一面的宋鹤柏。

    “鹤柏吗?”她还记得他的名字。

    宋鹤柏眼眶早就湿润了,闻言也蹲下身来,喊了声“奶奶”

    顾奶奶笑着点了点头,四年前顾东升没有明说,但她都知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数,奶奶要走啦。”顾奶奶重新望着孙子,语气带着豁然的欣慰,拍拍孙子的手,“你好好的,奶奶在那头也一切安心了。”

    顾东升红着眼睛重重的点头,“奶奶放心。”

    “嗯。”老人家再次点头,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

    老人的儿女亲戚多,又在村子里住了大半辈子,葬礼举办的庄重又沸腾,农村的葬礼尤其繁琐,一连持续了大半个月,在此期间,顾东升几乎忙的脚不沾地,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

    宋鹤柏顶着他朋友的身份,替他忙前忙后,其实他怎样都不要紧,主要心疼顾东升。

    除了必要的应付场合,顾东升几乎很少说话,他彻底把自己封闭起来,一有时间就去灵堂跪一会儿。

    他也很少哭,下葬那天,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但是一滴眼泪都没掉,为此没少遭到婶子私下的诟病。

    “老太太临走的时候只和他说了几句话,宝贝的不得了,结果你看看!”

    这些话顾东升也听到过,但他充耳不闻,睡觉的时候,他睡在床的里侧,面朝着墙,把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像个被烫熟的虾子。

    宋鹤柏看不到他的脸,顾东升不想说话,他也很少主动提起话头,他尽可能的用自己的肢体表达心中的感受,环着他的腰,紧紧贴在他的背上。

    早秋时节,夏天的热气还没散去,没一会儿,两人都感觉到了热,顾东升在他怀里翻来翻去睡不着,他亲他的颈窝,笑着问他要不要唱首安眠曲。

    “操”顾东升难得的笑了一声,埋在他的胸口,“唱吧”他翁着声音说。

    宋鹤柏其实并不会唱歌,他的童年也不怎么美好,听到的童谣不多,但是有,他盯着眼前的墙壁,记忆如河面上晕开的波澜,他想起了那道苍老的声音,印象中一支蜿蜒疏懒的民间小调,他忘记了初始的歌词,用鼻音哼唱起来,嗡嗡音音,缥缈又温柔。

    顾东升看着他唱,突然,他咬上了他的脖子,歌声停止,宋鹤柏轻轻嘶了一声,“干什么吃我肉?”

    顾东升不说话,宋鹤柏却觉得脖颈处有些湿)润。

    哭了?

    “怎么了?”他稍微侧头,感觉到顾东升牙齿的力道松了,脑袋埋在他的脖子里,不住的颤抖,哭得越来越激烈。

    他不说话,只是哭,起初极力忍着不发出声音,到了后来,在宋鹤柏一下一下的轻抚中,终于一切崩溃,放开了声音。

    半个多月来,除了奶奶闭上眼睛的那一刹,这是他第一次哭,

    宋鹤柏不再多言,只是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几乎半个小时过去了,顾东升终于渐渐停止了抽泣,眼泪鼻涕糊了宋鹤柏一脖子。

    宋鹤柏没有察觉一样,“宝贝儿”他看着他说,“对不起。”

    顾东升去捂他的嘴,“别说了。”然后有些掩饰性的扭过脖子,伸手去拿放在床头的纸,“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嗯”顾东升始终不愿意抬头,用纸粗鲁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接着很专注的去擦宋鹤柏的脖子。

    宋鹤柏任他擦着,说:“那我继续唱?”

    “随你。”

    经过这一番,宋鹤柏找了半天调子,自己都觉得怪模怪样不堪入耳,顾东升却什么都没说,重新躺下,在一种踏实又倦懒的惬意里,他缓缓闭上眼睛,意识完全消散之前,他轻轻的说了声谢谢,宋鹤柏听到了,有些心疼的亲了亲他的额头。

    第二天,宋鹤柏说带他去野外走走吧,他想看看这里的风景。

    “好。”顾东升说,昨晚睡的很好,他的精神好了很多。

    秋天的田野,到处洋溢着收获的喜悦,风吹麦浪的朴实与繁荣,村民们坚实的后背。

    很多年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了,以往他都是夏天或者过年会陪奶奶回来住几天,但过去的四年里,奶奶住到了小叔家,他一直在C市,回来的更是少了。

    想到奶奶,又是一阵心痛的自责。

    他们走过一段石子路,不知不觉到了小时候常来玩的后山,道路变的曲折起来,又是土路,前几天下过雨,有些地方十分泥泞,一脚下去,鞋和裤子都沾上不少泥点,宋鹤柏穿了一条白色的休闲裤,脏污格外明显,他有些轻微的嫌弃,很不能忍受的看一眼,想掏出纸巾擦,又怕追不上前面的顾东升。

    顾东升走的又快又流畅,时不时伸出手拨开突然阻住去路的树梢,寻找突兀于田边的野径,身形灵敏的像只猴子,回到了大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回头去看宋鹤柏,笑话他走的慢,看他笑,宋鹤柏的心情也很愉快。

    “要去哪里?”他问。

    顾东升站在田埂边望了望,“快到了。”

    是在一棵树下面,两人都叫不上来名字,树叶还是绿的,落在地上了几片,是很深的绿色,脉络却很清晰,锯齿状的轮廓,摸上去有些扎手,因为是顾东升特地带他来看的树,宋鹤柏非常想搞清楚名字,拿出识花软件来拍,却什么都没搜到。

    顾东升了然的说,“这是棵神树,搜不到也正常吧。”

    “神树?”

    想到童年回忆,顾东升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在我六岁的时候,我们中流传着这样一则传说:这棵树是神树,他的树叶有非凡的魔力,但是只有白天可以采摘,在晚上,只要一摸叶子,人就会立刻倒地死去。”

    宋鹤柏听得认真,忍不住疑惑:“为什么?”

    顾东升看他一眼,“不要插嘴。”

    宋鹤柏只好继续聆听。

    顾东升讲了自己的一段冒险经历,某一天晚上,他和一名小伙伴偷溜出家,来到这里,他们鼓起天大的勇气,伸手摸了摸叶子。

    宋鹤柏瞪大眼睛,“后来呢?”

    顾东升时常佩服宋鹤柏这种时时入境的能力,“后来当然是被我奶……奶打了一顿了事。”

    奶奶。

    顾东升飞扬的眉毛僵了一下,看着树,没再说话。

    宋鹤柏捏捏他的胳膊,终于明白过来,“所以这就是大人防止小孩晚上偷跑到这里的玩笑吧。”

    “也不是吧”顾东升的声音有点低,但是依旧辩解“他们说对着这棵树说出愿望,就可以实现……不过不怎么灵验。”

    宋鹤柏怕他又待在自责的泥潭里不愿意出来,努力转移话题,“那你许过什么愿望?”

    “希望我妈能回来吧……呵”顾东升皱着眉,好久才松开。

    宋鹤柏有些无措,笨拙的说不出话来,他捏他的手心,喊他的名字,顾东升很勉强的冲他笑了一下,“我以前埋过东西在这儿,好多好多年以前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他说完,两个大小伙子,蹲在树下,随便拿起一根粗点的树枝子挖土,半个小时过去了,果然看到一个方形的小木盒,没什么装饰,也没有上锁。

    宋鹤柏好奇的敲了敲,“什么?”

    顾东升把盒子推给他,眼里带点笑,有点要捉弄人的意思:“你看看?”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