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辣俏娘子》/晚来风徐
敬茶的时候,白老夫人眯眼打量着眼前的新娘子,脸色变了几变。
可堂上除了她,还有几位妯娌。
换亲的事,小门小户都少,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
传出去,丢人现眼的是崔家不假,但崔家是她娘家,她脸上又能好看到哪儿去?
白老夫人一口老血生生哽在喉咙里,却只能隐而不发,但脸上的笑实在挂不起来,勉强接了媳妇茶,略抿了抿就放下。
崔氏送上自己给白老夫人做的衣裳鞋袜,柔声细语的道:“这是媳妇给母亲做的针线,还请母亲笑纳。”
白老夫人硬撑着,道:“有心了。”
让身边的嬷嬷收了,到底给嬷嬷使了个眼色。
刑嬷嬷一怔。
她是服侍白老夫人几十年的老人,端的是心腹不假。
白老夫人不用明示,她就能揣测到老夫人的心思,何况今日的眼色这么明显?
刑嬷嬷神色如常的微一点头,亲自去取了回礼。
却不是先前给崔三娘预备的一盒东珠和成套的红宝首饰,而是减等的一对水头极好的玉镯和一套银镶蓝宝首饰。
崔氏无知无觉,只想着能过了姑母这关,这事儿就算解决了一大半。
她温顺的接了,听了老夫人的教诲,又去见各位婶娘和嫂子们。
白老夫人却一直抿唇不语,神情有些僵硬,还有些难过。
真是落架凤凰不如鸡,连亲兄长都这么欺负人。
当初说好了是嫁过来嫡女三娘,可临门一脚,到底还是换成了庶女。
要是不愿意,那就别答应啊?
只要他明说不愿意嫁个嫡女过来,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既然给了她示好、联姻的希望,偏又一拳头打碎,这世上再憋屈不过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
不娶崔氏女,白鹤鸣并不是娶不上媳妇,不娶名门贵女,另有别家别户的千金闺秀。
可不该是崔氏庶女。
…………………………
认亲仪式还在进行,白鹤鸣就已经站不住了,他往上行礼,道:“母亲,各位婶娘和各位嫂子,我还有点儿事,失陪。”
诸人都笑道:“知道你忙,只管放心去,你媳妇自有我们照顾,不会让她受了欺负的。早去早回,万事小心。”
白鹤鸣笑着应承了,又看向崔氏。
崔四娘一颗心七上八下,勉强看向白鹤鸣。
见他眼神明亮,目光灼灼,似有所期待,知道他在等她回应。
她却不好说什么,只微微腼腆的点了下头。
白鹤鸣这一走就没回来。
过了两天,才让人送信儿,说是他有军务,已经出了京城。
白老夫人骂一声“混帐”,却也无可耐何。
她一方面是在和崔家讨公道,一方面是听说太子妃前日在去京郊昭和寺敬香的时候,惊马失足,落下悬崖,至今还沓无音讯。
虽说恨她怨她,到底亲生骨肉,白老夫人逞强吩咐人:“我早说过,只当没她这个人,她是好是歹,有什么消息,也不用送到我跟前来。”
可到底暗夜无人时,对灯垂泪。
真要她有个三长两短,也忒以的命短了些。
还不到三十岁呢,看着风光之极,却不得太子殿下宠爱,又无子嗣,若此身归尘,也不过是皇家的一抹灰蒙蒙的牌位而已。
…………………………
白鹤鸣只带了祁三和徐六两人,日夜兼程,将白氏带到了济生堂。
做戏就要做全套,太子妃白氏上香是真,马受惊是真,跌下悬崖也是真,受伤更是真。
因受伤严重,此刻生死难料,白鹤鸣虽然担心她的安危,却不敢将她安置在京城。
他对顾知远没有什么好感,但对他的医术还是相信的,何况到了这个份上,就生不如就熟,与其多个知情的陌生人,不如还是他。
顾知远对于再次造访的白鹤鸣只报以轻微的惊讶,再看到面色苍白,深陷昏迷的白氏时,并没多问,迅速将他们一行人让进来。
顾知远看过白氏,对白鹤鸣道:“寻常脉症,我瞧也就瞧了,但这位娘子伤重,且昏迷不醒,应是伤了头部。我医术不精,必得请家父诊治才是。”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白鹤鸣道:“只要你能救活她,我给你立长生牌坊。”
顾知远一摆手。
那倒不必,他治病救人是本份,可不为的是别人如何报答。
他一面命人去请顾歧,一面目不斜视,开始配药。
到底问了一句:“不知这位娘子是?”
白鹤鸣没好气:“关你什么事?”
他并无恶意。
虽说此地离京城还远,但太子妃出事,消息很快就会传遍。
顾知远知道的太多,终究是个隐患。
白鹤鸣还没想好是不是要一刀砍了他以绝后患。
如非必要,他也不想恩将仇报。但前提是他得管住他的嘴。
没事多什么事?
顾知远摇头一笑,道:“我不过随便问问,你又何必动怒?”
不知是巧还是不巧,唐心也在。
这二人曾有一段孽缘,可如今却两不相关。
算了,关自己什么事呢?
……………………………………
该遇到的总会遇到,白鹤鸣还是一眼看见了唐心。
他双目一眯。
虽然早放了话,两人此生不复相见,但就这么巧,居然无意间撞见了,可不算他违反诺言。
不见她的时候,白鹤鸣也不曾思过念过,但一见到她一个侧影,旧日的亲密、激动、想望就全都涌到了脑海里。
他不受控制的生出了龌龊心思。
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想女人并不可耻。
何况他对唐心是真的挺满意,食髓知味,此刻满是怀念也不出格。
他甚至坏心思的想,也许这会儿她比从前更容易被勾引了呢?
以前是因为她还是处子,他待她的方式又过于粗蛮,如今经了人事,知道世事艰难,她的想法肯定会有所改变。
毕竟他能带给她一切她所能想到和想不到的好处。
即便她嫁给了姓周的小白脸,可得不到时和得到了之后,感受总是大不一样。
也许她失望了呢?后悔了呢?
他再给她个机会,说不定她比他还要急切的投怀送抱。
白鹤鸣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触手是扎人的胡子,他忽的有了主意。
不过是犹豫的一忽功夫,唐心已经提着药包出去了。
白鹤鸣并没急着追出去,反倒是恋恋不舍的送她走远,这才回去问柜台上的小伙计:“刚才那位小娘子来干吗?”
小伙计毫不设防,答道:“抓药。”
白鹤鸣道:“废话,我问她是什么病症,抓的什么药?给谁抓的?”
小伙计皱了皱眉,对于白鹤鸣的粗鲁无礼很不待见,但他仍旧好脾气的道:“我不清楚,是我家四爷经手的。”
白鹤鸣一脸的不屑。
早知道没用就不问你了。
正要走,就听小伙计又自言自语:“应该是安胎的吧,我看药里有一味紫苏,紫苏有止呕和安胎之效……”
随即又摇摇头,嘟囔道:“不,不对呀……”
想不明白,小伙计又摇摇头,表示实在不清楚。
白鹤鸣的脸却一下子就耷拉下来。
特么的,自己真是多余问,又踏马的自取其辱了。
这小娘们不是说伤了宫衣,不易有子嗣了么?
怎么,和周家小白脸成亲了?
日子过得挺舒坦呗?这才几个月,又揣上小崽子了?
这回可跟他毫无关系了。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总之又妒又酸,倒把一腔龌龊心思打散个一干二净。
对于孕妇,他实在提不起任何兴致来,吓怕了。
………………………………
此地虽是乡野,但顾歧的医术是真不错。
白氏连施了两回针后便已清醒。
她身上并无致命伤,最严重的是左腿骨折,脑后有个包,剩下的都是皮外伤,在顾歧的诊治下,终究都会消掉。
白鹤鸣不能在此地过长耽搁,只能暂且把白氏安顿下来,先回京城。
京城里虽有安排,也得他盯着,免得被太子殿下察觉出端霓来。
等到白鹤鸣从京城再回来,白氏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不知谁给她做了根拐杖,她正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慢慢行走。
一见白鹤鸣,白氏立刻笑起来:“阿弟回来了?”
她心志坚决,既已决定离开太子府,便不复从前半死不活的状态。
这一伤一病一别,倒是多了许多鲜活之气,虽仍旧沉暮,到底比从前强了不少。
白鹤鸣大步走过来,问:“阿姐伤势如何了?”
“没事了,就只腿伤要养个三五个月,你呢?”
“京城诸事俱已尘埃落定。”
太子妃不幸“薨逝”,太子殿下十分悲痛,他将“太子妃”隆重下葬,哀毁之极,又命长子替嫡母守孝三年。
“哦。”白氏寡淡的笑了笑,随即振作精神道:“挺好,京城如何,和我再也没关系了。”
白鹤鸣见她不似作假,也就上前扶她坐到椅子上,道:“阿姐若伤势无虞,过两天我便派人送你去陵城。”
“好。”白氏歉然的道:“已经耽误你太多,剩下的路就别再送了。我虽一无是处,但自保总没问题。”
“这算什么耽误,要不是怕赵沩察觉,我本打算将阿姐一直送到陵城的。”
白氏垂眸,道:“他倒不足为惧,我只是担心,你和弟妹才成亲,你便整日不着家,怕她要有怨言了。”
白鹤鸣朗然一笑。
要不是阿姐提,他都忘了自己已经成亲了。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