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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云娘忙的团团转，虽说陈烨要走她早就知道了。只先前并没有说具体时日，这半个月过去，这事好像也慢慢淡化了。昨晚，猛一听九月说后日就要走，云娘这才觉得给他们路上的东西都没准备。
苏长林也起了个早，专门叮嘱二旺今日要多买点肉和菜。云娘吩咐了，要给阿烨做些路上的吃食，家里的食材肯定是不够了。
九月强打起精神，打了井水洗了足足一刻钟的脸。冷水泡着，好不容易才觉得有点清醒了，忙去厨房给云娘帮忙。
苏长林今日被云娘抓了劳力，也不去工地上了，在晨起的微芒里，挽起袖子，两手的菜刀，起起落落，对所有的鱼肉发起了进攻，不把它们剁成肉泥誓不罢休。
云娘轮换着揉两大盆发好的面团，累的也是满头汗珠子。见到九月顶着黑眼圈进来，心有诧异却没空细问，干脆分配活计。
“把那边的葱剥了，姜也削一下。”
“嗯，好。娘是打算做丸子嘛？”
云娘擦了一把汗，“这天气做其他的容易坏，我寻思着就炸各类的丸子给阿烨带着，顺便在少做点卤肉和五香豆腐，时间紧，也就只能准备这些了。”
九月没多想，寻了个小凳子，按云娘说的剥葱削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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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上，苏景航头顶着一块圆石头，扎着马步。肖师傅跟在陈烨身后，神色不虞，“死小子，你说实话，把我留在这确定不是有别的目的？”
陈烨活动着胳膊，语气淡淡，“你若不想留，就随我一同回去。”
“你，”肖师傅气结，这哪里是徒弟，分明就是个冤家啊。问了不下十次了，都没问出个结果，只得无奈道：“那你真打算还回来？”
陈烨眸色一沉，顿了顿，道：“回。”
“你大哥会同意？还有哪位？”肖师傅压低了声音，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这徒弟，当真是在这农家小院住上瘾了？
陈烨慢悠悠的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好似那群山峻岭后面连着的那片天空，盘旋着肉眼可见的阴霾，只要一踏进去，随时都能被它控制的失了魂魄。
肖师傅瞧见他眼底的嫌恶和不甘，心中暗叹，人人都道京都好，却看不见它繁华兴盛背后的藏着的腐败。
“还是这山里好啊！”肖师傅感叹一声，像比那个被欲望填充的京都，他更愿意留在这自由简单的乡下。
“陈大哥，你明日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苏景航眼睛转了一圈，身体却纹丝不动。
陈烨回过神，何时能回？他也想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专心做你的！”肖师傅打一套拳法，悠悠的回了句。
苏景航以后在说他，嘴巴一扁，下盘扎的更稳当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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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宋远清专门跑来了一趟。抱着一个盒子，嘀嘀咕咕和陈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云娘本意让他多留一会吃了饭再走，谁知这次他倒是急急忙忙又赶回了镇里。
想着明日就走，可能也要收拾东西，云娘不免有些感叹，好歹在家里住了两个月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想到这个，云娘心里也揪的不行。没有地方发泄，只能狠着劲的给陈烨准备行礼。
“娘，你装这么多衣服着做什么？他不缺这些！！”
九月看着云娘忙忙碌碌的收拾了两大包衣服，头顶黑线排了一排。这些衣服，在家的时候凑合着穿一穿就行了，这回了京，他一个皇子，要什么绫罗绸缎还没有？
“不多啊，这几套都是我新缝制的，天热，衣服可不得换的勤快点？”
“不是”九月心烦，极力的压着心浮气躁，解释道，“陈大哥家里不似普通百姓，平日里也用不上这些，你收拾这么多，他也不穿。凭白多了些累赘！”
云娘被九月说的有些脸红，还在收拾衣服的手这会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正为难着，陈烨大踏步走了进来。
“婶子只管替我收着便是，他日我回来，家里也有几套能换洗的。”
云娘一愣，“阿烨，那婶子给你收着，你，你若回去住的不顺心了，一定要回来啊。” 最后几个字，声音有些颤抖。
九月看过去，她娘已经抹起了眼泪， 一直都知道，云娘是个感性的人，这种场面，她能坚持到现在也算是难为她了。忍着心头的烦躁，过去轻声安慰……
苏长林在院里寻着声音进来，就见云娘双眼通红。不用想也知道为了什么，眼见陈烨脸色也不太好。忙拉着云娘退了出来。
屋里就剩九月和陈烨两人，九月受不了安静，干笑两声，好似半点儿不曾因为他的离开而受影响。但偏偏这个样子，让陈烨更是心头堵的不行。
“我娘一早给你准备了不少吃食，都是些小玩意儿。天热，别放的太久了，容易坏！”
“嗯，”陈烨喉头一哽，慢慢道：“我让肖师傅留下，你有事多和他商量。”
“好啊，既然我哥哥喊他为师傅，便算是一家人了。这儿自然也是他的家了。”
九月把云娘拉出来的几件衣服一一叠好，摆放整齐。从柜子里翻出那块刻着“圣御”的牌子，递到陈烨跟前，“这个你还是收回去吧，崔县令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往后也不会太为难了我们，这牌子，实在太过贵重了，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放在我这儿不大得当。”
陈烨眸子一沉，手心不自觉的握紧，“既然已经给了你，你拿着便是。”
九月心里闪过一瞬间的挣扎，若是只想利用他的身份，这牌子留在这儿，她自是高兴。
可如今，心里那些理不清，剪不断的愁绪，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那块牌子好似嘲笑着她的自卑，烫的她一刻也不想拿在手里。
“不用了。”九月上前两步，另一只手抓起他的手，直接塞进他的手里。而后，逃也似的跑出了屋……
太阳不知何时也偷偷藏在了山后，独留几片淡若薄纱的云儿孤零零的挂在天上。风一吹，又慢慢散开，最后连个影儿都不留。
隔着屋子，偶尔传来云娘淡淡的抽泣声和苏长林的安慰声，屋子外面，能看到就近几家屋顶上袅袅升起的青色炊烟，陈烨却半点都感觉不出往日的祥和温馨。
紧紧握着手里的东西，陈烨木着脸回了厢房。今日苏景航特意向孙秀才请了假，还没到点就跑回了家。
一路跑进屋，就看到陈烨在窗台下拿着一本书好似沉浸在里面，看的极为认真。苏景航深知他的性子，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慢悠悠的退了出去。
陈烨耳尖动了动，继续着刚才的姿势，甚至连拿书的手都没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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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个人在河单手边托腮，有一下，没一下的拿小石子丢进河里，溅起一一串水珠瞬间就被水流吞没。
肖师傅神出鬼没，这会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故意大声咳嗽了一声。
九月转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好似没看到一般。
肖师傅等了一会还不见九月说话，眉毛一抖，“丫头，你莫不是真看上那个臭小子了？”
九月手下一顿，“你这老头，莫要胡说。他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我一个小小的山野村姑，怎么敢肖想皇子。”
肖师傅闻言，摸着胡须笑眯眯的凑近九月，“别人不敢肖想，但是你嘛，我看是可以的。”
九月扭头，“这话怎么说？”
“他虽是皇子，却自幼随我在山里长大。这几年，当今圣上龙体欠佳才被召回了宫里，你别看他性子冷清，却最是重感情。”
肖师傅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继续道：“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那样的性子想要生存谈何容易？好在，他还有一个当太子的哥哥。”
“可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九月颦眉。
“当然有关系，他心里想的什么，可是瞒不了我的。他在意你！”肖师傅看着九月，道“他小时候吃过女子的亏，自那以后，身边所有侍从都是男子，从不让女子靠近。”
“之前，有位侯府小姐，对他甚是仰慕，想方设法的接近他，有一次冬日宫里宴请，终于找了个机会，还没碰到他半截袖子，就被那臭小子一脚踹到结了冰的湖里，险些丢了小命。”
“这么……暴力？”九月低声回应，她好像没见过他真正发怒的样子。
“哈哈……”肖师傅得意的看了一眼九月，“这样的事可不少，他长的一副好颜色，免不了要被人惦记。可惜了那些个如花似玉的娇小姐，最后都落的个半身不遂的下场。”
“那他……”九月想问问肖师傅陈烨是不是对她有所不同。话到嘴边，觉得有些不妥。一时，竟没了下文。
肖师傅人精一样的，怎么看不到九月的心思，“丫头，他对你自是不同的。你若信我老头子，就放下其他的念头，不要刻意推远了他。什么身份地位，这事轮不到你来操心的。”
九月一愣，她的心思有这么明显吗？肖师傅这话的意思就是知道自己想的什么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肖师傅起身，“不要仗着年轻，就觉得往后机会多的是，到时候真留下遗憾了，哭都没地方喽。”
“遗憾么？”九月喃喃自语，抬头的时候，肖师傅已经没了踪影。
一道修长的身影自另一条小道而来，九月心跳一滞，想起方才自己的作为，脸上热浪滚滚，何时变得这么矫情了？
陈烨一步一步靠近，九月的不自然他看在眼里，若是就这么走了，他大概也会遗憾吧？
“苏九月，我姓顾名宸烨，字容之。”
九月诧异，顾宸烨？这就是他的真名了吧？可他这番行径是要作何？
“我心悦于你，不管你接受与否，三年之后，我定会再次回来。”
心悦？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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