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原著剧情的存在, 黎风兰从重生开始，就有在下意识地提防莫憎羽。但是无论此前做了什么心理准备，看到这个场景, 黎风兰仍旧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莫憎羽身边的凶兽越聚越多，但是没有一只凶兽, 有攻击那个男人的意思。
眼前的诡异场景, 让黎风兰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一件事。
——原主虽然只有筑基期修为, 甚至灵脉还有旧伤, 可他师尊毕竟是陵不厌。
自从受伤之后，原主的身上一直带着师尊给的储物袋。
哪怕被凶兽围困在这里, 他最差用一颗清珠，也能暂时隐藏自己的身形还有气息，避免被凶兽残杀。
总之，原主虽然打不过凶兽, 可是却能藏起来。
这么看来，《天眠道生》里面的黎风兰, 有可能不是因为凶兽而死。
他或许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被莫憎羽杀了？
黎风兰越想越觉得, 这个猜想有可能。莫憎羽刚才不就特意将自己引开, 去了另外一个山谷么？
吕沽城城外山谷中的凶兽越聚越多, 远远看去只能见到一个个黑点, 密集的让人头皮发麻。
黎风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凶兽，他站在地上, 一边小心翼翼地控制神魂, 一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长剑。
不知道过了多久, 在凶兽将整条山谷堵满后, 坐在巨石上打坐的莫憎羽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一刻, 黎风兰耳边的风声仿佛都停歇了，他忍不住小声惊呼道：“眼睛……”
没错，眼睛。
坐在巨石上的那个男人，整颗眼珠都变成了金黄色的，他的额间也于瞬间出现了一道黎风兰从未见过的道印。
那道印覆盖了莫憎羽半个额头，它印繁复、华丽，且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最重要的是，除了身上出现这些异象外，莫憎羽竟然连神情，都变得与往常完全不同了。黎风兰从他的身上，竟然看不出一点喜悲感。
“一千四百二十头……”莫憎羽轻轻念到。
一千四百二十？黎风兰顿了一下才意识到，莫憎羽口中说的应该是凶兽的数量……
若这个数字没有错，那么眼前的凶兽潮，果真是前所未有的大！
数完数后，莫憎羽的周身，忽然泛起淡淡的金光。
那金光越来越亮，还没过多长时间，就已经足够比拟空中那轮残月的光辉。
吕沽城的山谷里安静到了极致，这里有上千头凶兽，但是没有一头发出声音。它们一只只整齐站立在这里，好像化为了雕塑。
黎风兰的头皮也不由一阵发麻。
紧接着他看到，地上那些凶兽的身上，居然也开始泛起金光。而那点点光亮，无一例外的聚集起来，汇入了莫憎羽的身体中……
看到这里，黎风兰已经明白自己眼前发生了什么。
——莫憎羽这个人的确有问题！
自己这位表面上看去不喜欢修真、更渴望世俗生活的修士。居然能够直接吸收这些凶兽体内的灵气，化为己用……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居然也能承受得住这些灵气！
——和乘黄那样的上古天生凶兽不同，眼前这些凶兽体内灵气非常驳杂。要不是亲眼所见，黎风兰是不会相信，有人能够直接吸收普通凶兽体内灵气的。
再联想到莫憎羽多年来留恋人世，从未费力修真，可他修为依旧不弱。黎风兰心想，莫憎羽这样做，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
甚至可能从一开始的时候，莫憎羽就在依靠凶兽，积攒修为。
吕沽城山谷里的画面，好像一场祭典。
而那个拥有一双金瞳的莫憎羽，周身气质也与黎风兰印象中的人完全不同了。
黎风兰虽然好奇这场祭典究竟要如何收场，可是发觉莫憎羽身上邪门之处的他，还是没有再在这里呆下去。
他犹豫了一下，转身朝着另一条山谷而去。
原主那个倒霉蛋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因为撞见了师叔的秘密，这才被莫憎羽灭口了。自己好歹看过《天眠道生》，可千万不能步他的后尘。
眼下自己已经确定莫憎羽有问题，那便不要再在这里多待了。
……
而就在黎风兰离开之后没多久，莫憎羽忽然转身向山谷交汇的方向瞥了一眼。
过了一会，他才慢慢地将目光收了回来。
而御剑离去的黎风兰没有意识到，此时自己心跳的速度格外快，甚至就连呼吸都凌乱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紧张，黎风兰的速度也下意识快了起来。没有多长时间，他就看到了段千里一行人的身影——本来应该顺着峡谷，向夺枝山方向而去的他们，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视线继续向前，就见有大约五六十只凶兽，正站在那里与段千里等人对峙着。
“是仙级凶兽……”黎风兰一眼就认了出来。
在乘黄出世之前，仙级凶兽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一种。黎风兰之前最多只见过十余只一起活动，像这么大规模的仙级凶兽潮，他还是第一次见。
哪怕段千里是大乘期妖修，可他也不是那么多凶兽的敌手。
从黎风兰看到段千里一行人，再到他御剑赶往那里，不过短短几息时间。
然而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见为首的一只凶兽长啸一声，伸出利爪向段千里的随从撕去。不过眨眼，一位化神期妖修，就被凶兽撕成了两半。
而段千里几人也似乎受到了什么影响，动作逐渐迟缓了下来。
黎风兰刚一靠近，便感觉到了这里有些不对劲。他的额间一阵刺痛，接着居然生出了困意。
还好乘黄之前咬了黎风兰一口，那伤口还没有长好，并在这个时候隐隐作痛起来，竟然误打误撞的让他保持了清醒。
一场恶战于顷刻间爆发。
数十只凶兽，一下朝段千里等人而去。
那凶兽只用几下，就解决了好几个妖修。甚至段千里与段万年两人，也因此受伤。
……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黎风兰的眼前。
一个是装作没有看到，直接离开这里。
另一个则是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将那两个妖修从这救走。
留给黎风兰纠结的时间，并没有多少。他刚刚从飞剑上跃下，就听到段万年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哥哥！”下一刻，两个妖修都没有了声息。
算了。
见状，黎风兰终于还是听从自己的本能，上前去以最快速度，将两人从凶兽潮中捞了起来。
那些凶兽随之朝空中跃起，然而他们的动作到底没有黎风兰快。
就在利爪够到长剑的前一刻，飞剑便化为一道亮光，从这里消失了。
在将段千里两人捞走的同时，黎风兰还忍不住在心底给自己解释道——这场凶兽潮实在太奇怪，留下两个目击证人，等他们醒来问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也好。
不过转眼，黎风兰便带着两个失去意识的妖族，御剑向吕沽城的方向而去。
接着他迅速找到一间废弃已久的民宅，御剑降落了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黎风兰一直悬着的心才慢慢地落了回去。
他戳了戳段千里，轻声叫到：“醒醒！醒醒——”
然而躺在地上的妖修，依旧一动不动。
眼见着两个妖修已完全不省人事，叫了半天都不见他们有一点动静。
黎风兰想，要是今天在这里的只有段千里一个，自己或许会直接将他扔在了院子里，让他自生自灭。
可是现在段万年也跟着一起躺在这儿……
尽管心中明白，段万年也是一个活了上千年的大妖。但是看着对方这人类十六七岁少女的外表，黎风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好人做到底。
他费力将那两人拖回到了屋子里去。
“怎么这么沉……”等进门后，黎风兰长舒一口气，坐在桌边休息了起来。
他看到段千里与段万年二人依旧紧闭双目，没有一点起来的迹象。
“房间里怎么这么亮？”这个时候，黎风兰终于意识到了哪里有些不对劲。
自己现在呆在一间多年没住过人的废弃民宅中，这里门窗紧闭，按理来说不应该有一点光亮才对。
可是现在，屋子里面居然一点也不暗。
黎风兰的视线，一点点的从房间角角落落移过，最后……落到了躺在地上那两人的身上。
他发现，原来是段千里和段万年在发光！
明明刚才才发现莫憎羽的大秘密，可是看到眼前这一幕，黎风兰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同样就在这一刻，又是一阵金光大盛，躺在地上的这兄妹两，居然一下化为了原型。
这间本身就不大的房子，瞬间被两只金灿灿的巨鸟填满。
若不是黎风兰及时抬起手，用袖子挡住了这道金光，他之后的几日，眼睛恐怕都不会好受了。
“卧槽……”夜深人静之时，黎风兰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这个他经常在《天眠道生》评论区出现的词，“这要怎么办啊？”
化为原型的段千里兄妹两，身上妖气四溢。想必要不了多久，这周围的修士、妖族，都会被吸引过来。要是眼前这两只金灿灿的鸟是一般妖族也就算了，可他们是妖主与妖族公主啊！
一旦被人认出来，本来就不怎么平静的修真界，恐怕又要闹腾起来了。
天眠宮弟子出门在外第一要义，就是不能打扰人界。
上一世的黎扶月很好的遵守了这个准则，然而重活一世，黎风兰却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搞砸了些事情。
“这该怎么办……”黎风兰很是纠结的咬了咬唇。
他这一次，真的是捡了两个大麻烦。
黎风兰上前拍了拍段千里。
段千里一动不动。
黎风兰轻叹一口气，伸手从段千里的翅膀上，拔下了一根金灿灿的羽毛。
他依旧一动不动。
“这下完蛋了。”黎风兰绝望道。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这两个妖修还是一动不动。黎风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一直戴在身上的乾坤袋拿了出来。
这一次怕是要委屈你们两个一下，先好好地呆在乾坤袋里面了。
等将这两只妖修装进乾坤袋后，黎风兰直接御剑离开了吕沽城。
他没有精力与兴趣管莫憎羽现在在做什么。
黎风兰打算尽快赶回天眠宮，向宗门交差，同时离莫憎羽越远越好。
最重要的是……黎风兰又看了乾坤袋一眼。
他想眼前这两个大麻烦，可能、或许、大概……还是要交给师尊处理了。
*
天将要亮的时候，黎风兰终于回到了天眠宮。
他看到，此时有不少飞剑正从各个方向而来，这些应该都是已经处理完凶兽潮的修士。
宗门外的凶兽数量还算正常，黎风兰瞄了一眼后想——陵不厌应当还待在密光山里。
虽然有些好奇他们这一路上有没有像自己一样，遇到奇怪的事情，但黎风兰还是没有做任何停顿，直接回到了密光山中。
谁叫自己的乾坤袋里，还有一个……啊，不对。两个大麻烦等待着处理。
不久后，随着一道银光，黎风兰站在了密光山的山崖上。
他直接快步向着密光山的主殿走去。
而就在黎风兰推门准备进去的第一刻，主殿的大门倒是自己打开了来。
“风兰，事情已经解决了吗？”看到黎风兰这着急忙慌的样子，陵不厌似乎也有些意外。
毕竟随身携带着妖族之主，刚那一路上，黎风兰的心情都有些忐忑。直到看见陵不厌，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说来有些复杂……”黎风兰稍有些纠结地看向殿内，“要不我们还是进去说？”
陵不厌微微停顿一下，点头道：“好。”
身着黑衣的修士，转身合上了大殿正门，“怎么了风兰？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陵不厌皱眉问道。
虽然离开宗门也就不到一天时间，可是这短短一天时间里，着实发生了太多事情。陵不厌忽然提问，黎风兰居然一时半会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不过最紧要的是，他要将自己带回来两个麻烦的事情，向师尊坦白。
“是这样的师尊，我这一次下界，意外遇到了一个熟人……”黎风兰没有注意到，虽然早已经将自己的身份说开，但他还是非常自然地说出了“师尊”这两个字。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茶桌边。
“是谁？”陵不厌摇了摇头，好奇问道。
黎风兰有些纠结地轻叹一口气，缓缓说：“师尊还记得之前那个‘何姻缘’吗？”
陵不厌点头：“记得。”
“你知道他真实身份是谁么？”黎风兰又问。
这一次，陵不厌微微蹙起了眉来，看样子他好像真的不知道“何姻缘”是谁，并且也不太关心这件事……
说来段千里作为妖神后代，伪装身份这一点做的真的不错。哪怕上一世全盛时期的黎风兰，也没能在对方身上发现过一点妖气。
陵不厌不知道段千里是谁，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就是这样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居然叫黎风兰的心中升起了一点点雀跃之感。
“其实他是段千里。”
说完之后黎风兰就看到，陵不厌果然有些吃惊的挑了挑眉说：“妖族之主段千里？”
“没错，”黎风兰赶紧点头，“是他是他！”
闻言，陵不厌笑了起来，他想了想说：“我记得他与你的关系，好像不是很好。”
“呃……”黎风兰稍有些尴尬地说，“上一世的时候，是那样的。”
这一世的黎风兰，已经习惯了将心情写在脸上。而他现在的表情，分明是在说自己与段千里的故事，并不像传闻之中那么简单。
不知怎的，看到黎风兰露出这样的表情，陵不厌居然觉得……有一点点酸。
不过陵仙君向来一张笑脸，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黎风兰停顿了一下，长话短说道：“其实我要说的事情和‘何姻缘’没有什么关系。刚才离开宗门之后，我在凶兽潮中遇到了段千里，还有他妹妹段万年。”
“嗯？”陵不厌微微挑了挑眉，他明明什么也没有说，可是黎风兰竟然心虚了起来。
黎风兰下意识伸出手去，在桌上点了点，过了一会后才说：“然后……刚才的凶兽潮看上去很是异常。他们两人算是目击者，所以我就顺手将他们捡了回来。”
听到这里，陵不厌总算是明白了——他徒弟将妖族之主，以及妖族的公主给捡了回来？
“他们现在在哪里？”陵不厌问。
黎风兰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终于将这一份大礼，给师尊送了出来。
不过眨眼间，这一间本身就不暗的大殿之中，忽然出现了两道金灿灿的身影。
陵不厌眯了眯眼，接着就见两只睡得不省人事的金色毕方，躺在密光山大殿的正中央……
黎风兰微笑着看了一眼师尊。
陵不厌：“……”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徒弟坑了呢？
“算了，我这正好有个地方，能让他们呆上一会。”只见陵不厌稍稍挥了挥手，这两个躺在地上的妖，就消失不见了。
“诶？”黎风兰不由好奇道，“他们去哪里了？”
陵不厌转身微笑着回答道：“去和乘黄作伴了。”
……算了，自求多福。
说完了段千里的事情，黎风兰的心情也慢慢严肃了下来。
他与陵不厌一道坐回了桌边，黎风兰喝了一口冷茶，这才说：“师尊，这一次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讲。关于这次凶兽潮，还有师叔莫憎羽的。”
“莫憎羽……”陵不厌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下。
黎风兰觉得，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陵不厌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黎风兰与陵不厌现在虽然算是队友关系，但他们两个人也都能感受到，对方仍旧有不少重要的信息隐瞒着自己。
此时黎风兰的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
“师尊，你知不知道莫憎羽这个人，他有一点问题？”
黎风兰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拿着茶盏的那只手，明显轻颤了一下。
这一次陵不厌没有说话，他直接站了起来。
只见陵不厌先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这些年，没出过什么问题……这次发生什么事了吗？”陵不厌忽然皱眉问道。
陵不厌话只说了一半，但是黎风兰却莫名听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莫憎羽身上八成是有问题的，但是在此之前，他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出过任何状况。
“那我就直说了，”黎风兰沉声道，“我刚才看到，莫憎羽他在吸收凶兽的灵力。”
这一次，黎风兰终于在陵不厌的脸上读到了“震惊”这两个字。
“……什么？”
他非常快速地将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向陵不厌说了一遍。待话音落下后，密光山的大殿里，忽然变得非常安静。
“你说的这些，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过了一会，陵不厌忽然看向窗外，他轻声说，“既然如此，我想今天这场凶兽潮，应该与莫憎羽脱不了干系。”
天眠宮是修真界第一大门派，这里的灵气异常充沛。
如此多的凶兽聚集到天眠宮，为的可能就是吸收这里的灵力。
而莫憎羽的身份，恐怕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复杂。
与莫憎羽有关的信息，飞快地从黎风兰的脑海中闪过。然后他忽然生出了一个猜想——陵不厌与莫憎羽成为师兄弟，或许并不是巧合。
……
尽管大半个天眠宮的人，都去四处围困凶兽，但是这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天眠宮外，凶兽越聚越多。黎风兰的耳边，甚至已经传来了凶兽的嘶吼声。
此时，宗门主峰上有钟声响起，紧接着黎风兰便和陵不厌一道，朝着结界外而去。
就在这个时候，黎风兰下意识地向主峰看去。他又想起了《天眠道生》里的那段剧情——在叛出宗门前，莫憎羽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强夺了因果。
尽管黎风兰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确定这与陵不厌的结局有没有关系。
可是这把属于自己的剑，也到了拿回来的时候。
想到这里，黎风兰忍不住在心中默念了一下驱使了因果的法诀。而远处的撷光楼上，那把白色的长剑，也微微轻鸣起来……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