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说变就变。
早上还是风和日丽的，这会儿，便开始狂风大作，拍得窗子哐当哐当地响，豆大的雨珠啪嗒啪嗒地往下砸。
外面突然打了一阵雷，轰隆隆地震天响。
阿娇手一抖，针尖刺进指腹里，沁出了嫣红的血珠。
“你没事？”嫂子问。
寂静的屋里，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大，刚被哄睡着的小婴儿被她吵醒了，哇哇大哭，拿着拨浪鼓哄了半天，都没哄好。
孩子是四月生的，是个男孩，出生的那天，天空中下着小雨，孩子的小名就叫小雨，家里人也叫他雨娃。
婴孩哭声让沉郁的屋内显得更加逼仄。
阿娇只觉得头晕目眩，深吸一口气，揉捏了下太阳穴，“嫂子，屋里太闷了，我出去喘口气。”
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那种心慌感一点都没少，反而随着雨越下越大，心脏像是被人越攥越紧，要被捏爆了一样。
今天，辛春河，父亲，还有大哥跟着于蔚一行人上了山，听说是在山上发现了什么十分稀奇的木料，十分适合做成家具，有钱人愿意为此花上百两千两，若是真的成了，村民的生活就能过得更好一些。
陈氏拍了拍她的肩，“放心，不会出什么事的。”
辛春河是在山上打猎的老手，刘父和大哥也常去山上，也不是没遭过雨天，这次雨虽然下得大了点，但也不至于出事。
阿娇喃喃道：“嗯，不会出事的。”
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然而瓢泼大雨一直下到了傍晚，还没有减小的趋势。
雨娃哭了整整一整天，透过墙壁，吵闹的哭声往人的耳朵里灌，小虎开始还挺坚强，看着晚上了，父亲还没回来，眼里含了一泡泪，被雨娃的哭声感染，也嚎了起来。
嫂子一人哄两个，实在是分身乏术，陈氏帮着她哄，好不容易哄睡下了，出门看见呆站在屋檐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门口的阿娇，心又提了起来，“阿娇，要不先睡，雨下得这么大，他们也不好下山，说不定在山里住下了，明天再回来。”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陈氏心里也不好受。
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可情感上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阿娇摇了摇头，“我睡不着，在这站会儿。”
陈氏便也不再劝她，取出来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沉默地站在她的旁边。
一直到深夜，雨才小了。
第一声鸡鸣响起，天快亮了，狗吠声阵阵响起，大门被人推开，他们回来了。每个人都赤红着双眼，水滴从发梢一颗颗落下，身上全是泥，可见下山的时候有多狼狈。
阿娇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梭巡过，被她注视着，每个人都移开目光，没有一个人敢和她对视，“辛春河呢？”阿娇问。
没有得到回答，她叫得声嘶力竭，“阿爹，辛春河呢？哥，你告诉我，辛春河去哪了？”
大哥脸上有两行泪，神情十分痛苦，“山体坍塌，辛春河为了救我们，掉下去了。”
阿娇眼前一黑，强撑着精神看向刘父，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刘父闭着眼，点了点头。
大哥突然睁大眼睛，一把扶住往后倒的阿娇，“阿娇！阿娇！快找大夫！快去请大夫！”
一片兵荒马乱。
阿娇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面，辛春河在逼她扎马步。
阿娇生气地踢他，辛春河却一把捞住她的脚踝亲了一口。
阿娇面红耳赤，“你恶不恶心？”
“不恶心，娇娇身上每一寸皮肤都是甜的。”
辛春河压了上来，将阿娇困在他的臂弯和床之间，他缓缓俯下了身，阿娇知道要发生什么，含羞带怯地闭上了眼。
意料之中的轻柔亲吻并没落下，阿娇睁开眼睛，发现辛春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门边，他带着她最喜欢的温柔笑容，“时辰到了，我该走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辛春河，你别走。”
阿娇连鞋都顾不得穿，慌张地跳下床去追辛春河，也不知道为什么，辛春河离她不远，她却总也追不上。
路中间突然多了一颗石子，阿娇没注意踩了上去，整个人都往下跌，跌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大夫，你不说她没事，这都整整两天了，怎么还没醒？”
“病人郁结在心，不想面对巨大的变故，不想醒过来。”
“那她什么时候会醒？”
“等她想醒的时候，自然就醒过来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花钱请你来，是让你治病，不是让你说这些玄玄乎乎的话的！”
“大夫，你别生气，他就是担心妹妹，说话急了点。那阿娇肚子里的孩子，没事？”
“现在没事，时间久了，就不一定了。”
孩子！什么孩子？她有孩子了？
阿娇猛地睁开眼，进入光明之中。
陈氏最早发现，激动道：“阿娇，你可终于醒了！”
大哥快步走了进来，眼睛下面一片青黑，“醒了？”
陈氏催促，“束仁，大夫刚走，你快去请回来。”
大哥一拍脑门，“是是是，我忘了。”他赶紧跑了出去，连路都没看，直接摔了一跤，他拍了拍裤腿，就继续往前跑。
“阿娘。”阿娇轻声道，嗓音十分哑，说得极为费力。
“我在。”陈氏赶紧给她倒了一杯刚好能够入口的水，扶着她半躺起来，将水杯放在她嘴边，方便她小口啜饮。
有了水的滋润，阿娇感觉嗓子舒服了不少。
她将手放在了肚子上，里面或许已经藏了一个小生命，她微微垂下眼，“阿娘，我怀孕了吗？”
陈氏神情有些不自然，“是。”
要是来得再早一点，她肯定是十分高兴的，可如今辛春河下落未知，请人在河里捞了两天，虽然没找到尸体，虽然嘴上说着还有希望，可所有人都知道，估计是活不下来了。
孩子在这个时候来，实在不是好事。
阿娇道：“阿娘，我想要这个孩子。”
声音虽轻，语气却十分坚定。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