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是铺天盖地的白色，正对门口的供桌上放着顾霄的骨灰盒，墙壁上方悬挂着一个黑白相框。</p>
相片里，顾霄一身黑色西装，神色平静肃穆。</p>
这是顾霄四十岁生日的时候，顾少昀带着他和童婉一起去拍的，却没想到用在了葬礼上。</p>
葬礼办得很隆重，却并没有通知任何外人，只有一些亲友前来吊唁。</p>
灵堂右侧位置，苏知意身着黑色暗纹长裙与顾西洲并肩而立，注视着这场葬礼的进行。</p>
白萧雨还要照顾孩子，就没有出席。</p>
顾少昀在门口接受亲友们的凭吊，眼睛通红，却一直没哭。</p>
他的眼泪，大概已经在昨天彻夜站在阳台的时候流干了。</p>
忽然，远处一个西装革履、身材高大的男人向着灵堂这边走了过来。</p>
中午太阳刺眼，从顾少昀的方向只能看见阳光投射在他的身上，落到地面形成了一道长长的影子。</p>
不知道为什么，在顾少昀见到他的那一刻，一股无名之火从脚底直蹿头顶。</p>
眯起眸子仔细看去，终于看清了那人的侧脸。</p>
但仅仅是一个侧脸，也让顾少昀认出来了，他就是齐司宇！</p>
顾少昀扔掉手上的一束白色玫瑰，径直往庭院冲去，堵住了齐司宇的去路，阴沉着脸质问：“你竟然敢来！”</p>
齐司宇上下打量了顾少昀一番，“你是哪位？”</p>
“装什么装？”顾少昀凶狠地瞪着齐司宇，“你来我爸的葬礼上捣乱，就不怕我报警？”</p>
“哦，你原来是顾家二少爷顾少昀，”齐司宇作恍然大悟状，紧接着半挑眉毛，漫不经心地问：“怎么？顾少认得我？”</p>
“当然认识。”顾少昀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恨不得现在就替父亲报仇。</p>
“呵，那倒是我的荣幸了，”齐司宇轻扯唇角，随即话锋一转，“不过顾少有个说法并不准确，我不是来捣乱的，而是作为苏律师的朋友，前来吊唁。”</p>
“少废话，现在就走，否则别怪我动手！”顾少昀指着大门的方向下了一道严肃的逐客令，眼里渗透着威胁意味。</p>
“既然来了，顾少怎么也要让我给令尊献上一束花再走。”齐司宇无视顾少昀的威胁，昂首阔步地往灵堂里闯。</p>
“站住！”顾少昀三两步追上去，左手揪住了齐司宇肩膀处的衣服。</p>
他本来不想搅乱了父亲的葬礼，但看到父亲长眠于地下，害人者却逍遥法外，他就压制不住心底的恨意。</p>
齐司宇一扫刚才轻佻倨傲的态度，眉宇间染上了一层能吓退人的冷意，猛地闪身挣开了顾少昀的手。</p>
“顾少昀，别、过、分！”齐司宇一字一顿道。</p>
此时，周围已经有亲友和现场工作人员注意到了他们这边起了冲突，低声议论起来。</p>
“那人是谁，好像跟少昀要打起来了？”</p>
“我在一个酒会上见过他，叫齐司宇是个归国侨商，这次回来好像是想投资国内市场的。”</p>
“啊？没听说南风集团与齐氏有合作啊……”</p>
“哎——快看快看，顾家少奶奶过去了！”</p>
顾西洲与陵园的工作人员交涉着等下下葬骨灰盒的相关事项，让苏知意先去外面休息，不然等会焚香雾绕，会熏到他。</p>
苏知意怀孕后身子沉，站得时间长了脚就发酸，打算出来找个藤椅坐会儿。</p>
没成想一抬头就看到了顾少昀与齐司宇之间的硝烟弥漫。</p>
眼看两人互相推搡着，战争一触即发，苏知意顾不了脚下的酸痛，手扶着后腰快步跑上去制止。</p>
“齐司宇，今天我就要让你血债血偿！”顾少昀紧咬牙关，眼眶欲裂，抓住了齐司宇的衣领。</p>
“这句话，应该转送给你！”齐司宇也薅住了顾少昀的衣服，一拳即将打在他的脸上。</p>
突然，一道清浅不失坚韧的女声从齐司宇的身边传出，“住手！”</p>
与此同时，齐司宇的手腕被苏知意紧紧攥住。</p>
顾少昀正在气头上，没注意听齐司宇说了什么，但他的这句话却一字不差地落在了苏知意的耳朵里。</p>
她刻意记下了。</p>
“苏律师，来得正好。”齐司宇缓缓将手臂放下，抹去刚才身上的冷意，脸色恢复了平静。</p>
苏知意也自然地松了手，特意站在两人中间，将他们隔开。</p>
“少昀，有什么话好好说。事情还没弄清楚，当面对质比当面互殴更有效，懂吗？”苏知意讳莫如深地瞪着顾少昀，示意他冷静。</p>
照顾到顾少昀失去亲生父亲的悲伤情绪，这几天所有人都对他很是宽容。</p>
但既然齐司宇来了，而如果顾少昀真的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为顾霄报仇。</p>
那他就应该明白，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p>
虽然顾少昀没回答苏知意，但她的话也确实让他暂时冷静了片刻。</p>
“齐先生，我并未告诉你家里有丧事，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苏知意瞟了一眼齐司宇，很明显话里有话。</p>
“我把苏律师当朋友，想略表哀思，不过看起来，苏律师并不领情。”齐司宇的眼里染上一丝惊讶，却又转瞬间换出一抹轻蔑的笑。</p>
苏知意暗暗为他鼓掌：嚯，可以，说话间就把他的关系撇清，还暗指她不知好歹。</p>
“那你就误会了，即便齐先生不请自来，我也心、存、感、激，”苏知意眉眼间亮出暗锋，挑明了齐司宇就是故意来捣乱的，“不过齐先生和我们家少昀闹出这么大动静，也该有个收场。”</p>
见齐司宇淡笑不语，苏知意随即转而看向顾少昀，“既然你有疑问，就尽快问。”</p>
特意用了“疑问”这个词汇，而非“误会”，表明了她的立场。</p>
“是不是你把我抓起来，把我和我爸一起关进了地下仓库？你敢说你跟那个老东西不是一伙的？”顾少昀阴郁着脸，一通质问后，愤怒地喘着粗气，目光却如刀剑一样刺向齐司宇。</p>
与怒火中烧的顾少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仍旧气定神闲的齐司宇。</p>
“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什么地下仓库？什么老东西？顾少是伤心过度，精神出了问题？”齐司宇勾唇冷笑，泰然地回怼，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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