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知道了，你们娘几个也小心点。”男人拄着一根棍子，一瘸一拐的朝树林里走去。</p>
不知是风沙迷了眼睛，还是少妇此刻就是想哭，眼泪在男人的身影渐远后吧嗒吧嗒的掉落着。</p>
“娘不哭，宝儿不饿了，喝水就不饿了。”男童稚嫩的声音透着懂事，急忙给少妇擦眼泪。</p>
“我儿乖，娘是被沙子迷了眼睛，宝儿帮娘吹吹就好了。宝儿再忍忍，等到了你姥娘家就有吃的了。”少妇哽咽着安抚着幼子。</p>
“嗯，宝儿乖，娘不哭，宝儿给娘呼呼。”男童懂事的给少妇吹着眼睛，可眼泪却越吹越多。</p>
少妇想到自家势利眼的娘，真的能收容他们一家几口人吗？</p>
当初自家娘要把她卖给快要断气的地主做填房去冲喜，为了能活命，她和货郎私奔一路南下，这么多年也没有和家里联络过。</p>
要不是水灾夺走了他们的一切，还有长子的性命，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回娘家的。</p>
看着眼前的孩子，少妇的心又紧了紧，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哪怕是磕头认错，为了孩子们也没别的选择，除非他们一家子都去卖身为奴！</p>
红湖县。</p>
王家人自从在码头上摆摊之后，每日的收入都比他们给有钱人家做工赚得多的多，几房人在高兴的同时也不免会生出小心思。</p>
如今大房在村子里有养殖场，荒地的老爷子和大房母子一起开的，将来也是要可着长子长孙分家产，到了后头几房自是要少些。</p>
“当家的，你说咱们要是能一直这么赚钱，往后是不是也能在县城里买个宅子，做城里人了？”</p>
三舅娘数着铜钱，状似闲聊的问道。</p>
“想的美，咱们赚的这点钱得多少年能买得起县城的宅子？不吃不喝了？”</p>
王三舅倒是没这种想法，想着赚钱以后买地回去过踏实的日子呢。</p>
“为啥不能想？”</p>
三舅娘不满的嘟囔道：“咱们儿子可是读书人了，那小子心眼多，往后指不定能做官呢。咱们总得为儿子想想吧？”</p>
本来要躺下的王三舅，一把将钱匣子扯到一边去，瞪着三舅娘问道：“你和我说实话，赚了几个钱，你是不是就有旁的心思了？”</p>
“你说啥呢？”</p>
三舅娘心虚的低下头，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思，小声道：“我这不是为了儿子着想嘛！咱们苦了半辈子，你还想让咱儿子也在土里刨食，指着老天爷赏饭吃不成？”</p>
把钱匣子合上，放到炕梢的柜子里，王三舅压低声音道：“我可告诉你，不许使小心眼。咱们能现在的好日子是托了谁的福你自己心里没数吗？”</p>
“爹娘还在呢，咱们就是一家人，家里头没亏待咱们三房，几个孩子也都是一样的没说对谁偏心。你要是敢有小心思，那就是不知感恩的畜生！”</p>
“你咋还骂人呢？”三舅娘抹着眼泪道：“我是有些心思，可也没说旁的啊！你心里就没点想法吗？现在都是一家人不假，可等分家的时候那就各顾各的小家，谁还能把银子白白送你不成？”</p>
“你小声点！别让二哥他们听到了！”王三舅一把捂住三舅娘的嘴。</p>
“呜呜……”</p>
三舅娘挣扎着有话要说，却不小心将炕桌上的茶杯碰掉了清脆的碎裂声想不惊动他人也不能。</p>
三房的动静闹的这么大，二房自然是要过去看看的。</p>
尽管王三舅一个劲儿的说是不小心的，可三舅娘那哭过的眼睛还是被二舅娘看在眼里。</p>
但二舅娘一向是最不爱说话的人，发现问题也不做声，却心里有数。</p>
回屋之后，王二舅躺了一会之后，才开口道：“孩儿他娘，咱们现在是赚钱了，可你不能让县城的好日子迷了眼睛。咱们就是乡下人，迟早还得回去，村里才是咱们的根。”</p>
王二舅也不是多话的人，但两口子一样的心里有数。</p>
二舅娘嗯了一声，吹灯之后道：“等中秋回家的时候，咱们把赚来的钱给娘保管。家里虽然有赚钱的营生，可花销也不小，几个小辈的也都大了。”</p>
“这些年，委屈你了。”</p>
黑暗中，王二舅才能说出这句关心的话来。</p>
二舅娘鼻子发酸，带着鼻音道：“说啥话呢，要不是咱爹娘厚道，我进门好几年才生了个丫头，早就不知道被磋磨成啥样了。”</p>
“大嫂爽利我学不来，但也明白她没坏心思。三弟妹心眼多，可三弟能压得住，能嫁到王家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p>
“别说这话，能娶到你这样的媳妇，也是我的福分。”王二舅由衷的道。</p>
尽管三房那边说什么他没听到，可王二舅也从三舅娘平日里说的话发现端倪，那是个心大的，竟然想要做城里人。</p>
摊子还没白明白，已经想着要开铺子的事了，要是换成自己媳妇，王二舅一定会让她明白啥叫脚踏实地做人。</p>
咋能过了几天赚钱的日子，心就大的没边了呢？</p>
县城的王家人如何，远在杨柳村的柳芽自是不知道，这几日她正忙着采买学堂的书籍等物品。</p>
“齐先生，烦请检查一下，这些可够学堂的孩子们一个月使用的？”</p>
柳芽引领着齐长友来到学堂的库房，做了个请的手势。</p>
如今村民的条件虽然比以往好一些，但是要供一个读书的娃还是困难的。</p>
柳芽既然想要扶持杨柳村，便不介意再帮这些有求知欲的孩子们一次。</p>
“柳姑娘大义。”</p>
齐长友看着满屋子的书籍、文房四宝等，朝柳芽深深一揖。</p>
不同于那些酸腐又自命清高的学子，齐长友很清楚供一个读书人有多不容易，更懂得赚钱的艰难。</p>
是以柳芽的举动，让齐长友极为佩服，这与柳芽多能赚银子无关，而是她有这份心思，懂得饮水思源为村民做贡献。</p>
“齐先生谬赞了，我只是想回馈乡亲们一二。还望先生能不嫌弃乡下孩子顽劣，尽心教导做人之道。”</p>
侧身躲过齐长友的这一礼，柳芽福身，说出所请。</p>
不求多少人能成材，但至少不要长弯了。</p>
齐长友忙虚扶一把，这才踏进库房去看柳芽所准备的一切。</p>
学堂即将要正式开课，村民们都期待不已，即便学堂没有要求统一服饰，可村民们还是自发的给自家娃都做了新衣裳。</p>
便是村里出名的皮猴子，也被家里好好捯饬一番，让他们进学堂的时候能有新面貌。</p>
柳芽承诺半年之内，学堂的一应费用由她来承担，自然包括夫子的束脩，但村里大多数还是自觉的准备了拜师礼。</p>
“柳芽，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整个村子都把你当成恩人似的，那是他们瞎了眼，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才不会好心肠到这种地步，你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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