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容易出事，那就不要去好了，乖乖待在边塞属国，和当地的属国都尉打好交道，就没事了。</p>
“司马大恩，扑通，大恩。”</p>
得了想要的保障，胡骑喜形于色，二话不说，把那双膝一弯，对着李陵就是下拜叩首。</p>
“哎哎哎，快起来快起来，咱这不兴这一套。”</p>
露出苦恼的神色，李陵一边说着起来的话，一边抓着胡骑的手往上一拉，小矮个子就被提溜了起来。</p>
“假如你真想为本司马做些事，报答恩情的话，那就等跟我入塞后老实一二年，争取通过绣衣的审查，作为一名归义胡加入北军中的池阳、长水二校。</p>
“届时，我自会为你牵线，联络上一名长安第二不，第三尊贵的人，予你金银让你施恩部下，交好（贿赂）上级，以待将来。”</p>
提了一大串光是听就很危险的要求，低头看了眼手里头被提着的，没什么反应，略显呆傻胡骑，李陵叹了口气，将其放回地上：</p>
“算了，我早该知道的，这件事对你来说太过艰难，是我太不尊那人的交代，净想着敷衍了事。”</p>
[回忆开始]</p>
临行前，一座“狭小”的私室中，一张几案，一壶酒，两个酒杯，两个少年人一左一右，你一杯我一杯地灌了起来。</p>
什么，你说酒禁止私酿？大胆，太子和军司马还不能喝小酒吗！</p>
刘据（举杯）：少卿此次出塞，定是大有所斩获，可否从中挑几个识趣的，为我宣扬一下胡骑中的名声，发展一下势力？</p>
李陵（痛饮）：吨吨吨，嗝～</p>
李陵（放下杯子）：太子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什么关系？我弟李禹就在太子那里做事，你我亲如一家呐，咚。</p>
李陵（醉态显露，大着舌头，敞着胸怀）：少卿我在这把话撂下了，凭我和太子的关系，定为太子挑一能文能武之辈，保证他是下一个弓高侯！</p>
刘据（愕然，举杯）：那再好不过，祝少卿跃马胡地，扬威异域；一战功成，中兴（家族）在望。</p>
李陵（碰杯）：哈哈，喝！</p>
[回忆结束]</p>
“当初答应得痛快，现在要兑现，可就有些发愁了。”</p>
想起当初的“豪言”，李陵就是一阵嘶冷气牙痛，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p>
“真是得了失心疯，连弓高侯第二都敢说，你不知道人家韩颓当的孙子也因功封为龙额侯，是当朝九卿吗，这哪里是你一个衰落的陇西子敢狂言的？”</p>
“司，司马？”</p>
变脸似的神色变换终于引起了胡骑的注意，让他不再发呆。</p>
“嗯，你怎么还在这里，走，快走，从哪来回哪去。”</p>
心情不好，情况也被了解，李陵说话的语气也就不像一开始那样柔和了，一上来就是驱赶。</p>
而作为被驱赶的一方，胡骑充满表面什么叫大智若愚，只见那呆呆的眼中闪过一抹神采，他抬起头看向李陵，缓缓吐出一句话：</p>
“司马，我愿一试。”</p>
“知道走啊？那就好……什么，你愿意试什么！”</p>
声调拔高有些破音，惊愕之下，李陵再度将其提起，跟摇玩具一样晃着他，愕然平息，冷静开口：</p>
“我不知道你是真的想报恩，还是无知，我要事先警告你，长安不是塞外，北军将校也不是本司马。</p>
“你一个降胡，还是战场被俘获的，有着这样的污点，在北军里面是非常难混的，无论是属国骑，还是郡国兵，他们都会看不起你。”</p>
“我晓得，只是我在匈奴军中挨的白眼和嘲讽也没少到哪去，无非是换个地方继续挨骂。”</p>
用一种司空见惯的口吻回答完，胡骑努了努嘴，指向箍住自己的两双粗壮臂膀：</p>
“能放开我吗？”</p>
“咚，不要不当回事，塞内塞外决然不同，你在塞外或许只是挨骂，忍过去就好，但在塞内……”</p>
看着被自己第二次放回地面，开始不急不缓地动手整理皮袄褶皱的胡骑，李陵不由想起来那个同样看起来呆呆傻傻，实则腹有锦绣的降胡。</p>
金日磾：你才傻呢，乃公是不动声色，是有城府，城府，你懂不懂？</p>
“唉，塞内也是那一套，只是增强了危险，一个不留神就要死翘翘。</p>
“如果你拿出塞外的忍耐功夫，又有着本司马和贵人的帮忙，安稳渡过不成问题，熬上个十年二十，没准还能混个校尉当当，但是……”</p>
叹了口气，李陵难得拿出了几分真诚，和将其当做人来看待的平等，俯视着矮自己几个头的胡骑：</p>
“你要知道，我和他花大力气扶持你，求的不是二十年后的一个草包校尉，是五年，甚至三年内跨校连胡，将数千胡骑纳入掌心的厉害人物。”</p>
也不怪李陵这么想，把时间限制到三五年，谁又能想在文帝、景帝相继盛年而薨后，继任者刘彻居然能活到后元年间，一直作威作福了……16+36+12+2，六十六岁才合眼呢。</p>
十二年后·刘据：天下岂有三十年之太子？这太子不做也罢，反他*的！</p>
“我愿一试。”</p>
胡骑继续用那双充满坚定的眼睛和李陵对视，让人清晰无误地感受到他的决心。</p>
“这……”</p>
或许是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在面对这种坚定目光，有些心虚，脸皮还不是那么厚的李陵侧头避了开，嘟囔道：</p>
“你愿一试，那也要我愿意确认你的能耐，支持你才好啊。”</p>
“扑通，还请司马允我。”</p>
二话不说，胡骑又是一跪，咚咚磕起头来。</p>
“哎哎哎，我说了我不喜欢这一套，你别老是给我玩这套。”</p>
又双一次把他提起，李陵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无奈又头疼。</p>
“不知我要做些什么，司马才能允我？”</p>
没有试图挣扎，胡骑就这么被李陵抓在手中，直勾勾地盯着他。</p>
“你……”</p>
李陵彻底气急，一甩手把他抛出，看向平稳落地的胡骑，很不耐烦地摆着手：</p>
“良言难劝该死鬼，既然你急着去死，那我也拦不住你。</p>
“不用你做些什么，这些时日你就跟着亲卫们学一学如何统军，如果之后的日子里没有人跟你一样急着送死，那你就是被选中的人了。”</p>
“多谢司马……”</p>
“谢就不必了，快去吧，一定要快。”</p>
在“快”字加重音，对着有所察觉而抬头的胡骑使了个眼色。</p>
“诺。”</p>
打发走行色匆匆的胡骑后，李陵伸手揉了揉眉心，吐了口气：</p>
“希望我是在白担心吧，不过这亲卫派出的太多，一个不注意是要出大事的……”</p>
难题得到解决，李陵刚准备放松一下，旁边那不知何时停止争吵的陈步乐和上官安就趁机冒了出来，插嘴道：</p>
“司马，就这么让他加亲卫了，不考验考验？”</p>
“李司马，若是太子需要降胡助力，那为何舍陇西之近求塞外之远？”</p>
“不必担心，亲卫算不上什么显赫的职位，必要时这一千五降胡全都是亲卫，考验嘛，加入亲卫后就是考验。”</p>
“哦，这样啊……”</p>
先开口安抚完门下走狗，李陵才扭头看向上官安，那张还算和蔼的上级慰问脸瞬间切换，粗着声训斥道：</p>
“太子谋划，岂是你能揣测的？若再呛声，军棍伺候！”</p>
“凶，凶什么凶，不就是陇西李和太子绑的太紧容易出事吗（两方面的，这点事情有什么可遮掩的。”</p>
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答案，缓解了一番被呵斥的郁闷后，上官安很是从心地垂下头，表达了恭顺之意。</p>
“这才像话，有点作属下的样子。”</p>
上官安：可恶，等着吧，你得意不了多长时间了。(▼皿▼#)</p>
冷哼一声，不再去看不顺眼的上官安，李陵抬手向着陈步乐招了招：</p>
“步乐，为国死事的敢战士不应该落得尸首分离的下场，你去找上一些手脚灵巧的兵士，无论胡汉。</p>
“以草绠为线，以解手刀为针，把敢战士的头颅，给他们安回去。”</p>
“司马，这样做的话，那能使唤的人手可能不够，草绠终究是脆了些，解手刀小了些。”</p>
大致在脑海中想了想穿草绠，引小刀，安头颅的画面，陈步乐不由浮现出为难的神色。</p>
虽然比不上拿绣花针绣花的要求变态，但缝补尸首也不是手指比刀子还粗，稍稍用力就薅断草绠的厮杀汉们能做的。</p>
“不行吗。”</p>
拒绝在意料之中，李陵倒也没有太过失望，一边伸手摩挲着下巴处刚长出不久的短髯，一边寻思着新的办法。</p>
“那，那就只能挖平整的坑，尽量让尸首合一了。”</p>
效果不是很好，除了把欠打理的胡子捋成一缕，办法也只是“埋上前是合在一起的，埋上后也是合在一起”的自欺欺人法子。</p>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p>
突然，垂头的上官安开口插了句。</p>
“讲来。”</p>
李陵捻须以对。</p>
“现在提这茬，你疯了不成？”</p>
“我没有，我只是说实话。”</p>
不顾陡然变色的陈步乐，上官安冷笑回了句，便毫不犹豫地戳破了军中某个约定俗成的秘密：</p>
“既然我们大老粗做不了这事，那交给能做这事的弱女子，不就好了？”</p>
“弱女子？可这里是塞外，离最近居延塞也有千里之遥，上哪里找，等等，你们该不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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