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长安。</p>
自从击败了大食人的入侵之后，圣人垂拱，河清海晏，天下太平。</p>
今日西方却是再度传来消息，言道天策上将神威，终于攻破了大食人的皇城，报了前些日子长安被围的一箭之仇。</p>
天可汗李世民闻讯大喜，于太极宫前召臣民同乐，共享这份捷报。</p>
尽管天公不作美，阴雨连绵，但胜利的喜讯和复仇的快意，还是让整个仪式显得其乐融融。</p>
当盛大的庆典结束之后，天空中的雨点突然大了起来。</p>
乌云如盖，笼罩在长安上空，似乎老天爷也要垂泪送别某人的离去。</p>
随着雨幕渐大，街上行人仓皇，车马渐渐稀少。</p>
就在此时，“哒哒”的蹄声中，一辆马车冒雨驶过长街，在北方玄武门监门卫处验过鱼符后，悄然进了禁城之中。</p>
这一幕若是让旁人看了，定然会惊讶不已。</p>
禁城可是李世民的地盘，有资格出入此地的，莫不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这样的人物出行，哪个不是前呼后拥？</p>
但眼前这辆马车，却只是孤零零的一辆，旁边一个侍卫也无。</p>
可车中之人亮出的鱼符，却又是货真价实，让人忍不住猜测马车中人的身份。</p>
入了玄武门，马车像是有某种特权，依然不停步，一路穿行过重重亭台楼阁，直达太极殿的后门处，才终于停了下来。</p>
太极殿中似乎对此人的来访早有预料，巡逻的千牛卫兵们对其视而不见，即使偶尔看向马车时，这些卫兵的眼中也带着一丝敬意。</p>
很快，殿中一名太监似乎闻讯等候已久，撑开油纸伞，匆匆而来，恭候在马车旁。</p>
哒！</p>
一只穿着长靿靴的脚从车厢中踏出，踩碎一地水洼，然后这只靴子的主人才掀开车帘，缓缓露面。</p>
只见他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鼻若悬胆，唇若涂朱，一身只有皇亲国戚才有资格穿着的淡黄色大科绫罗圆领袍，腰配玉带金鱼，另一侧配弯刀，头上虽只简单扎了一个浑脱帽，但华丽的衣料，却是将他的绝世风华衬托得淋漓尽致。</p>
正是云昊！</p>
谁都没有想到，本该在前线指挥作战的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回到长安，还瞒过了所有人的耳目，悄然进宫面圣！</p>
他这次却是一反常态的没有大张旗鼓，更没玩什么从天而降的把戏，而是悄悄进宫，与李世民会面。</p>
“我要走了。”</p>
见到李世民之后，云昊也没什么俗礼可言，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带长乐和小小一起走。你要拦我吗？”</p>
“拦得住吗？”</p>
李世民却是一阵唏嘘，追问道，“以后不回来了吗？”</p>
云昊闻言绷紧的神情微微松弛，想了想，低声道：“我会带着她经常回来看您的，但是等打下了大食之后，在朝堂上，我不会再公开出现了。”</p>
“也好，走了也好。”</p>
李世民叹道，“大唐出了一个你，朕都不知这是自己的幸还是不幸。”</p>
“是非功过，留给后人评说吧！”云昊微笑道。</p>
这一刻，两位同样雄才大略的男人站在一起，却出奇的没有君臣，只有一个深爱妻子的丈夫，和一个深爱女儿的父亲的对话。</p>
“知道吗？”</p>
李世民笑道，“朕突然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很久没人能平等地跟朕说话了，朕的知己不多，你小子算一个，可惜也就是一时的体验罢了。”</p>
云昊也跟着笑了起来：“得了吧！你就是图个新鲜，你到底是一国之君，让你天天看着我，你可能又要不舒服了。”</p>
“说得也是。”</p>
李世民举杯，终于洒脱一笑，“这一杯敬你，为你践行，也谢过你为大唐做的一切。”</p>
“我也是唐人，分内之事，不客气。”云昊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p>
他之所以会在攻克黑衣大食前的最后关头回来，就是为了提前跟大唐做一个切割，也给李世民一个交代。</p>
随着穆萨败亡，大食的覆灭已经是指日可待，但这对大唐的政局，却是一个巨大的冲击。</p>
可以想象，当大食灭亡的消息传回长安，朝堂之上，关于怎么加封云昊，一定会形成一场巨大的风暴。</p>
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云昊知道自己该走了。</p>
他现在已经是天策上将，诸王百官之首，封无可封，再往上，便只有加九锡、剑履上殿、入朝不拜这种虚荣。</p>
但之前已经说过，这种荣耀待遇虽然看似没什么用，但大多都是谋反的前兆，历史上受封此等荣耀的，最终没一个能跟皇帝好聚好散的，要么如曹操一般取而代之，要么如董卓一般死于非命，不得善终。</p>
这是权势的惯性，到了那个点上，各种势力都会推着你走出最后一步，到那时，无论李世民是否信任云昊，在巨大民意的裹挟之下，都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p>
无论是李世民还是云昊，都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发生，所以云昊提前回来了。</p>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发生不测之祸前，交出自己的全部权利，然后远走高飞，彻底消失在唐人的眼前。</p>
天无二日，大唐有一个李世民就够了。</p>
“云郎，我们真的要走得这么决绝吗？”</p>
蛮王府邸中，长乐公主还颇多不舍，毕竟这是生养她的国度，她舍不得自己的父皇，也舍不得自己的母后，因此忍不住犹豫道，“其实加九锡也不错啊，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啊！”</p>
“无上荣耀？”</p>
云昊一阵古怪的笑，“嘿嘿嘿，要是我再不走，只怕接下来就该疑心我想要谋朝篡位了吧？”</p>
“啊？怎么会？”长乐公主不信道，“父皇才不是那样的人！”</p>
“天家最是无情啊！”</p>
云昊摇头，“再说了，就算他信我，其他人却未必有这种信任啊！我也不能让我那岳父难做啊！”</p>
听他这么说，长乐公主才算接受了这个理由，她知道这次是非走不可了，忍不住露出幽怨的神色：“好吧，我去接小小，我们一起走，不过，具体启程的时日是何时？”</p>
“接了小小，你去跟陛下道别，我们即刻就走。”</p>
云昊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你们困居长安也是辛苦，我带你们饱览一下河山壮丽，然后就前往大食……”</p>
“在离开之前……”</p>
“我至少……”</p>
“要给大唐留下最后一件礼物！”</p>
“那就是……”</p>
“一统天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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