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科幻小说 > 妾无良 > 86、从头再来?
    我不是天生就喜欢算计毒杀人的恶妇,如果没有触犯到我的底线, 我绝不会让自己手上沾血。

    二十三岁以后的五年, 我过得有些憋闷。

    刘玉儿在嫁进来的那年,就有了身孕, 次年生了个儿子,小名唤福宝。

    白氏得了孙子, 高兴得合不拢嘴,为了让刘玉儿奶水充足,每日流水似的往家里买补身的珍品。

    家中虽说有良田铺子, 到底不似公侯伯爵之家那样富贵,能将燕窝当白水似的吃。

    为了节省开支, 白氏要求将家中的仆人丫头裁些出去。

    那时我家有一个厨子,四个丫头, 两个仆人。

    袖儿跟前放一个,我和梅濂房里一个, 白氏和刘玉儿各一个。

    白氏早都和刘玉儿暗中商量过了,先动了袖儿的丫头。

    梅濂当然第一个反对,他觉得县里有头脸人家的姑娘, 跟前定有丫头伺候,袖儿眼瞅着就到及笄之年, 来日议亲、陪嫁……贴身丫头是必不可少的。

    刘玉儿在奶孩子,白氏身子不好,那么要裁撤的,自然是我跟前的。

    我知道,这只是这对婆媳架空我的一个先招。

    之后, 刘家人常常过来串门,给女儿拿主意。

    其一,他们认为,如果要让女儿当上梅家的当家主母,一定得把管家大权抓到手;

    其二,眼瞅着梅大郎在县令大人跟前日渐得脸,以后肯定会有个一官半职的,若要让女儿彻底在梅家说上话,得亲上加亲,梅大郎最疼他那个妹妹了,得让盈袖嫁给刘家的孩子。

    其三,他们也在糊弄我,与我打好交道,说福宝不仅是玉儿的孩子,更是如娘子你的,日后肯定会孝顺你这个嫡母的,让我也多疼疼孩子,给他教做人的道理,这才是一家和顺。

    孩子不是自己的,怎么可能养的熟?再说了,福宝有亲娘、外祖、舅舅一干亲戚在,焉能认我?

    后来梅濂纳了莲生进门,莲生那丫头原本是陈砚松调.教出来给袖儿用的,后为了笼络监视梅濂,便塞到了我家。

    我喜欢聪明人,因为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

    我更喜欢懂进退、知道自己身份的聪明人,能让你省很多心。

    莲生就是一个聪明人。

    她不以自己是陈家出来的而沾沾自喜,十分恭谨地伺候我,凡事必得先问过我的主意,再做决定,对丈夫,她也克制住爱慕,知道梅濂这种男人不会在一个女人身上太长情,所以,她生了儿子后,将精力多放在照顾孩子和帮我料理家务上。

    很多年后,梅濂位极人臣,跟前有了其他的妾室姨娘,旁人送的、陛下赏的、自己纳的,可莲生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

    因她对我忠顺,故而,这丫头此生过得富贵平安。

    若说过得最好的,自然是我的袖儿。

    左良傅一辈子没有纳妾,和她恩爱到白头,儿女双全,羡煞旁人。

    我的袖儿,自然值得。

    当年我的确废了苦心教养她,除过读书品茶这些,我还请了名师给她教作画下棋,亲手配了宫里才有的润肤膏子,从六岁一直让她搽到十八岁,养的她肌肤莹润,玉体生香,再加上这孩子长得实在美,家教又严谨,还没及笄就有来说亲的,及笄后,那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这不,刘家就看上她了,是刘玉儿的堂兄。

    那刘堂兄家里很一般,貌丑没本事,一天到晚净是吃酒赌钱,我不知道他们家哪里来的脸面提亲,为何会觉得自己能配得上袖儿。

    我和梅濂自然是一万个看不上、不同意。

    可白氏却觉得好,认为袖儿貌相妖媚,就得有厉害的丈夫辖制住,再说刘梅两家是亲戚,若成了,岂不是亲上加亲?

    当年我听了这番话,心窝子疼了好几日。

    我真是不明白,哪怕养只猫儿狗儿,这十几年也该有感情了,白氏为何如此嫌恶孩子。

    得亏梅濂是一家之主,听了这话,发了大火,动手打了刘玉儿几耳光,警告她,若再敢打我妹妹的主意,立马休弃了她,还有,不许再在母亲跟前搬弄挑拨。

    刘玉儿仗着有儿子,这才有恃无恐地上蹿下跳,挨了打后,终于看清形势,梅家她说了不算数,盈袖她动不得。

    我说了,如果不踩我的底线,我是不会下手的。

    袖儿就是我的底线。

    我出身世家大族,就算跌得再低,谈吐气质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为了不让众人起疑,我告诉大家,我是侯府里的奴婢,因侯爷犯事,我们家被发卖,幸好为大郎所救。

    如此,大家就恍然,哦,怪不得如娘子懂这么多,原来伺候过王侯小姐。县里一些小门户的父母,多将姑娘送到我这儿,央告我教一些管家理事、为人处世的道理。

    再加上我处事公道,为人谦和,也常被县中大家族邀请去参与分家、断事的事宜,因此,在丹阳县的那些年,我的口碑和人缘都不错。

    我说过,我有个优点,就是能忍,会找个合适的机会,狠狠打击。

    我不会自己动手,但我在和三姑六婆拉家常的时候,偶尔埋怨几句刘玉儿。

    而这蠢货又是个尖酸刻薄的,又小气,常为了一两个闲钱,和小贩邻里吵得不可开交。

    时日长了,刘玉儿在妇人堆里的名声渐渐变得很差。

    我知道,白氏又是个深信鬼神的,于是很早之前,我就借着盈袖高热不退,将李道婆请进家里瞧瞧风水,白氏和刘玉儿这两个愚妇,拉着李道婆让给她们看手相,给福宝算命。

    这起江湖骗子,都是靠嘴来混饭吃的。

    先夸一通,说两位夫人好命,梅大郎以后官运亨通,富贵无边;然后再贬一通,说福宝命里带煞,魂儿不全,家中有小人作祟。

    我自然要将这满口胡说的道婆赶出去,于是,顺理成章地得罪了李道婆,她肯定会在白氏和刘玉儿跟前搬弄是非,胡乱批我八字,说我防梅家。

    最后,我只能气得撒开手不管,由着她们闹去。

    这不,后来就闹出了大事,刘玉儿一尸两命,白氏瘫了。

    人都说,二十八岁时人的一个分水岭。

    好像是。

    二十八岁前,我过得虽憋闷,可总算是小打小闹,一切都在算计掌握中。

    二十八岁以后,梅濂摊上事了,而我,乃至盈袖的命运,也再一次被改变了。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亮好个秋。(注:辛弃疾《丑奴儿》)

    十六岁的我,已经出落得非常不错,珠圆玉润,明眸皓齿,尤其一把头发,真真如麝煤般油黑,美貌甚至连太后娘娘都夸赞过。

    在闺阁做姑娘的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记忆。

    我高家世代簪缨,并没有寻常勋爵官户那般重嫡轻庶的小家子气,我和几个庶出的姐妹十分要好,素日在家中或一起读书联诗、或调脂弄香,有时候顽皮些,偷偷饮酒欢闹也是有的。

    所以后来我教养盈袖,不止教她看账管家这些妇人必会的东西,更教她识字读书、插花品香这些高门闺秀要懂的本事,一则打发时间,再则在梅家,我和她是最亲近的。

    我俩都是外人,也都是家人。

    十六岁的我,真是活的没心没肺。

    每日家最上心的,竟是今儿梳头,掉了几根头发,昨儿填的那首词,韵不对;姑母新赏下来的那只臂钏,美则美矣,就是不好搭衣裳,得穿那身压金线的织锦衫子才好看。

    也是啊,天有不测风云,龙颜哪一日大怒谁能知晓,谁又能囫囵个儿躲过。

    十六岁的我,知道就要嫁给李昭,做他的王妃。

    其实我不太喜欢他。

    还记得那是个炎炎暑天,我和素卿刚从公主的寝宫出来,走在幽深的长街。

    素卿姓张,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女,比我大一岁,都是公主的伴读。

    和我的明艳逼人不同,素卿并不美,但胜在温婉小巧,说话绵软,如同秦淮河边的江南小调,听着听着,骨头酥了,身子也醉了。

    我和素卿打小要好,听说我要远嫁去秦王的封地,她哭了好几日呢。

    “公主方才赏的那道鸳鸯酥好吃。”

    我用帕子擦了下唇角,偷偷咽了口唾沫。瞧见迎面走过来几个宫女太监,我不禁挺直了腰杆,收起笑,端起了架子,又是一副国公小姐的派头。

    等那些宫人走远后,我挨在素卿身边,笑道:“等家去后,我让小厨房试着做,晚些时候给你家送去些。”

    素卿最是谨慎,见长街再无外人,便也稍稍放松些,抿唇一笑:“方才陛下去看公主,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酥虽说进了口,可浑然不知什么味儿,阿弥陀佛,妹妹今儿可要多给我送些。”

    我摇头笑笑。

    忽然,我瞧见长街尽头多了个锦袍少年,是李昭,他身后跟着个小太监。

    走近后,我和素卿给他见了礼,垂手立在一边。

    素卿胆子小,脸窘得通红,头深深地垂下。

    我守着礼,落落大方地问了句:“殿下要往哪儿去。”

    李昭笑得温和,说马上要就要去封地了,日后难在陛下跟前承欢尽孝,近日得了张好皮子,便给陛下做了双靴子,冬日里穿着暖和。

    说了两句话,李昭就匆匆离去了。

    我有些不高兴,好歹我也算他未婚妻,他竟与我这般生分。

    蓦地,我瞧见素卿脸儿通红,银牙轻咬着下唇,有些魂不附体。

    我猛地拍了下素卿的肩,把她吓了一跳,她捂着心,大口地喘气。

    “想什么呢。”

    我噗嗤一笑。

    “我是羡慕妹妹胆子大,还敢跟王爷说话。”

    “那有什么法子。”

    我撇撇嘴:“以后还要和他过几十年呢。”

    素卿叹了口气,小声道:“我父亲先前说起过,想要给我定孙家,就是我的二表兄,你见过的,前不久刚进了大理寺。如今他每每来家里拜见祖母和母亲,我羞得连话都不好意思说,也是怪了呢,从前做亲戚时,兄妹还有说有笑的。哎,我这个表兄,最是无趣了,成天板着张脸,听说姨妈给他屋里放了个丫头通晓人事规矩,真让人讨厌。”

    我挥挥手,让丫头们别跟得太紧,与素卿说闺中女儿话。

    “你那个还好,起码文质彬彬,样貌俊朗。”

    我扭头,白了眼李昭远去的背影,埋怨:“他呢,虽说是天潢贵胄,可就是个毛头小子,说话也不利索,晚上不晓得做什么,大白天总是打瞌睡,每每被太傅责骂时,磕磕巴巴说不了个整话。”

    素卿拍了下我的手:“可是王爷孝顺,陛下最疼他了,这些皇子里,也就他早早封王。”

    “哼。”

    我撇撇嘴,装作不屑。

    “那是陛下宠我姑母,便是看在我高家的面上,也要疼一下他。”

    素卿吓得赶忙左右看,摇头一笑:“这是宫里,妹妹要慎言呀。我瞧他温柔谦和,以后肯定会疼你。”

    我坏笑:“原来姐姐对他印象这样好,那我把他让给姐姐。”

    素卿脸红了,佯装要打我,急得直说:“谁看上他了,我、我打你这坏丫头。”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