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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对峙

    梅濂这番话一落,勤政殿瞬间哗然,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朝张家父子瞧去。

    就在此时?,老首辅张致庸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瘦骨嶙峋的双手抓住软椅扶手,似乎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奈何?病实在太重,又重新跌回椅子里,喉咙里发出咕咚的咯痰声,忽然侧着身猛咳了通,往地上吐了口鲜血。

    “父亲!”

    张达齐一个健步冲上前去,蹲到老首辅跟前,不住地轻拍他爹的背,连声问怎样。

    而韵微哭得花容失色,用帕子擦老首辅口边的鲜血,揉她?爷爷的胸口,同时?怒瞪向梅濂,恨得脑门青筋直冒,如同一只被逼急了的红眼小白兔。

    我?紧张得口干舌燥,不禁往前行走一步,大肚子紧紧地顶在小门上。

    我?伸长脖子,朝殿中跪着的素卿瞧去。

    这女人仿佛压根感觉不到外物,轻蔑地扫了眼张致庸,食指伸进口中,用力一咬,竟生生咬出血,她?歪着头,举起?手,看血一滴一滴从指间掉落,随后,她?用小指蘸了些?,往自己毫无血色的薄唇上涂,噗嗤一笑,形如疯子。

    我?白了眼她?,扭头朝张达齐望去。

    张达齐这会儿双目发红,立在他父亲身侧,袖子重重地一甩,两指指向梅濂,喝道:“好个小人,简直一派胡言,竟在勤政殿红口白牙地污蔑我?父子!我?张家究竟如何?得罪你?了,你?竟要用巫蛊灭我?满门。”

    说到这儿,张达齐转身,噗通一声朝李昭跪下,虽未落泪,但?深深地望着李昭,仿佛含了满腹的冤屈,身子急剧地颤抖,最终双手伏地,低声怒吼:“陛下,臣冤枉哪!”

    我?立马看向李昭。

    这狗东西俊脸满是疑惑,可唇角却掀起?抹嘲讽之笑,皱眉问梅濂:“仁美,怎么还有蛊毒之事?朕竟不知,快快从头说来,免得……冤枉了朕的大舅兄。”

    我?顺着李昭的目光朝梅濂看去。

    谁知就在此时?,我?瞧见肃王爷铁拳紧紧攥起?,脸上的陈年老疤随着愤怒不住地抽.动,整个人如同头即将暴起?的猛兽,忽然大步朝梅濂跃去,一把揪住梅濂的襟口,铁拳重重朝梅濂的侧脸砸去,登时?就将这健壮挺拔的年轻男人打得猛退了几步,手中的供状落了一地,脚底一踉跄,生生半跪下。

    梅濂手捂住已经发红见血的左脸,抿住嘴盯着肃王冷笑,喉结滚动,仿佛将血唾沫咽了下去,他挣扎着站起?,挑眉一笑:“王爷不愧是赫赫有名战神,饶是年近古稀,这把子力气?还是不输年轻人。可这里是勤政殿,还请王爷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做出些?莽夫糊涂事,没得让臣下耻笑。”

    “好个狠辣的酷吏奸臣!”

    肃王怒喝。

    我?忙看向李昭。

    这狗东西懒懒地窝在龙椅里,眼里明明是愉悦,可偏偏做出气?恼,斥道:“仁美,不得对王爷无礼。”

    “是。”

    梅濂玩味一笑,朝肃王深深躬了一礼,弯腰将地上的数张供状拾起?,给?身侧的小太监们使了个眼色,让小太监将供状传给?诸位高官和张家父子看。

    随后,这男人刻意躲避开肃王,站直了身子,冷声道:“经过?臣等数日审问,罪妇张氏已经招供,十?数年前曾有恩于梁元。罪妇授意梁元挑拨曹妃,明着支使曹妃下寒毒,实则暗中将蛊种?在五皇子睦身上,一箭数雕,将曹妃、三皇子钰、贵妃娘娘、元妃娘娘以及五皇子皆除去,以确保大皇子的储君之位,而罪妇张氏否认溺杀梁元,由此证明,梁元乃其父兄灭的口,试图将真相永远掩埋!”

    “你?这是刻意构陷!”

    张达齐跪直了身子,朝梅濂怒喝:“当时?我?妹妹已是皇后,大皇子乃嫡出,我?张家为何?冒险谋算一个尚在襁褓的庶出皇子?”

    说这话的时?候,张达齐一面?担忧地看病发的父亲,一面?跪着朝李昭爬起?,声泪俱下地控诉:“陛下,臣实在冤枉,求陛下明察。”

    梅濂勾唇冷笑数声,直接打断张达齐的话:“本官怎么就冤枉你?了,全天下谁人不知,当初陛下独自抚养五皇子睦,将小皇子放心尖儿上宠,而大皇子素来体弱……本官问你?,你?家安插一个通晓邪门歪道的太监在勤政殿是何?意?窥伺陛下?还是暗中给?陛下落那种?察觉不出的毒物?好个张家,仗着当初提携陛下的一点微薄功劳,竟敢做下谋朝篡位的滔天恶事,如今东窗事发,还在巧言令色地狡辩!”

    我?摇头一笑。

    梅濂这把利刃果然又狠又辣,疾言厉色弄得张达齐手足无措,连半句都还不上口,而素卿眼瞧着神志不清,张致庸又病发……肃王嘴上没功夫,这事怕是就要了结了。

    可……我?总觉得那么简单,张达齐混迹官场多年,竟这般窝囊?

    就在此时?,我?瞧见那娇小孱弱的张家小姑娘韵微丢开她?爷爷,上前一步,先恭恭敬敬地跪下给?李昭行了一礼,紧接着又给?殿中诸高官见礼,泪眼婆娑地看向李昭,颤声唤人:“姑父…哎,陛下,臣女已经没了娘亲,如今还要被这位梅大人强夺去父亲的性命,爷爷也快不行了。”

    李昭轻咳了声,没言语,他身侧侍立着的胡马甩了下拂尘,朝韵微轻轻挥了下手,叹道:“姑娘可不敢在勤政殿里哭闹,陛下晓得老首辅一刻都离不了你?,这才准许你?进殿照顾,这已经是莫大的天恩了,此事牵连甚广,姑娘还是带着老首辅退下就医罢……”

    “天下皆知,陛下是最宽仁的君主!”

    张韵微打断胡马的话,直面?李昭,紧张得小胸脯一起?一伏:“不知陛下给?不给?臣女一个说话的机会。”

    李昭一怔,眉头忽然蹙起?,沉吟了片刻,淡淡笑道:“你?想说什么。”

    “臣女有几句话要问梅尚书!”

    张韵微仰头瞪向梅濂,深呼吸了口气?,掷地有声地问:“梅尚书口口声声说臣女的爷爷父亲暗中喝命梁元落蛊,证据呢?”

    “庶人张氏和罪妇林氏的供状就是证据!”

    梅濂轻蔑地白了眼韵微。

    “天下人皆知,不管是谁进了羽林卫和抚鸾司,非死?即残,重刑之下一定会吐出点什么,可万一是屈打成招呢?”

    韵微丝毫不给?梅濂说话的机会,紧着道:“臣女方才仔仔细细看了供状,上面?只写?着姑母承认结识梁元,可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指明臣女的父亲杀害梁元,更没有证据表明我?父结识梁元。”

    我?心里一咯噔,隐隐察觉出点什么。

    原来张达齐的后招是他这个闺女!有些?话他不方便?说,恐得罪了李昭,便?支使他年幼的女儿说,左右殿里那么多竖冠男子,谁还好意思和一个丫头片子过?不去?

    “怎么没有!”

    梅濂此时?也不敢轻

    视这个十?六岁的丫头,正要说话,谁知再次被韵微打断。

    “有也是屈打成招的!”

    韵微冷笑了声,下巴高昂起?,斜眼瞪向胡马:“姑母虽在十?几年前就结识梁元,可梁元的的确确是胡马公?公?提拔进勤政殿的,公?公?这是何?意啊?梅尚书口口声声说万幸鲜血粘在了五皇子身上,引出了毒虫,怎么就这么巧合呢?还有,臣女看供状上写?,梁元的蛊术是从御药局的一本毒经上学的,而这毒经则是由前太医院院判杜朝义?多年前所撰,怎么好巧不巧,杜太医在五皇子毒虫发现时?就到长安救治呢?梅大人怀疑我?父唆使梁元,我?还怀疑是胡马公?公?为了讨好元妃娘娘,暗中命梁元落蛊,刻意构陷姑母和我?张家!

    方才臣女在殿外等候的时?候,遥遥听见太妃娘娘说,元妃实乃礼国公?之女,当年更是与陛下有过?婚约,安知不是元妃嫉恨姑母,设计诬陷的。”

    听见这话,我?的脸仿佛猛地被人打了一耳光,瞬间发烫发热。

    好个刁钻厉害的丫头,竟把事反推在我?头上。

    我?忙看向李昭,李昭唇角那抹自信沉稳的笑逐渐褪去,手指一下接一下地点着桌面?,垂眸盯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没言语。

    他身旁的胡马立刻跪下,连声辩解:“陛下明鉴啊,老奴将小皇子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怎么可能算计他,而元妃娘娘那时?更是远在汤泉行宫,行动间都在陛下掌控之下,她?怎么会同老奴串通啊!张姑娘这是混水摸鱼,混淆视听!”

    就在此时?,我?瞧见素卿忽然古怪一笑,吮吸着指头上的血,斜眼看向李昭,忽然尖刻地嘶吼:“本宫就是被屈打成招的,皇上你?刻薄寡恩,怕是早都想除了我?张家,我?问你?,我?弟弟张达亨怎么死?的?你?说他在诏狱悬梁自尽,可他的头颅为何?是被人砍断的?你?解释的清么?你?是皇帝便?可为所欲为?好个仁义?无双的文宣帝!”

    “放肆!”

    李昭抓起?茶杯,朝底下摔下去,他俊脸扭曲不已,喝道:“事到如今,你?竟敢攀篾朕!”

    也就在此时?,梅濂朝前跨出一步,躬身急道:“启禀陛下,臣还有一桩秽乱后宫案揭发,只是此事涉及陛下天颜,臣提议,只留正二品以上阁臣听案,余者皆退出。”

    “准。”

    李昭拳头砸了下案桌,朝殿里扫了眼,点人:“六部尚书留下,其余的全出去,非诏不得进入!”

    话音刚落,勤政殿呼飒飒站起?数人,躬身退下,大门吱呀之声关上,严寒肃杀之气?将殿中的烛火冲得闪了几下。

    李昭此时?已经没了之前那种?儒雅淡然,冷声道:“仁美,你?要说什么尽管说便?是!”

    梅濂垂眸,看了眼张达齐父女,狞笑道:“臣要揭发,废后张氏与一秦姓男子暗度陈仓,企图混淆皇家血脉。前年十?月,也就是凤翔二十?二年,张氏得知心腹太监秦林有一孪生兄弟,名唤秦望,她?借口出宫探望父亲为由,让秦家兄弟互换身份,暗中将秦望带入宫中行淫..秽之事,后来那真太监秦林找到大理寺卿张达齐,以此作为威胁,向小张大人索要银钱和官位,张达齐私下联络废后张氏,先将秦家兄弟灭口,其后更在张府暗中为废后落胎,此事由宝充容娘娘之父张致林向臣检举告发。

    臣更是查到当年太医在十?到十?二月间,一次都未给?废后请脉,但?坤宁宫中每每以补血为由,向太医院要补气?血的药,而臣在拷问废后心腹太监惠飞时?得知,废后小产后落红,身子虚弱不已,曾在非信期时?屡屡出血,污血沾到了鹅羽坐垫上,后更被太医诊出染上了脏病。”

    梅濂唇角含着抹讥诮,不屑地扭头看向素卿,坏笑:“臣冒昧,从院判杜仲那里调取陛下脉案,陛下许久未碰废后,陛下的身子是没问题的,臣暗中派人去秦氏兄弟老家查访,得知那假太监秦望曾与青楼一名妓多有往来……呵,张娘娘,您说得清这身脏病哪儿来的么?若是觉得臣冤枉了您,咱们大可召太医来诊诊,也可唤皇子公?主来长长见识。”

    “混账东西!”

    李昭忽然站起?,愤怒地将案桌上的章奏全都拂掉,大步从上首离开,一把推开挡路的梅濂,剜了眼那男人,径直朝素卿走去,居高临下地立在素卿面?前,扬手想要打,最终重重地甩了下袖子,双手背后,咬牙冷笑:“朕不打你?,脏手。”

    “呵。”

    素卿居然掩唇媚笑,她?舌尖轻舔了下唇上的鲜血,挑衅地看着李昭:“脏?你?这三年和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贱妓欢好,咱们俩到底谁脏?我?实话告诉你?,他比你?强太多了。”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