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天亮得很晚，尽管到了七点也还是给人一种太阳还没睡醒过来的感觉。从列车站走出几千米后，东玄他们终于找到一个风尘仆仆的公交站。</p>
不熟当地的人看见这种设施一般都会心生“是否还会有公交在运行”这样的疑虑，于是林东玄默默摊开收在背包侧袋里的地图，那里一般都是装雨伞或水壶的地方。</p>
“离目的地大概还有二三十公里左右，但这边看上去很荒凉啊。”</p>
“幸亏这边很荒凉……”</p>
木兮边蹭着靴子边碎碎念了句。</p>
“什么？”</p>
“因为你想啊，如果陨石落到有人居住的地方，不是会造成很大的损失吗，说不定还会有人因此而丧生。”</p>
她扑闪的睫毛就像蝴蝶的翅膀，眼中蕴含的光景引人遐想。</p>
“确、确实是这样子啊，你还真是善良。”</p>
想起自己就是那个被彗星砸中的幸运儿，林东玄说话就开始有些打结。</p>
对啊，被那样的天外来物砸中肯定难逃一劫。那为何他不仅没有死反而重新回到十五岁这时候呢？莫非这个世界只是他想象出来的，而眼前的一切都是阴曹地府幻化而成………</p>
脑洞开到这个地步，林东玄有种发尾被人狠狠扯了一下的错觉。</p>
“你在怀疑自己度过的这段时间并非真实？”</p>
木兮一下子把谈话境界拔高不少，但东玄却很难质疑她是在故弄玄虚。</p>
“读、读心术？”</p>
“读玄术。”</p>
她莞尔一笑。</p>
“这种问题甚至没有自问的必要，是睡着还是醒着，人的大脑其实非常清楚。有的人能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但他就是不愿意醒来；而有的人没意识到，只是因为他自身不想梦只是梦，因为里面全都是些现实中不会发生的美好事物。”</p>
“你是哪一种人呢？”</p>
她的身高恰到好处，能够用指尖顶起林东玄的下巴并与他成四十五度角对视。</p>
看着那对美丽却空洞的眸子，林东玄有种处于虚实之间的晕眩感。</p>
“眼前的一切是………现实。”</p>
“答对了，你还真是聪明啊！”</p>
那双眼睛重新恢复生动活泼，这之中的转变让东玄感到心有余悸。</p>
只是想展示一下演技吗？还是说想要表达某种信息？</p>
到头来，他对眼前这个愿意陪自己一起旅行的女生其实一无所知。</p>
她家住哪里（公园暂且不算）？喜欢什么东西？喜欢做的事情？身边有没有玩得来得好朋友？这些全都一概不知。两者反过来的话，木兮对他的事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p>
一种夹在愧疚与羞愤之间的感情在他心中有如杂草丛生。</p>
现在看来离乡间公交出车还有那么一段时间，东玄拿出纸巾将铁条坐凳擦净，对木兮摆出一个“请”的手势。</p>
“谢谢啊。”</p>
习惯于彼此之间尔虞我诈的木兮被林东玄突然示好整得有点懵，不过还是听话的坐了下去。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林东玄竟然一点都不生分地坐在她的隔壁，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破了社会心理学中规定的“朋友范围”。</p>
太近了！</p>
她在内心惊呼，但碍于面子又必须在外表上强装镇定。</p>
神秘少女的角色定位必须保住！</p>
“抱歉，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你，这么久以来一定很寂寞吧。”</p>
木兮身体轻轻一颤，小鹿乱撞的感觉渐渐平复。</p>
“什么啊，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渣男语录？对我这样的女生可行不通哦，因为我一点都不孤单，也不需要什么人来安慰我。”</p>
“你总是从我身上找乐子，而我的关注点每次都不在你身上，这让你很难受吧？”</p>
“真是越来越气人了，我不想跟你说话………”</p>
啪！</p>
林东玄伸手握住了木兮的手腕。</p>
“车还没来呢，你要去哪里？”</p>
心中酥酥麻麻的感觉让木兮闭上眼睛用力挣扎。</p>
“放开我，我才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沦陷！”</p>
“……………”</p>
东玄无语地松开手，想想自己也是一时冲动了。</p>
“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不必再用那种方式了。即使你来路不明，有时候神经兮兮，有时候很坏心眼，我也———”</p>
“你怎么样？”</p>
咘！咘！咘！</p>
一辆大巴车携着沙尘飞驰而过，完全没有要在站边停靠的意思，视线被木兮充盈的林东玄自然没有办法去追究这一结果，只能老老实实把难为情的话说出口。</p>
“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p>
“啊？没什么不好是什么意思！”</p>
木兮展现出惊人腕力将东玄拎住。</p>
“就是、就是你可以尽管来找我的意思！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无话不说的朋友！反正你都知道我这么多的秘密，我也想顺带了解一下你。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哦，就跟打折商品没理由不买的道理差不多！”</p>
一口气说出了很不得了的话………</p>
木兮脸上映出晨间朝霞，体内又烫又软的悸动难以抑制。</p>
“少自作多情了，我才不是为了你呢！只是因为那样做很有趣………这都是你一厢情愿的哦！”</p>
东玄忍俊不禁地“噗嗤”两下。</p>
“知道了，是我一厢情愿。我想跟你成为朋友，你随时随地见我我都无任欢迎，我想听听有关你的事情，可以吗？”</p>
“也、也不是不行！有空我会说给你听的。”</p>
“太好了。”</p>
如同解决了一个心结，林东玄在这趟旅程中第一次感到由衷的欣喜。与勉为其难的外表不同，木兮心中也是有种登上月球般的兴高采烈。</p>
然而他们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p>
“刚才是不是有一辆车经过？”</p>
大概是司机不想打扰到气氛正好的两人，于是油门直接踩到底替他们“加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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