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加在一块儿,少说十来号人。

    别看有老人孩子,下了地赶出去活来也厉害的。

    一个半大小子,加一个老人,就能顶一个劳动力了。

    “你让长工种地挣粮食,拿去卖了再拿钱去买田地,请更多长工种粮食,再换钱买田地。可以买好多的。”

    沈兴义听得入迷。

    “有这么好的事?”

    “有啊,我爹去年收的粮食,今儿就要拿去换田地了。”

    家里的陈老汉正忙活着秤粮食。

    一向跟他们不和睦的陈大富兄弟还来帮忙。是多少斤粮食就记在纸上,等着小桑回去算账。

    沈兴义听得起劲儿:“成,兴义叔听你的,买田地去。”

    陈小桑高兴地应了声,去厨房倒水。

    沈大郎冷冷瞅着激动地在一旁掰手指头的沈兴义:“还不赶紧去府城,晚上赶不回来了。”

    沈兴义想想也是。干脆不算了,就问沈大郎:“要多少钱才能把五百亩田地都买下来?”

    “少说要五千两。”

    “多的呢?”

    “一万两。”

    “好,我都低头了,不多借点对不起我自己。”

    沈兴义搓着手去套牛车。

    套着套着想起不对,又跑过来跟沈大郎道:“晚上我要是没回来,你别带小桑回家,就跟这儿守着。”

    沈大郎拧眉:“还没走?”

    说的是那些黑衣人。

    他一回来,他爹就把事儿跟他说了。

    沈兴义冷了脸,咬牙:“一群猴崽子,不让我歇着,昨晚还在外头点火。”

    前两回还一群人跟他交手,如今倒好,瞅见他就跑,专使阴招。

    沈大郎点了头,沈兴义才赶着牛车去府城。

    等他赶到时,已经是傍晚了。

    才回到家的柳知府见沈兴义开口跟他借钱,高兴得都要敲锣打鼓了。

    他笑得跟如花似的:“我没听错?你跟我借钱?”

    沈兴义心里一百个不乐意,想扭头就走。

    可想想自家儿子越发配不上陈小桑。他家又没家底,只能硬生生忍了。

    “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我就认识你一个人,你能不能帮帮忙?”

    瞅见他低声下气,柳知府简直跟吃了人参果似的,全身那叫一个舒坦呐。

    他四平八稳地靠在椅子上:“真是难得,沈兴义还有来求我的一天。”

    “你没钱就算了,我也不难为你。”

    沈兴义受不了这窝囊气,起身要走。

    大不了他再去别的地儿找人。他就不信他借不到钱。

    柳知府还没舒坦够呢,哪里能容他走。

    他赶忙喊住沈兴义,就道:“我又没说不借,你着什么急,借钱可是要低头求人的。”

    沈兴义站定了:“你想怎么着,直接说。”

    “要不,你喊我一声爹?”柳知府试探道。

    沈兴义沙包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柳知府看得心惊肉跳。

    他家的护院可不是这个莽夫的对手。

    柳知府是个聪明人,当即就摆手:“说笑的说笑的,你给我赔个不是就成。”

    “赔啥不是?”

    “当年在京城。你当着皇上的面骂我的事儿,怎么也是你不对?”

    沈兴义回想了下,瞅着柳知府的神情就变了。

    “当日是你参我,还变成我不对了?”

    “那之前......”

    “我堂堂正正,没犯错!”沈兴义最看不上柳知府这样。

    一个大老爷们,正事儿不干。光顾着刷心思。

    柳知府气得磨牙:“是你求我还是我求你?”

    “你这人惯会翻脸无情,去就算赔罪了你也不会借钱给我。”沈兴义斜眼看柳知府。

    柳知府不知有诈,就摆摆手:“只要你赔罪,我就借钱给你。”

    “三文两文也是借,你这聪明人不会吃亏。”沈兴义说完,抬腿就往外走。

    嘿,借钱还这么嚣张!

    柳知府都要顾不上文人的温和了。

    他朝着沈兴义招手:“好好好,只要你给我赔罪,你差多少钱我都借给你。”

    沈兴义立马不走了:“这可是你说的。”

    一个只知道打仗的莽夫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柳知府脑袋一仰:“我说的。”

    沈兴义低头。就是一通赔罪:“之前都是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放了。”

    柳知府舒心得很。对着沈兴义抬抬下巴:“多说点,哪些事错了也说说。”

    沈兴义手抓紧了松开,松开了又抓紧。

    想到自家儿子和陈小桑。他把老脸豁出去了。

    他把以前跟柳知府的过节一一拿出来说。

    柳知府这个舒坦啊。

    靠在椅子上,伸直了腿,舒坦地端着茶慢慢喝。

    这可不比升官差了。

    沈兴义越说越多,竟然不停地说了两刻钟。

    明明两人在京城也就认识半年,结下的梁子多得不行。

    “说完了?”

    沈兴义点头:“完了。”

    “没完,还有。”柳知府提醒沈兴义。

    沈兴义在脑子里好好过了一遍,很确定道:“没了。”

    “上回旱灾,你还来我家把我骂一通没说。”柳知府不指望沈兴义能想起来,主动提醒他。

    沈兴义瞪大了眼:“那是你自己管不好下属,也得算我的错?”

    “天灾,天灾你懂?我也是没办法。”柳知府心虚,嘴巴却很硬。

    “你瞅瞅我这些天。晚上还得干活,忙得很,还不是为了安抚流民呐?”

    柳知府指指自己眼底的乌青:“瞅见没有,都是熬出来的。你不分青红皂白把我一通骂,还有理了?”

    沈兴义很看不上他眼底那点乌青。

    一个大老爷们,没睡好觉也值得拿出来说?

    他在战场被砍几刀都不吭声。

    还有他家大郎。白天干活挣钱,晚上读书,啥时候睡够过。

    为了借钱,沈兴义还是低了头:“是我没体谅你,跑来骂你,你大人大量,别跟我个大老粗计较。”

    话说顺了也不难开口。

    柳知府满足了,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拖着茶盖,轻轻拨弄茶叶:“你要借多少钱?”

    “一万两。”

    “噗!”柳知府一口茶水全喷出来。

    他顾不上擦,惊得问沈兴义:“多少?!”

    “一万两。”

    柳知府确定自己没听错,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沈兴义:“你看我像个能贪一万两银子的贪官吗?”

    “像。”沈兴义毫不犹豫。

    这些文官,没一个不奸的,一看就会贪污。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