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商量个事儿呗。”</p>
丑橘的皮非常好剥，叶淑娴灵巧地掰下橘子瓣儿，送到母亲杜和珍嘴边。</p>
杜和珍习惯了伺候别人，不习惯被人伺候。</p>
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例外，“淑娴，你吃嘛，妈自己来。”</p>
“妈——”</p>
叶淑娴把妈字拉着长音撒着娇，眼睛里温情脉脉，杜和珍幸福地张开被岁月逐渐夺走颜色的嘴巴，包住橘子瓣儿。</p>
又一瓣橘子掰下，叶淑娴欠起身体，递到叶见朝嘴边。</p>
老叶没有推辞，张嘴就吃。</p>
在有些贴心的细微事情上，养女儿就是比儿子要好，女儿更小棉袄。</p>
“淑娴，啥事儿？还神神秘秘的。”母亲嚼着橘子，把手放在女儿腿上问道，慈母的味道。</p>
叶淑娴又剥了一瓣，捏在精巧的指尖间，等着父母谁先吃下去，这一瓣就先喂给谁，“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我想和著泽在这里住下，你们可以住在这里，也可以回北齐镇，在哪边舒坦就在哪边，随便你们。”</p>
“我和你妈指定要回镇子，村子里有族人每天聊天解闷儿，这里好是好，就是不能长住，太肃静啦，依我看啊，你和著泽也回镇子住老宅子吧，一家子在一起热闹多好。”老叶靠在椅子上，不假思索地说了好多话。</p>
橘子汁从嘴里溅出，落在白色衣襟上。</p>
脑溢血后遗症，让他吃东西时，一不小心会漏嘴。</p>
叶淑娴放下橘子，抽了纸巾，给老爸沾了沾衣襟上的黄色橘汁，回头再洗。</p>
又抽了新的纸巾塞给父亲，给他备用。</p>
秦著泽站在不远处，在摆弄茶水。</p>
这边三人的谈话，他也许听得到，也许听不到，听得到也要装作听不到。</p>
杜和珍瞥了一眼女婿的背影，笑着说叶见朝，“见朝啊，我们不要干涉年轻人太多，好不好啊，从电视剧里经常听到一个词儿，叫那个啥来着……对了，叫自由，年轻人喜欢有自己的自由，我们不能总是把他们拴在身边哈。”</p>
“不行。”</p>
倔老头子嗓门大起来，又些橘子汁从嘴里喷出来。</p>
毕竟做过叶氏家族大家主，当过管着几十号工人的民营企业家。</p>
或多或少要有些驴脾气。</p>
不过，老叶的脾气，和大家主啊企业家啊没有多大关系，原先他性格深沉，内敛老道。</p>
脾气大涨，全因一场要命的脑病给搞出来的。</p>
秦著泽端着托盘过来，腰间围着米老鼠卡通厨房围巾。</p>
今天，这顿晚餐，是秦著泽亲自下厨。</p>
做的粉丝扇贝和红烧排骨，还有几道家常菜，被家人大赞之后，非常诧异他这么好的厨艺啥时候学会的。</p>
以前在家里，秦著泽可是向来吃现成喝现成的。</p>
上辈子的精湛厨艺用在今生，技不压身，秦著泽也只能谎称说照着菜谱做的菜。</p>
每个人，总有一个或几个秘密，终生不能示人。</p>
表情温和，微笑自然，秦著泽一个一个给家人们分了茶碟。</p>
“著泽，坐，坐，过来坐。”叶见朝看秦著泽的眼神，就像是粉丝见了偶像。</p>
拉过一把餐椅，尽量把椅子拉得离他特别近，并用大手拍打椅子面。</p>
“我去削几个苹果，马上就好。”秦著泽笑着搓了搓手。</p>
“著泽啊，可别忙乎了，你赶紧坐下歇会儿，我去削，我去削。”岳母杜和珍站起来。</p>
叶淑娴站起来，伸手把老妈慢慢摁下，拉住秦著泽的胳膊，绕到他背后，像是推车一样，把他推到椅子旁，并摁下，“这里有橘子吃嘛。”</p>
秦著泽重新站起来，解下腰间围巾，搭在椅子背上，看着叶见朝，笑笑。</p>
叶见朝瞅着秦著泽，笑笑。</p>
两个大老爷们儿傻笑。</p>
看在眼里的杜和珍和叶淑娴于是也跟着笑起来。</p>
“呶，夫人啊，我刚才啥也没说吧。”叶见朝快速瞟一眼女儿，冲杜和珍挤了挤老眼。</p>
他的意思是他意识到他刚才说话声音太大，做了冒失鬼，后悔了。</p>
“你……”杜和珍嗔怪的表情刚一出来，马上又收回，她意识到了丈夫在往回找和睦，“哈，你说啥了？啥也没说呀，我反正没听到，淑娴你听到了吗？你爸他说啥了？”</p>
叶淑娴摇摇手，摇摇头，“没，我啥也没听着。”转而看向秦著泽问，“泽哥听见什么了吗？”</p>
被妻子问到后，秦著泽身体往后一靠，大腿搭大腿，呵呵笑着道，“想听我说实话吗？”</p>
叶见朝本来俏皮的表情上铺了层紧张神色。</p>
他老眼紧盯身边的女婿，嘴巴微张，生怕女婿对他起底。</p>
病好了后，叶见朝时而就是个孩子。</p>
只听秦著泽笑起来道，“说实话，我就听到淑娴在说吃橘子呀，这次买的橘子好甜，吃多了也不会倒牙。”</p>
然后摇摇头，“再没听到别的。”</p>
叶见朝呵呵笑起来。</p>
整个人松弛了。</p>
秦著泽马上又皱眉，“爸好像说了——”</p>
欲言又止，让老叶的笑僵在半空。</p>
忽然笑起来，“爸好像也是一直在说，橘子真甜，橘子真甜。”</p>
哈哈。</p>
叶见朝笑起来。</p>
杜和珍制造一点微笑。</p>
叶淑娴则使劲用杏眼剜了秦著泽，有你这么坏的吗，而后制造微笑。</p>
见没人发现他那一声怒吼，叶见朝连忙起身，“和珍啊，咱们回去吧，把三太子它一个扔在家里怎行！对，还有小玉呢。”</p>
“这么快就走？”杜和珍犹豫地问。</p>
“快点吧你，墨迹啥呢，著泽忙乎半天，让他好好歇会儿。”叶见朝拉起老伴儿就走。</p>
“爸，喝了这碗茶再走，著泽辛苦泡的。”叶淑娴捏着强调喊道。</p>
“不喝了。”叶见朝头也不回。</p>
送走二老回来，秦著泽问叶淑娴，“咋啦？”</p>
“老小孩儿，为他吼那一嗓子愧疚呢。”叶淑娴笑笑。</p>
……</p>
热气腾腾的火锅店。</p>
酒味儿冲天。</p>
“哥几个，我告儿你们说，以后不要叫我砖窑修，谁他妈再那么叫我，别说我跟他急，从前的那些事儿，打今儿起，翻篇了。”叶修红光满面，满脸流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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