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苓跟几个姐姐合完了影，继续吃桌子前的小蛋糕。
吃着吃着，他无意间抬起眼，撇见街道对面的药店。
一个看着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正提着塑料袋从药店出来，衣着破旧泛黄，身体瘦弱苍白。
他的额头有块红肿的痕迹，胳膊也有些不自然的垂着。
然而吸引苏苓目光的原因并不是这个，而是……那个男孩的面容，与他有着八分相似。
像，却又不一样。
苏苓停下了吞咽的动作，直勾勾的盯着街道对面的身影。
一条窄窄的马路，隔绝了两个世界。
那是他的弟弟，这个名字本来的主人。
想到这里，他本能的紧张起来，虽然年幼，但是特殊经历让他比寻常的孩子更加早熟，对于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格外敏感。
所幸，桌子对面自己的姐姐正在玩着手机听音乐，并没有注意到窗外的景象。
苏苓一边不安，一边低下了头。
对不起。
他在心里小声说。
对不起，但他很需要一个家，所以抱歉了。
抱歉了，苏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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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打开筒子楼里其中一道破旧的铁门，男孩小声的开口。
妇女从卧室走了出来，一脸内疚：“对不起小念，还疼吗？”
苏念摇了摇头。
妇女看着他身上头上的伤口，眼里也忍不住带着心疼：“你爸爸今天喝多了，你不要往心里去，男人喝多了都是这个样子。”
苏念默不作声。
里间的门被打开，周瑶气势汹汹的走出来，手指差点戳到苏念的脸上：“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么多，他本来就该挨打！爸爸都说了！他就该打！”
妇女飞快的看了眼苏念，赶紧捂住了女儿的嘴：“你这么大声干嘛，想把你爸吵醒吗？”
“吵醒就吵醒，大不了让爸爸再打他一顿！”
苏念沉默着换了拖鞋，默默走进甚至连窗户都没有的小房间。
关上门，打开陈旧的台灯，他咬着毛巾，忍痛给自己上药。
这样的事情时不时会在这个家中上演。
刚来到这里时，一切都不是这样的，那对夫妻还算温馨和睦，对他也很客气，甚至满足了他不愿换名字的祈求。
随着在他们家时日的增长，周围的人也渐渐的知道了他的存在。
“看，你们家小念真漂亮啊。”
“你们家孩子这气度真好，模样也漂亮极了，我看比那电视上的小童星要漂亮的多。”
邻居总是格外的关注这个漂亮男孩，家里的另一个孩子难免心理会不平衡，毕竟两个孩子的模样差太多了，周瑶又是女生，心思敏感又善妒，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
几乎是所有人看到苏念都会露出惊艳的表情，但看到她，眼神就变了。
“这孩子挺可爱的。”
就像是白天鹅和丑小鸭，不，甚至差异比这个还大。
大人们的赞美出自内心，但赞美带给苏念的，从来都不是好运。
而是日渐恶化的兄妹关心，逐渐变质的家庭状况。
夫妻俩的容貌并不出众，又凭空多了个跟这个家格格不入气质斐然的儿子，大家明面不说，私底下却都在悄悄议论。
男人刚开始不觉得有什么，但自己的亲生女儿总是委屈的过来告状，一来二去就对苏念产生诸多不满。
点燃这一切的，是女孩的指认。
“我亲眼看见的，苏念拿了爸爸的钱！”
“我亲眼看见的，苏念偷看妈妈**！”
“我亲眼看见的……”
她的言辞一次比一次更可怕。
第一次，男人删了苏念一耳光，第二次，他暴打了苏念一顿，在妇女哭喊着“这肯定是个误会”的阻拦下，苏念勉强逃出一劫。
他们都说天真无邪童言无忌，而他就是被童言杀死的那个人。
为什么，人们总会觉得孩子不会撒谎呢？
被女孩指着凭空捏造出偷看妇女**的罪名，让苏念大脑一片眩晕。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心跳越来越快，看着眼前的人影晃动，听到他们张开嘴，各种嘈杂的声音席卷而来，他越来越紧张，后背开始渗出冷汗。
男人愤怒的冲上来，重重的打在自己身上，手中的碗也砸了过来，额头流下一片温热的液体。
苏念疼痛的蜷缩着，双手难以抑制的握拳，心跳的失衡和骤然放大的感官让他一阵阵头晕目眩，很快他便发现他听不清楚了。
他不知道周围的人在说什么，隐约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拳脚，和妇女扑过来阻拦的身影。
在这种暂时性眩晕的失聪下，他诡异的找到了安全感。
就是这样，如果听不到，他就不会再害怕了。
有了第一次，即便再如何修复，都不能变成从前的模样。
他再一次失去了“家”。
刚刚探出外壳的柔软生物又把触手缩了回去，让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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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领养了？”
唐昭昭很意外。
她一直在等待着时机再过来看一眼那个小小男孩，前几年实在太小了，魏亦不放她一个人出门，后来大了一点忘记了他的存在。
现在终于想起来，却听到了他被领养的消息。
“那他被谁领养了？”
“抱歉，小姑娘，这个事情不能告诉你，这是别人的隐私，阿姨不能告诉你。”
唐昭昭失望的点了点头，那她岂不是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莫名的，那一面在她的心里愈发清晰了起来，清晰到让她隐约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可这种感觉太过模糊，她自己都抓不住。
那张与苏苓相似的脸反复出现在脑海，尤其是自己离开时，那个像被抛弃了的小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神。
越想，就越是焦灼。
可是她现在失去了线索。
工作人员看着女孩急切的样子，开口提议：“不如你留下联系方式，如果他以后回来补手续，我让他给你打电话？”
“补手续？”
“对，那家人领养资格不够，是申请了很多渠道才给他通过的，还要回来补手续。”
唐昭昭眼睛亮了起来：“那太好了！”
她接过笔，一笔一画的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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