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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岳群清楚地记得是马是拴的好好的,粮食还都在马背上。总不能说是有谁连马带粮食弄走了,他藏的地方很隐秘,就他还得强找,谁能找见呢。

    总之马是不见了。

    “不是你藏的地方连你也找不到了,黑咕隆咚的。”刘福禄道。说着就跟着岳群找起马来,怕桃杏一个人害怕就让她也跟上。

    到了岳群拴马的地方,因天黑也看不清个所以,仔细看看下面,是有被马蹄子踏过的痕迹,这说明不是岳群找不到拴马的地方了,这里一定就是拴马的地方。

    他们转着转着就转到天明了,连马跟粮食的影子都没有。不管怎么说,马是得找到,不然他们就会断粮。

    马丢了反而浑身都有劲了,一个目的就是找到马。他们不相信这么大一个东西就会不见了。即使山上有大虫也不会连粮食也吃了,就这样干干净净?

    转到太阳当头还是没有马的下落,难道这马已经跑出林子了?

    桃杏是小脚,岳群扶着她也累的够呛,一天又过去了,又要天黑了。

    刘福禄道:“咱们走,别找了,找也恐怕找不到了,要不天黑还是找不到就摸不清出去的方向了,又会白白地在林子里挨一夜。”

    岳群觉得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牲口,很自责的样子。

    刘福禄道:“走,也许这就是我们该人家砍刀会的,就该让人家给抢了,还不如拱手给了人家砍刀会。”

    岳群没吭声,班主说出去就出去,兴许出去牲口就在外面等着。

    没想到仨人转了半天还是原路返回来了,林子里都是一模一样的,就是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他们是从南面进到北面的,看看日头也是在南面,怎么就是转不出去。

    眼看天已经黑了,又一天过去了。

    这一个晚上三个人偎依在一起,恐惧和绝望连同饥饿一起袭来。

    勉强熬到第三天天明,他们不敢瞎转了,还得冲着日头的方向。早晨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了,他们不敢往东走,怕东面有悬崖有沟壕。就是往南,一直往南,南面是路,他们来的方向就是南面,哪怕是再遇到砍刀会的也被在山

    里困死强,再说粮食没有了,牲口没有了,砍刀会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饥饿让他们少气无力,要不是力争走出去的心情,他们早已瘫痪在林子里不走了,不走就是等死。可是任凭你怎样冲着日头的方向走,走到下午还是觉得在原地没动,其实他们已经动了,早已不在原地了,虽然他们感觉是走的直线,其实又是转了个大圈,而且越转越远,越转越深。

    忽然看见他们的马了,正在一个地方吃草,“妈呀”,连桃杏也喊叫起来。这太好了。岳群也叫道,看见桃杏那个高兴的样子,过去将她抱起来扛到肩上。

    刘福禄看到他们那个样子,也是乐滋滋的。

    走近马发现,马背上的粮食不见了,唯一的希望又破灭了。不过有马在,证明粮食就在林子里。

    “那一定是掉在林子里了”刘福禄道。他看看林子里的树,心想这里还真是个饿不死人的地方,比山外还强,山外的树皮已经脱落皮了,再没有能吃的树皮了。这里有的是能吃的树皮。

    刘福禄先拔下一颗榆皮树上的软皮塞进嘴里,这里的树皮尽让他们挑着吃。

    岳群也跟着吃起来,给桃杏也拨一些,还给她示范一下,再不吃点东西,今晚就熬不过去了。

    有马在,虽然饿点,最起码壮胆子了,晚上挨着马睡觉还能避寒取暖。

    “假如要是还在山下的路上,假如前天那粮食被砍刀会的人抢走了,我们至今也许不是这个样子,也许已经饿得爬不起来了。

    刘福禄给岳群、桃杏讲的这些“假如”,是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最起码现在还是活的好好的。

    “假如,我不把牲口弄丢了,也许我们现在已经快到家了。”岳群道。

    “在山上下起功夫来还能找到点吃的,为什么那些灾民不往山上来呢。”桃杏道。她这是第一次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让大家开心的话。

    他们还在山上转悠的时候,靳义堂终于带着如意班人马到了河口庄,大家都还好好的,唯一的遗憾就是赵英子没有回来。

    刘福禄的老宅里空无一人,大门已上锁,原来是他父亲在老宅里住的,他母亲死后父亲刘喜仁没有续弦。

    刘福禄前往京城找靳义

    堂他们走后,那些吃大户的灾民选准了刘福禄老宅,把粮食一粒不剩地全部抢完了,刘喜仁一气之下口吐鲜血而死。家里的两个孩子将他安葬后就举家到岳阳山逃难去了。

    刘福禄置下的那些地连草都没有,干巴巴的一裂一裂的地缝就像张着嘴要吃人似的。

    山来听说刘福禄的少爷少奶奶回来了,就来接应他们,给他们讲述家里发生的事情。

    眼下刘家是没人了,刘福禄还没有回来。听说有些村、庄的整个家的人都死绝了,侥幸能活下来的都成了奇迹。

    就像山来这样,他是一个长工,单身一人,昔日有点存粮没敢露出来,自己没有被饿死。

    刘福禄没回来,赵英子是永远也回不来了,孩子们没有依靠了。靳义堂也交不了差了,他跟赵秀苹是他们的大姨、姨父,数他们近了。

    靳义堂在河口庄也是人生地不熟的,要走也得回到遥镇新宅去,因为他们在那里成的家,家就落在那里,那里也有刘福禄的家,带孩子们上那里落脚比较踏实。

    如意班啥也没有了,只有演员杂役跑龙套的,二八十六驮戏箱一驮也没有带回来,老天爷就是这样的残酷,把他们辛辛苦苦经营下来的大戏班生生地拆散了,一无所有了。

    靳义堂把回来的人员劝散了,让大家各自去逃命,等老天爷下来一场透雨,地上长起来绿草,乡民都看到希望了,大家有心思看戏了,戏子有活干了,再召集大家重起炉灶。

    靳义堂还是挺感激在半路上买的那些“福寿G”的,这个东西吃了还就是顶用,虽然味道不是那么好,可是拯救了大家,没有一个饿死在异地的荒野。

    在京城他就见那些烟馆的烟民躺在那里用一根像土烟袋的管子那样吸,那就是福寿G,吸的东西叫烟枪,难怪那么多人稀罕这个东西,原来就是个好东西。

    他现在也开始稀罕这个东西了,比稀罕粮食还上心,他在遥镇新宅里还有点积蓄,就买了点这些东西,还有人说这东西是西洋的“土药”,吸了对身体有好处,也许是有好处,要不那么多人离不开这个东西呢,他也有亲身的经历,那种感觉是他是没有领教过的,那是一种神仙般的感觉。

    问问赵秀苹,她也点头说这东西挺管用,还挺想的。

    到了遥镇才知道镇子里的乡民有很多是吸食了这个福寿G才没有背井离乡漫天野地去逃荒的。

    这也是保长栗永禄的功劳。

    从咸丰十年开始,栗永禄家的上等田地就全部种植了制造福寿G的原料——罂粟,还要按照清廷颁布的《征收土药税厘条例》上交赋税,那是什么允许种植的。

    连续灾荒,粮食恐慌,手里拿着现银买不到粮食。栗永禄只好将家里库存的上好罂粟制成福寿G教于村民吸食以度饥荒,有钱人纷纷上门讨要,将收来的银子换取自家的一些粮食给没钱的百姓施粥。

    栗永禄之举深受乡首及灾民拥戴。在当时大家对福寿G的认识是上帝赐予那些富人的东西,包治百病,强身健体,壮阳补肾。穷人吃不起,就像栗永禄的堂叔栗四,他就是因为没钱吃不起才死的。

    栗永禄作为保长不能让村里的穷老百姓吃这些东西,吃上瘾了就会由于断供而倾家荡产,卖妻卖女,他这个保长就脸上无光。

    多少有钱人吃食从西洋人那里来的福寿G,国人的钱不能白白给了洋人,使国家的白银外流,于是官府才鼓励农民种植罂粟。

    自己人买自己种植的东西,这叫臭水不留外人田。自家人吃自家种植的东西又划算又安全。外国人的福寿G是专门用来坑害国人的,里面掺有毒,需要全民禁止,中国的福寿G无毒,能放心食用。

    靳义堂来到遥镇正好赶上保长带领保甲讲解自己种的福寿G跟洋人带来的那些福寿G的区别。

    当年林则徐虎门销烟原来是禁止洋人那些东西的,难道国内的福寿G比洋人的好?

    于是靳义堂就将新宅里存有的银钱都拿出来买了保长家的福寿G,还置办了烟枪。

    虽然保长栗永禄开仓放烟,却不允许家里的任何人碰这个东西,除他之外。

    他原来也是不碰这个东西的,是他父亲经常教诲他们的,那个时候他父亲就经常让他们看看堂叔栗四的下场,是他染上了烟瘾才倾家荡产的。在这灾荒之年,他不能任性地只鼓励乡民吃这个福寿G,他自己也得带头吃,他是保长。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