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回来了......
杨老师和院长急道。
;白老师,怎么样?警司查清楚原委,该知道我家少爷是清白的了吧!姜妈红着眼问道。
芸生的脸色苍白无力,整个人走来好似就快站不住,可待看了一眼姜妈怀里哭得累倒睡着的伊凡,她撑住了。
;姜妈。强颜笑了笑,;没事,我再想办法。
;妈妈抱......妈妈抱......杨老师怀里的小人儿不住朝她扭着身子凑过来,她望着那张凝着泪珠子的小脸,脑海中一瞬闪过秦啸川的模样,她背脊猛地一凉,狠心避开小初。
;杨老师,我可能得要麻烦你一件事。
芸生不敢再看她怀里那个可怜兮兮的小人,;帮我把小初带走,这几日不要再回院里来。
;为,为什么?!杨老师睁大眼惊道。
院长亦察觉到异样,接着问:;芸生,是不是这件事很棘手?
;不,院长......她不想再有更多的人牵扯进来,;您只管照顾好院里的孩子,我会想办法的。
院长见过姜妈带来那封信,那地方是秦家少帅在北平的行居住所,秦家少帅......恍恍惚惚忆起当年在天津的某场订婚宴,心里隐约有些眉目,似是懂了:那人权势熏天,来意不善,只怕是......她望着那个年纪轻轻的孩子,心疼得直叹气:;杨老师,你赶紧收拾收拾,带着小初走吧。报上那人,小初就承了七分像。
;妈妈......不走,不走。孩子脆生唤着。
她飞快地贴着小初的脸吻了吻,声音却拉得远了。
;小初,妈妈过几天再来接你。
回头,握住了伊凡的手。
;姜妈,我送你们回去。
回到公馆。
伊凡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含泪拉着芸生的衣袖不撒手。
;白老师......我要爸爸,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心里泛起苦涩,却柔声笑道:;很快。
;......伊凡,伊凡的妈妈不要伊凡了。
年纪虽小,可他其实什么都知道,说到这里,伤心得狠了,依恋地蹭了蹭芸生的小臂。
;可是没关系,爸爸说,明天过后,我就可以叫白老师妈妈了。
;伊凡。拥紧孩子隐忍着眼里失控的水汽,她必须得走了。
伊凡睁着哭肿的眼睛,敏感地抬起头追望着起身预备离去的芸生:;白老师......等伊凡乖乖过完今天,明天......明天就能见到你和爸爸了,对不对?
——对不对?
离去时,脑中只剩这一句,她脸色惶然,迎着街边的寒风叫了车,却是直接开到警司。
小初已经请托杨老师帮忙带离院里,他的人眼下就算找到她住的地方,也找不到小初。
;——六小姐,这人我们不能放。
进了铁门,站在大厅外便听见警司的人为难道。
;你们只管放人,回头天塌下来,也由我顶着!秦信芳急了。
;六小姐,真的不行!少帅有令,除非他本人亲自来提,否则那人是不可能放出来的!
;上头还说,不准任何人探视,我们肯告诉六小姐那人的情况,已是违令了,还请六小姐不要再为难小的们。
;让开!她上前夺过办公桌上的电话,抬手拨通了私宅那边的。
;小九......
那头刚刚接起,便听见这头由远及近的鞋跟声,秦信芳寻声回头,视线里赫然撞进那抹人影,手里的话筒应声而落。
;——妹妹。
电话那头,站在书桌前的秦啸川视线一沉,暗自攥紧了手里的听筒。
;妹妹,妹妹对不起......
眼泪说来就来,却叫芸生嗤笑一声:;你们,别演了。
;六姐没有恶意......我只是没有料到小九会这样痴!
芸生迎上那楚楚可怜又逼真的目光:;不知六小姐刻意这一番话,是想要告诉芸生,你的亲弟弟对我——有多么深情专一吗?得不到就要毁掉,她已经吃过一次教训了,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秦信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却越来越觉得陌生。
;芸生,这些年......小九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他纵有不对的地方,可却未曾忘记过眼前这人!
秦信芳咬牙又道,;不管你怎样选择,六姐不会怪你,我只希望你能再好好想想清楚,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后悔?芸生无力地笑了笑:;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去了你们秦家。
;还请姐姐回去告诉他,他要再逼我,横竖大不了,耀华先走.....我定后赴。
;我与他,同生共死。
她太恨了,恨他的不择手段,恨他的威逼要挟,恨他的薄情寡意却还要在世人眼中装作情深意重的模样......视线落到那张桌上未挂断的电话,她说得畅然痛快。
再不愿看那人,不敢去判定她是真心还是假意,秦心芳伤心地挪开了视线。
;你想见的人,就在里面。她替她指了路,警员却不敢动,她吼道:;带她进去!
;——少帅亦准了!气喘吁吁地赶来的高胜鸣,捎来口信。
望着那人头也不回地进了地下监狱,秦信芳才又失落地拿起了电话。
;小九,你都听到了。她哽咽着,;放手吧......
地下监狱。
扑鼻而来一股浓烈的发霉味,清冷的光线没有一丝温度,一缕接一缕穿过铁栏窗缝,冷得人受不住抱臂走过。拉长的影子投射在幽蓝发暗的石壁上,形如游魂野鬼。
芸生忍不住走得快了。鞋跟的声音,惊醒了靠墙瑟瑟发抖的陆耀华。
;——芸生!他低声惊叹,旋即又紧张起来,;你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来!他们,他们那帮人没有没对你怎样,啊?!
窄小阴暗的单人间,只有一张光板木架床,连被子都没有,这么冷的天他怎么受得住。
;我没事。芸生镇定安慰道,;你的手怎么样了?他受过伤,一冻起来连着骨头也要疼的。
反应过来,她忙扯下脖间带着温度的铃兰花围巾,将他的手小心翼翼拉出栏杆外,缠起围巾捂紧在怀里。
;对不起。芸生垂眸失声道,心间的内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却不敢再看他一身的伤。
;对不起,对不起......他本是一位悬壶济世、善心善德的医生,他的人生亦该光明磊落、受人爱戴,若不是因为她,岂会存有这样的;污点?
陆耀华急道:;傻瓜,你又没做错什么,该说对不起的!是他们抓错人的警司才是!他费力挣出一只手,细心抹干她的泪,;别哭别哭,回头伊凡见你也哭,不定要被吓成什么样呢!
;耀华,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你别担心,明天的喜酒一定还是吃得成的。他乐观笑道,;已经通知那个放出去的员工去找母亲和兄长了,我向你保证,今晚肯定就能回家。
她唇间的笑意渐渐凝固:喜酒,嫁衣,还有他。她是都能继续坚持。可要真害他丢了命,伊凡怎么办?
;芸生,你告诉我......他擦不尽的眼泪,湿了他的掌心,;究竟出了什么事了?终于心惊。
;没事。她破涕而笑,;就怪,好事多磨。
;明天,我来接你!他握紧了她的手,;你快回去,明天一到吉时,我就来接你。
;我向你保证——
;等我!
掌心的力量终于淌进心里,只见她眸中透出坚毅的神色,用力回握住他的手。
;耀华,我等你。
她凭什么要放弃,她答应他,一定会等到他。
出了警司,那些人已不见。
芸生回过神,握紧了手中的钥匙。
;——咱们的新家,本来若不出事,我今天就该带你去看看的。
回了修女院,收拾好行李已是快要天黑。
;院长,这一年多,芸生给您添麻烦了。
;相见是缘,相识是幸。院长语重心长说完却拉住了她的手,;好孩子,有些人,注定是一生都躲不过的劫,你性子又太倔了......
;院长只希望,万不得已的时候,你要多想想小初。院长话中有话,却是点到为止。
芸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院长保重。
压低帽檐,孤寂的身影,趁着夜色,渐渐走得远了。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