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余的腿向来快过脑子。

    等他追出了半条街才陡然反应过来他家少爷喝醉了,已经不是那个能打能跳的高手了,他当即停下脚步,转身赶了回去。

    ;啪!

    墨余推门而入,发现他家少爷还是憨憨地靠着椅背,脑袋还没和身子分家,这才松了口气。他伸手将江砚祈拽了起来,离近了一看才发现江砚祈嘴边有一道红印,顿时惊怒——被下毒了?!

    墨余心里一跳,连忙拭了那不明液体往鼻下一凑,随即松了口气:还好,是血的味道,不是什么毒——不对!他一把扯下江砚祈眼睛上的锦帕,狐疑地盯着他白里透红、自带胭脂妆效的脸,又掰开江砚祈的嘴巴检查了一番,却没发现任何伤口。

    没有伤口,那血是哪来的?

    墨余的心再次提起,他伸手探了探江砚祈的呼吸,又替江砚祈把了脉,连带着将趴在地上的岑乐沂也查了一遍,却没发现任何不对劲。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转身将江砚祈背起,犹豫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岑乐沂。

    一眼之后,屋子里就剩下睡得像猪一般的岑乐沂。

    ***

    萧慎玉回府的时候,纾俞正坐在台阶上数星星。

    萧慎玉一落地,他便起身迎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询,便见他家主子用近乎蛮横的力道一把扯下兜帽,粗鲁地将头上的玉簪都扯落在地。

    ;啪嗒一声,玉簪碎成两截。

    纾俞连忙去看萧慎玉,却发现已经许久没有变过脸的主子脸色冷凝,显然是遇见了天大的事情。他吓得心慌,二话不说伸手就要往萧慎玉后颈劈——不管,先劈晕了再说!

    萧慎玉快一步盯他,冷声道:;你敢劈,明日我就将青葙传回来剁了你烧肉吃。

    ;呜别!纾俞连忙背过手,可怜巴巴地解释,;我怕待会儿您发起脾气,我制不住,所以才想先下手为强嘛!

    萧慎玉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极为幽深,还冒着股堪称鬼火的怒气,看得纾俞从头僵硬到脚,他正想嚎啕;主子我把自己剁给您看,别盯我了,就听他家主子用极为平静的声音发出了一道诡异至极的命令——

    ;把自己灌醉,衣服扯开,眼睛蒙着深色的布,坐到椅子上去。

    萧慎玉一字一句地如此说。

    纾俞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跪地哭喊道:;主子啊!您是撞上哪路的骚|鬼了啊!我都说让您晚上别出门,别出门,您偏要出去,出去就出去,还他娘撞鬼了!撞鬼就撞鬼,撞得还他娘是只不正经的鬼!青葙!青葙爷爷,求您回来把我剁了吧!我对不起主子,我没照顾好主子,我该下地狱啊呜呜呜!

    他哭了一会儿,又猛地捶地,怒道:;骚|鬼!贱鬼!看我不下来把你弄——

    萧慎玉头疼不已,喝道:;闭嘴。

    ;是!纾俞抹了把泪,起身把萧慎玉扶进了屋,又替他倒了杯热茶,恭敬地道,;主子,您先喝口茶消消气,我这就去找酒。

    虽说主子的命令实在诡异,但好忠仆守则之一——听话。

    萧慎玉默了默,道:;算了。

    纾俞下意识地道:;又不用喝啦?

    ;你没他生得颜色好,没什么参考价值。萧慎玉灌了口茶,自行忽略纾俞哀怨的眼神,默了半晌才道,;为什么骂他是骚……鬼?

    纾俞闻言心里活跃了起来,嘴上却老老实实道:;借着酒醉衣衫不整,还蒙着眼睛,这不是勾人的路数吗?这只鬼肯定不正经!

    ;勾人的路数……萧慎玉迟疑了片刻,说,;所以我若是上勾,也不能怨我?

    话不能这么说,锅也不能一人背——妇人抓着自己的男人在青楼嫖|妓,还得一边骂楼里的姑娘们不正经,一边骂自己男人不是好货色呢!

    纾俞在心里默默回答,面上却诚恳道:;是的,怎么能怪主子呢?是这只鬼他自己不庄重,靠着那好颜色使些下作手段,主子只是一时不察,被它算计了。只要下回小心,就算是再碰见它,也不会上勾了。

    可是……好颜色?什么样的姿色才能在主子嘴里称上一句;好颜色?

    ;所以,萧慎玉十分精准地把握住纾俞话中的重点——;只要我不再碰见他,就不会再有此次的事情发生?

    纾俞笃定地点头道:;不错。

    ;好。萧慎玉眉头一松,;你去杀了他。

    ;是,诶不是!我是人,怎么去杀鬼呢?纾俞连连摆手,;主子,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想继续照顾您,当一个称职又忠诚的好仆人!主子,要不把青葙召回来,让他为主子尽忠吧?

    ;……

    萧慎玉闭眼,呼了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想一脚踹死他的冲动,咬牙道:;郡王府,江砚祈,你去杀了他。

    纾俞失声:;江砚祈?!

    敢情主子遇见的不是不正经的鬼,是不正经的人?还他娘是男人?偏偏还是小郡王!

    萧慎玉冷声道:;怎么?没这个本事?

    ;别别别,主子先别激动,咱们冷静,一定要冷静!纾俞关上门,捡起门口的小矮凳转身走到萧慎玉面前坐下,呼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十分温柔,;主子,杀人能解决问题,但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咱们今天杀了小郡王,让他从一个不正经的人变成了一只不正经的鬼,那不是更让人防不胜防了吗?万一他记恨主子,打定了主意要来纠缠怎么办?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萧慎玉看着他,说:;不能再见他,又不能杀他,那怎么办?

    我他娘怎么知道!

    纾俞欲哭无泪,嘴皮都在颤,他想了想,说:;呢个,您能跟我说说这只鬼,不,不是,是小郡王,您怎么遇见他了?他怎么勾搭您了?您又怎么上勾了?您把事情跟我捋一次,我才好帮您想法子啊!

    ;有理。萧慎玉冷静了下来,片刻后说,;我去灵鸳楼的时候听见了江砚祈的声音,本与我无关,但我从他嘴里听见了我自己的名字,于是便上去听。

    纾俞道:;难不成小郡王说您坏话?

    ;也不算。萧慎玉摇头,;他夸我好看,说我是绝世珠玉,在梦里摸了我,亲了我,说以后还要绑起来摸我,亲我,那楼里的女子之前还教唆他睡|我,用这样的法子叫我服气;肃国公府的岑乐沂也教唆他,教他睡了我便抛弃……

    萧慎玉突然不说话了,让纾俞心里一颤,下意识地道:;然后嘞?

    然后小郡王怎么继续作死的!

    ;然后……萧慎玉眼前又出现那幅画面,瞬间语气跟着眼神一沉,;他醉了。醉了时有些傻,面皮白净,两颊染红,眼睛像是盛了汪水,含着波光,不深,却容易叫人溺足。他还——

    纾俞提起一口气,忙道:;还什么?

    ;还衣衫不整……萧慎玉闭上眼,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那脖子修长白皙,半边锁骨都露在外面,还淌着酒水,那喉结珠子轻轻一动,就像是要往人心肝上滚,带着剜心的目的去的!

    纾俞喘了一大口气,急声道:;然后嘞!

    ;墨余来了,他一直盯着江砚祈看,然后帮他整理好了衣衫,又把他的眼睛蒙上了。萧慎玉手背青筋直冒,用尽了力气也没将脑子里的画面赶出去。

    墨余,好人有好报!

    纾俞松了口气,正欲说:;那小郡王应该作死完毕了吧,就听萧慎玉压着嗓子说——

    ;奇怪,蒙着眼,那双眼睛被挡住了,却更勾人了。欲说还休,半露不露……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进了屋。那屋里静悄悄的,酒香四溢,一个劲地往我鼻子里扑,我醉了。

    ;不错!纾俞咬牙保证,;主子绝对醉了!

    ;对。萧慎玉也万分笃定,;我醉了,否则怎么会去碰他?怎么会去摸他?他又……他又怎么敢咬我!

    ;他咬主子?纾俞低吼,;他咬哪儿了!

    ;这里。萧慎玉伸出手,那食指今夜尝了好滋味,被咬得渗了血,;那一口咬在指上,更像是咬在了我心里,刺疼难消。

    ;咬的手啊!纾俞松了口气,连忙尽量冷静地安慰道,;主子,听我说!小郡王醉了,今天的事情只要咱们不说,他绝对不会知道,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为什么不说?萧慎玉蹙眉,往前伸手让他看清楚那小伤口,重复道,;他咬我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纾俞几近崩溃,;您要是不想给郡王当姑爷,您就把这事儿忘了!就当是一场梦,成吗!

    萧慎玉觉得不成,他沉着脸道:;那我就让他白咬了吗?

    纾俞彻底崩溃,怒道:;您趁着人家酒醉又摸又碰的,说到官衙里去,您还得落个轻薄的罪名呢!人家咬您一口怎么了?您不把手往不该碰的地方伸,人家能咬您吗!小郡王要是个黄花大闺女,您明日就该上门求娶了!您要是再过分些,直接把人吃了,郡王爷明日就该领着煊云军提刀来砍您了!

    ;所以,萧慎玉不可置信地站起了身,那染着血的食指僵硬地停在半空中,他瞳孔微颤,声音滞涩——

    ;是我下流,是我……轻薄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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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江挠头:不然嘞?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