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榭之最后也没有回答司琅的问题, 司琅也不是非得得到答案不可。

    他蜷缩在别墅里,三天没有出门,系统都能感受到自家宿主的自闭。程榭之很少吃什么亏, 尤其是在同一个人身上,但司琅却打破了这个定律。倒也不是技不如人,只是系统觉得宿主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它无法用一个量化的标准判断这种变化的好坏。

    系统陷入了迷茫与深深的担忧中。

    程榭之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漫长的梦境。无数散开的桃花从远处天际飘来,将他的意识带入更深更沉的深渊中。

    那应该是个很明媚柔软的春天, 桃花在一个冬天的等待中生长出枝桠, 低垂杨柳拂过春水,鲤鱼跃出冰层, 万物生长,却不属于他记忆中任何一段回忆。星际时代的天空远没有这么明亮温柔, 反而冰冷、惨白、高的不可接近,也没有盛放的桃花,只有游离在亿万光年之外的神秘星辰。

    所以……这是哪里呢?

    桃花飞过旷野, 飞过山涧, 飞过黑瓦白墙的城镇, 卷着春日的风散入庭院。飞檐斗拱高高翘起, 燕子在檐下筑新巢,护花铃被风声惊动,细细碎碎的摇曳声织出一支小调。有人玄衣黑发自回廊转角缓步而来,身后是柔和的早春日光。

    程榭之极力想睁开眼看清楚那人的面容, 却只能看到半个微抬的下颌。

    等他想费力把人再看清楚一点的时候, 一阵天旋地转将他从梦境中拉了出来。

    窗户外几颗星子稀稀疏疏点缀在夜幕上, 更远处地平线上泛起一线白, 晨风或这一夜最后的晚风吹动水色窗帘, 安静的漆黑中, 程榭之仰头看着天花板上某个漂浮不定的光点。

    身侧人一条手臂从他颈下横过,另一条胳膊搂住他的腰,睡衣向上翻起一截,人类的体温紧紧贴在一起,亲昵得自成一方天地。

    昨晚折腾得厉害,司琅原本想放过他,偏偏程榭之恶劣得不作不死,再一次成功把自己作没了,导致他此刻身体上的疲惫与酸痛感半点消除的痕迹都没有,反而加重了。

    他在这方面格外热衷主动招惹司琅,出于某种不知道是情感还是理智上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不信任,只有在最亲密的时候,程榭之才能感到一种稳定的心安。

    这是我的恋人。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他压下喉咙里断断续续的呜咽,忍不住想。

    ……

    早在程榭之抬头仰视天花板的时候,司琅就已经醒过来。他侧过视线看被稳稳禁锢在怀中的人,昳丽的眉目如一株沾染水雾的桃花。

    “怎么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隐约担忧。

    程榭之压下心底对梦境那一点奇异的悸动,摇了摇头,“做了个梦。”他说完这一句嗓音随之低下去:“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感觉不太像是梦,像是我忘记了什么东西突然想起来了。”顿了片刻他还是说。

    司琅闻言眉目紧绷,脊背都不由得僵直两分,瞧上去他才更像那个失去某段记忆的人。

    “很重要的东西吗?”

    “可能曾经是。”

    程榭之没有再深谈下去。

    像他这类会精密掌控自己大脑每一个部分的人,会失去一段记忆还这么久没察觉本身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何况是在丢失之后又猝不及防地被想起来一点端倪。

    他视线越过司琅,投向司琅身后的玻璃窗户,远方的晨曦侵染到近处,十丈金光蔓延。

    “天要亮了。”

    他轻声说。

    司琅拍了拍他的背。

    突然被迫接受自己可能丢掉了一段记忆还是让程榭之有些在意。排除影响因素后,他将系统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但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异常,只是多盯了已经到达“95%”的能量进度一秒钟。只差一小格就能彻底填满。

    系统因为这多出来的一眼有点紧张:“怎么了吗?”

    “没有。”程榭之一如往常地摇了摇头,“可以开始计算跳跃坐标了。帝国这时候肯定还在准备随时围剿我们,所以得找个好点的位置安全降落才行。”

    “我马上开始!!”

    系统一跃而起。

    巨大的紧张感笼罩了它,以至于让它忘记了原本想问程榭之的某个问题。

    而程榭之,在自闭了三天后,收到数条短信才意识到某个非常尴尬的情况。

    ——

    他得去上学。

    距离他请假结束已经过去了一周,也就是说他旷课了整整一周,如果今天他还不去上课,那么他就得面临退学处理。

    程榭之陷入了沉默。

    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状况,在他所接触到整个故事线中都没有提到学校的事情,一切都围绕着复杂的豪门恩怨情仇。至于学习,那是什么?

    同时,他还不得不面临另一个苦恼。

    和系统认知中一般学艺术绘画设计音乐的白月光不同,原主这个白月光是学物理的,据说天赋惊人,还在本科阶段就已经开始跟着导师做研究,在在世界级期刊上独立发表过论文,也拿过一般同龄人不敢想的几个奖项。如果没有闻霄,该是妥妥的人生顺遂的天之骄子。

    原主是这个世界物理学方面的天才,可程榭之不是。平心而论,程榭之的物理不算差,可他所接触的一条理论体系和这个世界完全不同,以至于程榭之面对原主的课本表现出了完全茫然的一面。

    程榭之甚至都不知道物理学院的门朝哪个方向开。

    被紧急打包塞进实验室的程榭之看着一堆紧密仪器,在一堆师兄师姐的夹杂着他听不懂的某个物理名词的关怀问候下,由衷觉得自己打断闻霄三根肋骨真是太便宜他了。

    当天中午趁着饭点好不容易有时间离开实验室的程榭之什么也没说,找到同在一所大学的闻霄,把人拖进小树林揍了一顿。

    系统:“我的数据告诉我,您这种行为叫做迁怒。”

    “不可以吗?”程榭之反问。

    “不。”系统满脸深沉,“这种行为在这个世界是违法的。”

    “好吧。”程榭之打了电话给闻霄叫救护车,“我一向尊重法律。”

    系统:星际时代那些人听到宿主的话估计会哭吧。

    紧急恶补这个世界的物理理论外加系统临时帮忙作弊的程榭之,好不容易在实验室度过了艰难的几天,终于掌握了基本的理论。

    “我喜欢这种平静的日常。”他做完最后一组实验,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这样的校园生活程榭之没有体验过,星际时代讲究“精英教育”“定制教育”,所谓的校园空有一个壳子。高等学校和政界军部紧密联系在一起,变成各方势力的角逐。程榭之身处其中,觉得无聊极了。

    反倒不如这个世界的学校有意思。

    直到下一秒他看到了手机上跳出的考试通知。

    程榭之面无表情地关屏:“收回我刚才的话。”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